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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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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麼不帶她回去呢?

若是怕被找着,他大可帶着她離開這座人間不是嗎?

他又不是凡人,他學凡人忍耐個什麼?

“我帶你走。”做了決定的皇甫遲,輕輕拍撫着她的背。

紀非聽了,當下所有睡意全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她緊張地在他懷中坐起身,瞪視着他那一點也不似在開玩笑的眼眸。

“明晚,你來皇城東門外,拋下紀家、拋下那個太子,我帶你走。”給她一個夜的時間,夠她收拾那些惹人心煩的人事物了吧?

她心慌意亂地搖首,“皇甫…”

“我帶你離開這座人人都想利用你的皇城,你不必嫁給那個一心只想利用你、好藉着你上位的太子,你不必把什麼紀氏的責任都扛在肩頭,天塌了也有比你高個兒的人頂着,一國存亡何時就係在你一人身上了?不過都是推托之詞,他們不過是不想兩手沾血,擔不起卻又放不開往的紀家榮光,更舍不下眼前的富貴榮華,不想負責就推諉給你--”

“夠了,真的夠了。”她一手掩住他的阻止他再説下去,語調中有藏不住的哽咽,“你説的,我都知道,都知道…”他深深將她擁入懷中,“那就聽我的,什麼都別想,我帶你走,我帶你去那些人永遠都找不着你的地方。”真有那個地方嗎?

就算有,倘若就這麼任一走了之,那她,又該怎麼償還紀家這十六年來的恩情?

她要怎麼面對死在前線的大哥紀良?她又要怎麼還紀芙與紀蓉的年輕生命來?她怎麼還她爹與她大伯兩人一夜之間白了的發?她怎麼還?

她還不起啊。

馬車來到位在大道底的紀府,由側邊的小門駛進了府內,當馬車已停妥,卻始終沒見紀非自車裏探頭出來時,蘭總管站在車門外輕問。

“小姐?”皇甫遲用力緊抱了紀非一會兒,在分開彼此時,他低聲在她耳邊道。

“我等你來。”當皇甫遲的身影消失在車廂內,紀非原本充實的懷抱倏地空了,閉眼聆聽着外頭雪地裏來來去去龐雜的足音,她顫抖地伸出雙手,彎下身子,緊緊環抱住自個兒…

與紀非約定好的次,潔白的雪花遍鋪大地,整座皇城安靜得像在雪中睡着了。

那一夜,大雪紛落勢如暴雨,懷抱着一點點的期待,皇甫遲獨自站在皇城外,等了又等,等了再等…一直至天明,直至另一個雪與雪夜又再來臨…

可她,卻沒有來。

次年早,枝上綠的新芽在柔柔風中招展時,紀非成親了。

親眼目送她步上花轎,一路看看那頂八人大紅花轎,就這麼抬進了太子的東宮裏,看她穿着制工繁瑣緻的太子妃冕服,伸出小手放在太子墨池等待的掌心中,與太子一塊兒站在皇家太廟之外,在文武百官的觀禮見證下,雙雙問天地君父叩首。

皇甫遲沒再看下去。

乘看雲朵,他回到了小山頂上他們以前所住的那間宅院。

當東風拂過那盞懸在屋檐下瓷作的風鈴,鈴聲悦耳叮咚作響,燈下的皇甫遲會憶起,那在太廟前手捧玉如意的她,那一雙素手,往後將再也不需拿起比玉如意還重的東西。

她不需再窩在這兒的小廚房裏,在半夜深更為腹鳴不已的他煮食夜宵,也不需再倚在桌邊的燈下替他縫衣裳,她也再不會忍着笑,指使看他去拔什麼蘿蔔,或是軟聲央求他,抱她去看看雲朵上的月亮。

她走了,連着兩回,她又丟下了他。

可即使如此,他還是想她。

他還是懷念從前的那段子,他還是想聽她用調侃的語調喚他傻魔。

她就像冬裏的鵝雪,看着輕飄飄又不冷,沾了身也不濕,等回到了暖和的屋子,才發現衣上的雪花早化成雪水濕進了衣衫裏,凍得叫人發寒。

少了她在身邊,他暴怒,他無法忍耐,焦躁不安的心情讓他想掀了那座東宮,除去紀氏一族與那些姓墨的皇族這念頭,夜都在他的腦海裏打轉,只是一旦那麼做,想必她定然會傷心,為了不再見到她眼中的淚,他説什麼都得按下心中的那把屠刀。

他變得都有些認不得自己了。

回到這裏後,睡在那張她曾睡過的牀榻上,看看她曾經照料過的院中花草,走過她曾拉看他一塊兒散步的庭院每處,他恍然覺得,她還在他身邊,為此,他臆中的殺意少了些,心也不再時不時地作疼。

可他還是想她。

後,皇甫遲走出了紀非的小宅院,轉身躍上天際。

那年夏季因積雪大量融化,兩江氾濫,修築百里的長堤一夕潰堤,當身在鳳藻宮之中的紀非因此而忙得焦頭爛額之時,人間出現了神蹟。

紀非愣看看書案上啓奏災情的摺子,與欽天監所送來的急報上,那一字字所書的文字裏,他們所形容的那個救災神仙。

那是個身着一襲銀袍的年輕男子,面貌甚美,騎一白龍出現於東方,御龍退惡水,施法三個晝夜築千里長堤,並於七後出現於太廟之外,在皇帝與百姓眼前乘看祥雲降世,高揚法刀滴血割化為數座大倉米糧,解救全國災後遍地饑民,而後再次乘龍而去…

白龍?

這回他又是去哪兒打壓倒黴的龍類了?

他怎麼就是看不慣那些長了四隻腳的東西?

紀非一手撫看額,想不通以往都是在暗地裏默默救民救災的他,這回怎會改變心意變得如此高調,他之所以刻意做得這麼張揚,甚至還有意讓皇帝與百姓將他視為救世仙人,又是為了什麼目的?

接下來的次年,西北乾旱,皇帝親率百官至西北最大城築起高台,命城民白衣素服跪仙人拯救百姓,當黃昏,皇甫遲再次乘雲而至,召來三頭雨龍,細雨潤澤荒地,解大地之旱及百姓之苦。

再次年,蝗禍、時疫紛至,皇甫遲再次現身於人間解災除厄,臨行乘雲之際,皇帝代百姓懇請皇甫遲留下,並封皇甫遲為國師,恭其入主鍾靈宮。

他就這麼當官了?

紀非撇着嘴角,纖長勻淨的五指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光滑的桌面。

她滿心不甘的想着,自個兒打從五歲起,就開始為了後將接觸朝中政務而刻苦用功,用功範圍四書五經禮教財政兵法等等無所不包,一連讀了十一年,她的雙腳這才好好地在東宮的宮階上站穩,而那位神仙大人呢,他總共不過只做了三件事而已。

還一年一件。…這算哪門子的公平?窗遠望看同在一座皇城內的鐘靈宮,紀非自懷中掏出隨身的霧鏡,看看鏡裏那個大搖大擺搬進鍾靈宮的神仙大人,眼下正一臉暴風雪,心情惡劣地想凍死那一干特意前來鍾靈宮中,想要藉機拉攏或是討好他的眾位大臣。

紀非挑高了黛眉,以指輕撫着每都會在鏡中見上三回的那張臉龐。

連神仙都扮得道麼不倫不類了,他會做人?

答案是當然不會。

我行我素數千年的新任國師大人,哪管底下到底站了哪家大臣,或又是朝中哪個黨派還是什麼三朝元老的,皇甫遲陰着一張想殺人的臉高坐在殿上,揚指輕輕一彈,一道憑空刮來的狂風,就將底下那些吵嚷獻媚的人全都隨風颳出鍾靈宮外,殿上霎時一片乾淨。

站在暗地裏的蘭總管愧疚地以兩手掩瞼。

被紀非派來此地關心的他,本就來不及去告訴那些被刮出去的大臣,這位國師大人,他最討厭的就是人間這些惹他心煩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