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子羽大義存武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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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宇初笑道:“好,咱們都是武林中人,便以武功講講道理,本座等若是敗了,馬上轉下武當,四位大俠若是敗了,便請遷出這紫霄宮。”回頭道:“二弟,代我接這一陣。”張宇清拔劍而出,笑道:“請。”殷梨亭亦不多言,一劍刺出,使出師門太極劍法,他雖在怒中,劍法一展開,登即心神凝懾,心中除了劍法無再雜念。
張宇清對太極劍法並不陌生,他曾與俞蓮舟大戰百合不落下風,但對這套劍法亦不敢輕覷,步下滔滔遊走,使開天雷劍法,間或成雜以獨孤九劍的劍招。
兩人都是劍術名家,這一上手,但見劍光霍霍,殷梨亭沉凝如嶽峙淵澄,張宇清卻翔靈飄逸,遊走之間發劍不斷,出劍方位詭異莫測,眾人見了無不心驚,但殷梨亭見招拆招,雖貌似兇險,實夷然無虞。
史紅石看了半晌,輕聲道:“羽兒,咱們終不能眼見武當滅在天師教手中。”段子羽悄聲道:“武當如不敵,我自當出手。天師教此舉欺人忒甚,與他們撕破面皮也是迫不得已。”史紅石聽他答應相助武當,、心頭放寬,情知唯有他與司徒明月聯手,方能逐走天師教。廳中羣豪無一是張氏兄弟的對手,天師教猝然發難,人手自是多多。
殷梨亭劍式凝緩,吐開闔之間極盡陰陽動靜之變,旁觀羣雄轟然叫好,宋遠橋等也心下讚許,殷梨亭太極劍術的造詣實已爐火純青,縱然俞蓮舟親使亦不過爾爾。
張宇初面上也微讚許之,聽羣雄擊掌喝彩,橫目巡視眾人,大家一望到他的目光忙低下頭去,似是怕他目光也能傷人,個個噤噤若寒憚。
段子羽凝視場中,心中惴惴,他雖與張宇清至親,此刻卻甚盼殷梨亭獲勝,知武當四俠雖於拳劍造詣上各有獨到之處,但功力亦在伯仲間,相較之下張松溪猶遜俞、殷二俠一籌,宋遠橋功力雖純為最,但望九之人,焉能久戰,拼耗筋骨之力。是以惟恐武當落敗。自己不得已出面干預,而大損親戚之情面。
張宇清劍發如電,劍上似藴萬鈞之力,風雷滾滾,殷梨亭身周佈下的劍氣被張宇清刺得嗤嗤聲響,四下迸散,在座諸雄無不到勁風撲面,颳得麪皮隱隱生疼,紛紛撤桌後撤,緊靠牆壁上。
段子羽與司徒明月卻前移兩尺,一俟有人不敵,當即搶上分開,不願二人中有一人遭殺身之禍。
兩人翻翻滾滾鬥至五百招,殷梨亭忽爾劍勢突變,劍如靈蛇,吐閃爍,與張宇清對攻起來。
段子羽大叫道,“不好。”司徒明月道:“怎麼了?”段子羽道:“殷六俠如以太極劍法堅守,千招之內可保不敗,千招之外勝負難料,如此一來卻非敗不可。”廳中打鬥之聲雖兇猛如,但這番話段子羽運足內力,平平説出,聲音雖不大,每人都清晰聽到,如在耳邊説話一般。
羣豪聞言均匪夷所思,但見殷梨亭這七十二路“繞指柔”劍法如龍蛇夭矯,較之太極劍法不知威力強逾幾倍,方才是隻守不攻,而今卻是攻守兼備,大有取勝之望。
俞蓮舟三人雖段子羽出言醒,但説恩師創這“七十二路百練鋼化繞指柔”劍法必敗在張宇清之手,卻也不大相信。
段子羽心中叫苦不迭,天下劍法中攻勢最猛的便是獨孤九劍,守禦最佳的便是太極劍法,獨孤求敗若遇張三丰親使太極劍法;非打個幾幾夜比拼各人內力不可。殷梨亭雖不過得乃師髓四五成,但守至千招絕無困難,千招以外便靠各人功力,耐力和心之妙用,勝負未可預料。而今以繞指柔劍法與獨孤九劍對攻,自是非敗不可。
張宇初笑道:“羽弟,觀棋不語真君子。”段子羽苦笑,自己故作失言卻也太着形跡,只恨殷梨亭不解其好心。
殷梨亭連發幾劍,登時叫苦不迭,果見張宇清劍勢突變,一劍之渾無路數可尋,但每一劍無不是自己弱點空門,十幾招後,他居然能先料知自己出劍後的隙縫,先行出劍猛擊,自己倒似故意出空門與人似的。
這套獨孤九劍絕跡江湖二百餘年,便是張三丰也認不出劍法的來路,遑論武當四俠與羣雄了。段子羽當合九陰真經、天雷劍法與獨孤九劍於一身,力斃玄冥二老。現今張宇清以獨孤九劍破繞指柔劍法,自是遊刃有餘。
鬥到十幾招,殷梨亭雖心中連珠價叫苦,但張宇清劍劍緊,閃避尚且不暇,逞論變招為太極劍法了,心下一橫,棄守全攻,意與張宇清拼個玉石俱焚。
張宇清倏然一劍遞至殷梨亭前,殷梨亭不管不顧,一劍對刺張宇清前,全然是同歸於盡的打法,俞蓮舟驚叫道:“不可。”武當派人無不駭然失。
張宇清腳下一飄,實招化為虛招,反手一劍刺至殷梨舟後心,殷梨亭全力一劍走了空,背心處劍氣已入,避無可避,牙一咬,一劍向自己腹中刺去,眾人無不驚叫出聲,出手對敵哪有這等自殺打法。
此乃殷梨亭獨創的一招劍法,名叫“玉石同焚”乃是刺穿自己身軀再刺入敵手腹。
當年殷梨亭未婚紀曉芙為楊逍所佔,殷梨亭自忖與楊逍功力相差太遠,為報奪之恨,便苦心孤詣創出這一絕招來,不意用在張宇清身上。
俞蓮舟魂飛夭外,大叫:“不可。”飛掠過來奪劍,張宇初如俊鶻突起,一掌將之震回,眾人無不掩面失。殷梨亭雖出此絕招,但張宇清劍勢收發如電,一劍中敵便可遠飄,殷梨亭亦難傷其毫髮,徒自殺而已。
説時遲,那時快,只聽嗤嗤兩聲,殷梨亭、張宇清雙劍落地,卻是段子羽一陽指雙發,於電光石火間擊落雙劍。
饒是他出指神速,殷梨亭腹部已自穿一小孔,所幸淺甚,只傷到皮,後心被張宇清劍氣得袍破膚。段子羽飛身上前,倏出兩掌將兩人擊退,笑道:“比武較藝,何必生死相搏。”殷梨亭長嘆一聲,拾起落劍,雙手便拗折,段子羽手勢一晃,兩記“蘭花拂手”拂在殷梨亭面門上,知他武當派有一“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師訓,笑道:“得罪了,殷六俠心地何以恁地窄,一招之失何足掛懷,咱們武林中人若是失了一招便圖短見,在座的怕沒幾個能活到今天。”羣雄鬨然道:“段大俠乃金玉良言,世上哪有不敗的英雄。”宋遠橋、俞蓮舟等見段子羽神功解危,不已,他們四兄弟同生共死數十載,情義之深厚較諸同胞手足猶勝幾分。俞蓮舟喝道:“六弟回來,武當還沒一敗塗地,焉能出此下策,今之事乃關於我派之存亡,個人榮辱何所計較。”殷梨亭聽師兄教訓,暮然憬醒,辣然汗出,向段子羽深深一揖道:“多謝高義,武當如不滅絕,必當後報。”拾起長劍回去了。
張宇清頓足道:“羽弟,你説好不助拳的,怎地中途變卦了?”段子羽笑道:“二哥,勝負已分也就罷了。殷六俠一生俠義,在武林中所積功德多多,何必命相搏,小弟是各打五十大板,你和殷六俠哪位不服,與小弟比試幾招。”羣雄轟然叫道:“對,誰要揚威立萬,先與段大俠過過招。誰打敗段大俠,我們都服了他。”張宇初苦笑道:“羽弟,我這是辦正經事,你別跟我混纏,退下去好生看着。”段子羽解了殷梨亭大厄,心意已足,嘿嘿一笑,回座去了。
張宇初道:“俞三俠,這一陣可是你們輸了,認也不認?”俞蓮舟笑道:“我們兄弟豈是賴帳之人,輸便輸了。待我來領教張二公子高招。”段子羽見俞蓮舟於門户存亡之際猶鎮定自若,大是心折,而他不借自降身份,邀張宇清連戰,這份忍小辱保大局的襟更令人佩服。張宇清戰殷梨亭,內力已然耗損不少,俞蓮舟自是左拳在握。
張宇初笑道:“俞二俠乃一派尊長,本座自當奉陪,不知俞三俠比劍術還是拳腳?”俞蓮舟大費躊躇,自忖劍術與六弟相若,張宇初的武功較其弟不知強逾多少,自己無論比什麼都難免一敗。武當已然敗了一陣,自己倘若再敗,怕要回天無力了。但勢此處,卻又不能不比。遍思恩師所傳絕藝,只恨自己哪一項都不能盡學到手,臨到陣來,大費周章。
沉半晌,道:“在下便以太極拳法領教少天師神功。”張宇初負手而立,笑道:“請進招吧。”羣雄見他有恃無恐的樣子,既忿然又駭然。段子羽忽道:“大哥,武當派守禦功夫天下為最,你們這一起手來,怕不要打上幾天幾夜,我等可着實陪不起,不如限定招數,如到時勝負未分,便判作平手如何?”張宇初皺眉道:“羽弟,沒聽説武當對你有甚恩德,你現今何以幫定武當了?”段子羽笑道:“大哥神功無敵,這一限定招數,大哥自然要將絕技盡數發揮出來,也令小弟等開開眼界。”張宇初笑道:“你莫虛捧我,有你在這裏,何人敢誇口神功無敵。不過你金口既開,我也不能拂你面子。”又對俞蓮舟道:“俞二俠,本座手下向無百招之敵,但俞二俠威名素著,本府也不敢託大,便以三百招為限,如在三百招上分不出勝負,本座認輸。”此語一出,俞蓮舟也心下忿然。他雖自認不敵張宇初,但説自己支撐不到三百招,大是不服。但如此一來,自己多出幾成勝算,當即心中篤定,他為人深沉,值此門户存亡之際,對個人榮辱實不看重。
當下俞蓮舟兩掌陰陽合抱,足下不丁不八,淵停嶽峙,立好門户。張宇初依然負手昂然,俟其進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