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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玄兵炁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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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木四的聲音很古怪,刺耳、澀,這讓人不由懷疑是否他的聲帶或者氣管也受過傷,但因為他的頸部幾乎一年四季都在嚴嚴實實的遮掩下,所以這一疑問從來沒有機會得到證實。

落木四這才回到原來的話題,他道:“不錯,這個年輕人藉以擊退大盟司的,正是傳説中的炁兵,絕對錯不了!”

“但是,據説要擁有炁兵,除了需有一柄絕世神兵外,還需有神魔境界的內力修為,難道他一身武道修為已達到了神魔境界?”説話者是卜城的另一員年輕悍將狐川子,此人平時嗜武如命,不喜言談,他此時之所以搶先發話,當然是與“炁兵”有關,對於嗜武如命的狐川子來説,再也沒有比這更有引力的了。

“這也正是我到不可思議的地方,這個年輕人的武功雖高,但尚遠未至神魔境界。”落木四將他戴着麂皮手套的雙手背起,繼續道:“正因為未達到神魔之境,所以當他戰罷大盟司之後,無比強大的劍氣失去了宣染的對象,而他的內力修為不足以約束控制體內強大的劍氣,以至於劍意張揚,劍氣迸發,反而傷了他自己。”

“使他受傷的是他自身的劍氣?!”單問頗有些意外地道。

落木四點了點頭,道:“他與大盟司最後一擊的情景,我看得十分明白,大盟司並沒有傷到他,相反,倒是大盟司自己受了傷。大盟司沒有料到自己這麼快就傷於對方的劍氣之下,以為對手的修為的確在自己之上,所以他不得不及時身而退!而我也沒有想到受挫的會是大盟司,當然也就不會料到大盟司會突然身而退,所以沒能及時將之截住!”單問心道:“當時連我都無法看清大盟司兩人最後一搏的情景,其他弟兄自不用説,看來城主的修為遠在我們之上。”心頭正轉念間,忽聞落木四向他發問道:“老鐵,那年輕人在暈之前似乎説了些什麼,你可曾聽清?”單問已聽出戰傳説最後説的是“坐忘”二字,後面顯然還有一個“城”字,但他乾咳了一聲後道:“當時屬下過於緊張,沒能聽清。”落木四“哦”了一聲。

單問緊接着又道:“大概他想告訴我們什麼,只要等他醒來,一切自可查明。對了,他有沒有命之憂?”落木四道:“按常理他在重傷之後又為劍氣所傷,的確是無法倖免的,可照他現在的狀態看來,甦醒應該不成問題,但顯然宜靜不宜動,而我們的人馬已有部分已抵達坐忘城下,之後的變化誰也無法預料,他能不能有安心養傷的時間,就要看他的造化了。”這時,狐川子身旁的一個膚黝黑、雙眼格外明亮的中年人道:“對了,一切正如城主所料,由映月山脈南側馳道進發的人馬一路上果然沒有被坐忘城襲擊,暢通無阻。”

“是麼?”落木四道。軍隊行程順利,他本該高興才對,但不知為何,他卻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下一步我們卜城大軍該當如何?”單問問道。

“該當如何?”落木四以他那獨特的聲音將此言重複了一遍,嘴角內側出古怪的笑意:“大盟司退走後,千島盟很快就會知道真相,不會再上當,我們也就不用擔心卜城的安危。沒有了後顧之憂,對我們來説將更為有利,只等最後在坐忘城前一場血戰了。”大帳內忽然一片肅靜,落針可聞。

帳內之人誰不知城主落木四一生經歷血戰無數,視生死如草芥?誰沒有見過城主叱吒風雲的英勇形象?

但此時眾人在城主落木四的眼神、神情中本找不到大戰前的躊躇滿志、意氣風發。

這使眾人心頭都有些失落。

其實自大軍離開卜城出發時,城主落木四就顯得有些不同尋常。出發之前,沒有誓師,普通的戰士甚至不知因何長途奔涉,而只知目的地是坐忘城。

而在出發後的幾天中,城主落木四更是一反原有的雷厲風行的風格,一路上從未督促部屬,甚至幾次不明緣由地下令繞過直道,迂迴前進,大軍進程之緩慢前所未見。

難道城主落木四竟不知道這樣一來會使士氣不斷低落?

此時,落木四似乎從一片沉寂中覺到了什麼,揮了揮手,道:“大盟司擾營使大家都不得安寧,現在既已擊退大盟司,就各自回營休息吧,至於明天有何舉措,我會另行告之你們——你們還有何事嗎?”狐川子鼓起勇氣道:“城主,照顧那位小英雄的事能不能由我擔當?”他身邊的那位皮膚黝黑、雙目極亮的人名為欒青,聽狐川子這麼説,不由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使狐川子更不好意思,鐵錚錚的漢子竟然臉上微微一紅,讓人忍不住想笑。

落木四卻明白狐川子的心思,他哈哈一笑,沉道:“小英雄?嘿嘿…他挫敗千島盟大盟司也的確算是英雄——好吧,我答應你,不過你必須保證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得再讓他損傷一,直到他離開我們大營為止。”

“屬下遵令!”狐川子響亮地應道。

就在戰傳説血戰大盟司的時候,坐忘城南尉將伯頌登上了南城門的城牆。自卜城大軍出發的那一天起,他就每天都要擇一時間登城遼望,一則是為勵士氣,二來可以順便查看防務有無疏漏。

就在半個時辰之前,他已得知卜城由百合平原進發的人馬中行程最快的那支已抵達坐忘城外三里之距,並不再前進,而主力則屯營於離坐忘城還有四十里的地方。

至於沿映月山脈南側馳道進發的人馬,此時至少與坐忘城還有六十里,以卜城這些子所顯示的緩慢推進速度來看,就算他們今夜長驅而入,到達坐忘城附近也將在後半夜。

因為地形的緣故,由百合平原進發的卜城人馬基本不會從坐忘城南門進攻,而沿馳道進發的卜城人馬,才是伯頌的正面對手。按常理,對於攻城方的卜城人馬來説,進攻北門、東門最為有利,至於西門與南門,前者背倚高山,西尉將幸九安又早已在山上佈下人馬,並將外敵可以選擇的進攻線路上的所有樹木全砍倒焚燒,這樣一來,一旦有人慾由這些方位進攻,就會一覽無餘地暴於強弓勁弩之下,加上居高臨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勢之利,卜城人馬要想從西向進攻實在是難比登天。至於南門,則是由於有八狼江這道天塹,更是易守難攻,伯頌只要掉鐵索橋上的木板,就可以逸待勞,佔盡上風。

饒是如此,伯頌仍是不敢掉以輕心。

伯頌右臂斷於地司殺的九誅刀下後,自忖再難擔負南尉將重任,便向殞驚天請辭,讓殞驚天另擇南尉將人選,但殞驚天卻不肯答應,伯頌懇請再三也不得允許,只好作罷。

但他自知廢了右臂之後,定然有種種不便,所以此後但凡有事,都讓二子伯貢子追隨身邊。雖然他也知道長子伯簡子比伯貢子穩重得多,但伯簡子被歌舒長空傷得太重了,直到今天,內傷仍未痊癒。

讓伯頌有些意外的是二子伯貢子如今的情似乎改變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樣張揚而浮躁,而顯得謹慎少語,默默地充當着父親的助手,使殘缺一臂的伯頌竟沒有到有多大的不便。

注意到其子的這一轉變後,讓伯頌既慨又欣,心道:“也許以前他經歷的風太少了,才那麼不知天高地厚,看來讓他受些挫折也不無好處…”在伯貢子的相隨下,伯頌登上南門城頭,向前方望去,只見夜蒼涼,八狼江不知疲倦地奔騰不息,遠處的山巒起伏有致。

回望坐忘城中,但見燈火閃爍,頗為寧靜。

但這份寧靜又能維持多久呢?

沉默了片刻,伯頌忽然向身後的二子伯貢子道:“你重叔向城主請戰,要在馳道北側的山林中設伏,而城主卻不同意——這事你可知道?”伯貢子臉上的第一個反應便是意外。

不過,讓他意外的倒不是父親所提到的事情本身。事實上在此之前,他早已由其它途徑得知此——事,他意外的是父親平時極少向他提及坐忘城的大事,近兩年來尤其如此。

一怔之餘,伯貢子道:“孩兒已聽説。”

“那,你對此事有何看法?”伯頌又問了一句,聽起來像是漫不經心,但伯貢子卻隱隱覺得父親應該對自己的回答很在意。

也許,右臂被廢,讓伯頌一下子意識到自己已老了,更多的重任應該由後輩去承擔,這讓伯頌開始對兩個兒子寄予厚望。

思索了片刻後,伯貢子才道:“依孩兒之見,城主之所以這麼做,並不是擔心伏擊難以成功,而是擔心伏擊真的成功。”

“哦。”伯頌以眼神示意伯貢子繼續説下去。

“卜城人馬自出動以來,從來沒有公開宣告他們將進攻坐忘城,一切都只是口頭相傳而已。聽説卜城城主落木四身經百戰,手下又有足智多謀之士,那麼任部下在馳道冒險長驅而入就不是他們的疏忽,而是有意為之。落木四很可能就在等待我們的伏擊,一旦他們的人馬在伏擊中傷亡,那麼卜城就找到了進攻我坐忘城的藉口,這是城主所不希望看到的。”伯頌不動聲地道:“難道沒有遭伏,卜城人就不會攻城了嗎?抑或他們真的除此之外別無藉口?別忘了,卜城是奉冥皇之命而行,而二百司殺驃騎之死本就是很強硬的理由。”與其説伯頌在否定伯貢子的話,到不如説他是希望其子伯貢子能有更嚴謹全面的思路。

伯貢子想了想,嘆了口氣道:“卜城的確能找到進攻我坐忘城的藉口——甚至因為這是冥皇之意,他們本就不需要藉口。”伯頌有些失望地長長出了一口氣,道:“你説得不錯,他們的確不需要尋找藉口。所以,惟一的解釋就是在卜城內部存在着矛盾,有一方並不願進攻坐忘城,而另一方則恰恰相反。願意攻襲坐忘城的一方為了使雙城的決戰不可避免,才有意讓一部分人馬步入險境!”伯貢子經此點撥,方恍然大悟。

伯頌有些遺憾地道:“只可惜,我們一時半刻無法查出卜城反對進攻坐忘城的是什麼人,而戰事卻已迫在眉睫!”伯貢子似乎又忘了這些來所遭受的種種挫敗,道:“與卜城對壘,坐忘城未必會敗!畢竟他們遠離自己的城池,我們至少佔有地利與人和!”伯頌苦笑一聲,不再論説此事,轉過話題道:“明天就是七祭滿期的子,但願在城主回到城中之前不要出什麼亂子才好。”父子二人正談話間,忽聞有人呼道:“那邊有一隊人馬正向坐忘城而來!”

“難道卜城人馬竟來得這麼快?”伯頌、伯貢子父子二人心中同時浮現出這一念頭。伯頌搶前幾步,依在垛口處,向正前方望去,果然發現遠處有一隊人馬正向坐忘城而來,只是其速並不快。

“要不要傳訊全城?”伯貢子低聲道。

伯頌神凝重,半晌不語,久久地望着仍在繼續向坐忘城靠近的人馬。

終於,他開口道:“再等一等,我覺得這些人不像是卜城人馬!”伯貢子將信將疑,忖道:“坐忘城周圍的子民應早已遠遠迴避,以免被殃及了,除了卜城大軍之外,還有誰會接受坐忘城?”這時,遠處的人羣突然停了下來,不再向前,少頃,人羣當中走出三騎,向坐忘城南門疾馳而來,直至鐵索橋對岸才停下。

此時南尉府的戰士都已被驚動,城牆上增添了不少人,見南尉將伯頌就在城頭,軍心大定。

這時,對岸其中一名騎士在馬上向坐忘城高呼道:“在下是道宗白中貽,奉宗主之命來見石老宗主,請坐忘城的朋友為我等捎個口信給石老宗主。”另一人也大聲道:“我是乘風宮昆統領麾下上勇士景如是,奉命前往道宗,現回城覆命!”伯貢子意外地道:“竟是道宗之人。”八狼江的濤聲絲毫掩蓋不了白中貽的聲音,顯得清晰入耳,字字可聞,足見白中貽修為不俗。

上勇士是乘風宮正、奇二營侍衞中地位僅次於統領的人物,伯頌當然識得景如是,也知道景如是及另外幾名乘風宮侍衞一同前往道宗總壇的事,於是他立即下令打開城門,讓景如是等道宗弟子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