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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異域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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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已絲毫無濟於事,他的咽喉處發出可怕的“咯咯…”之聲,只覺周身的力量在剎那間突然被徹底乾了,他的身軀如掏空的布袋般頹然倒下,喉間鮮血若泉噴湧。

不二法門的黑衣騎士此刻竟無法抵擋對手的遙遙一擊!

戰傳説的心倏然下沉,如墜千年冰窖。

他的雙腳在電光石火間閃電般各自踏出一步,正是其父與千島盟刀客千異決戰時,曾在他腳下神靈般乍現的步法。

這撲朔離、妙至毫巔的步法使他暫時避過一劫,長鞭鞭梢猶如一支利箭般自他的右肩長驅直入,在他的右肩上劃開了一道長長的血口子。

戰傳説僅能憑着本能避過一擊,但他知道自己絕對無法在這神出鬼沒的長鞭下得以倖免。

他的思緒因此而出現了短暫的完全中斷,腦中一片空白。

就在此時,一道黑的光弧在離他四丈遠近的地方驀然閃現。

在此之前,戰傳説絕不會相信世間竟會有黑的光弧,但此刻他卻親眼目睹了那黑得奪人心魄的光的弧線!

光弧以超越常人思維的速度與線路向戰傳説直而來,當戰傳説覺到一股冷風拂過他的身軀之時,在他身側倏然響起如炸雷般的爆響聲!戰傳説只覺口一悶,如被重錘猛擊,他的身子頓時斜斜跌出。

踉蹌跌出數尺之外,戰傳説雙腳錯步,終止住身形。

抬眼望去,他略顯蒼白的臉上出現了極度的驚愕之

在他方才立足的地方,穩穩地立着一個身材高大、偉岸如山的人,其亂髮披散於兩肩,身着一襲極為罕見的黃褐的衣衫。這本是一種俗之,但着於此人身上,竟有着出人意表的別樣氣度。

他左手握着一隻寬大的刀鞘,右手所握的則是一把寬且厚的刀。

刀竟是一片玄黑,黑得幽幽發亮,似乎這把刀並非來自世間,而是來自另一個黑暗的世界。

戰傳説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方才所發生的變化太快,戰傳説甚至不能斷定是否是此人救了他。

邊荒已無聲無息地倒於血泊中,而奪去其命的長鞭此時已無影無蹤。除了戰傳説與那褐衣人外,再無其他任何身影,仿若那長鞭是來自冥冥之境。

但戰傳説卻依然覺到無形的殺機瀰漫於虛空中,滲透進他的每一神經,使他的全身肌都緊繃如弓。

就在此時,褐衣人忽然有了驚人之舉,但見他手中那柄黑得出奇之刀倏然向下疾,深深地沒入了邊荒的軀體之中。

戰傳説的呼止於一瞬!

他無法想象為何此人竟連一具屍體也不願放過。

未等戰傳説有更多的念頭,那褐衣人已有了更匪夷所思之舉。

他的右臂及右腕在極小的範圍內作出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變化,隨即便見血紛飛,漫天飛揚,情景淒厲至極。

頃刻間,邊荒的屍體已僅剩少半,慘不忍睹!空氣中瀰漫着濃得化不開的血腥之氣,令人作嘔。

戰傳説只覺自己的心與胃同時搐,他想怒喝一聲,卻未能發出任何聲音。

無論如何,不二法門將他護送至此亦有一番情義,而邊荒更是曾救了他的命。

他相信這褐衣人一定是個魔鬼,只有有着魔鬼一般的心的人,才會如此殘忍!而那柄顯得發亮、黑得詭異的如同來自魔域的刀便是很好的明證。

褐衣人突然回頭望了戰傳説一眼。

他的臉幾乎被兩肩披散的亂髮完全遮住,所以戰傳説所看到的只有一雙極亮亦極冷的眼睛,仿若是獸之眼。

但戰傳説反而毫無懼意了,對此人的痛恨抑止了他的懼意!他開始相信殺了邊荒的人一定就是這個褐衣人!

就在此時,他聽到了“噝噝…”之聲,就如同有人在用力地撕扯着布,聲音驚心動魄。

一道長長的鞭影自十數丈之外閃電般吐而至。

取邊荒命者並非褐衣人!

那可怕長鞭的目標赫然是褐衣人,一切忽然變得撲朔離。照眼前情形看,褐衣人應是救下戰傳説的人,但方才他的舉止卻足以説明他與邊荒是敵非友。

褐衣人那柄黝黑的刀自下而上劃出一道驚人的光弧,與此同時,他左手手中的刀鞘橫向虛掃,立時有數顆黑彈丸出,以褐衣人為中心,突然有黑的煙霧在十丈內迅速瀰漫開來,戰傳説亦被籠罩其中。

未等戰傳説醒過神來,便覺勁風撲面,他的後背數處道一麻,已被人攔抱住,動彈不得。

與此同時,密如驟雨般的金鐵鳴聲在他的身側響起,一聲低低的悶哼聲中,戰傳説已被人挾制着疾掠而起。

戰傳説的思緒在這一刻完全中斷,他竟暈過去了…

當戰傳説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仰首躺在一個較來平緩的地上,視線所及,漫天繁星,他略略怔神之際,聽得一個顯得獷的聲音道:“想不到,你真的能逃他們的追蹤!”戰傳説稍稍仰起上半身,只見十幾丈外正有一個人盤膝而坐,而更遠的地方則有一人雙手互抱而立,兩人之間隔着頗遠的距離。雖然夜朦朧,無法看得真切,但戰傳説仍能分辨出那盤膝而坐者就是那褐衣人。

只聽得褐衣人似若自嘲的聲音道:“我本就是跡天涯之人,若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只怕早已死了一百次了。”不知為何,褐衣人説話説得很慢,慢得讓人在他説完第一句時,全以為他不會再有第二句。

隨即那褐衣人又道:“這一次也幸好有你相助,否則如此可怕的對手,我未必能身。”

“你應該知道我從不助人,更不救人,有誰聽説過刑破會救人?!刑破只會殺人!所以我並沒有助你。”褐衣人哈哈一笑,笑罷過了頗長時間方接着道:“凡事總有一個例外,其實我又何嘗不是一個只會殺人而不曾救過人的人?”説到這兒,他忽然長身而起。戰傳説到偷聽他人言語終有失光明磊落,於是悄然躺下,閉上雙眼,假作仍未醒來。

有腳步聲徑直向他這邊而來,直到數尺外方停下。

“戰傳説,你想會是什麼人要殺你?”褐衣人的聲音問道。

戰傳説這才知道褐衣人早察覺他已甦醒,不由有些赧然,同時心中暗自奇怪對方何以知道自己的名字?不過很快又明白過來。自從其父與千異一戰後,樂土武界中人想不知他的名字也難了。

戰傳説只好睜開眼來,映入眼簾的是亂髮後一雙閃着人光芒的眼睛。戰傳説半坐起身子,道:“也許他們要殺的只是不二法門的黑衣騎士,我與不二法門的人同行,便要殺我滅口。”褐衣人的嘴角處浮現出一抹略帶嘲諷之意的笑:“黑衣騎士在不二法門中是地位最為普通者,為了殺六名黑衣騎士而遠涉萬里來此荒涼之地,只怕無人肯為之。”戰傳説心中一動,暗忖道:“他如何知道與我同行的是六名黑衣騎士?難道在出手救我之前,他已一直暗中追隨?”褐衣人似乎看透了他的心中所思,道:“殺黑衣騎士的人不會是在這荒漠中與你們偶遇,我亦不是,事實上我已追蹤了你們十一個夜。”十一個夜?那豈非自戰傳説等人啓程之起,此人便一直暗中追隨?

戰傳説隱隱到事情越來越複雜莫測,他以少年人特有的茫然神情道:“這…卻又是為何?”直覺告訴他,在這複雜莫測的處境中,惟有讓他人到他仍只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少年,方能為自己贏得更多的機會。説這句話時,他的目光飛快地掃了遠處抱臂而立、自稱“刑破”的人。

褐衣人緩緩轉身,背向戰傳説道:“我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我曾許下一個諾言。”

“對誰許下的諾言?”這一次,戰傳説真的有些驚訝與好奇了。

“對自己。”

“對自己?!”戰傳説失聲道。

“這一生中,我曾許下過許許多多的諾言,但卻幾乎從未守信過。”褐衣人的話語再度變得緩慢無比:“所以在世人眼中,我是一個食言而肥的人,一個本無須尊重的子。”頓了頓,他又道:“但即使我失信於天下人,至少我未曾對自己失信。對他人許下的諾言,常常是不得已而為之,惟有對自己,卻是心甘情願。”戰傳説沉默無言,其實褐衣人仍未説出為何要追蹤不二法門黑衣騎士並救下他的原因,但戰傳説卻已不再追問。

沉默中,他忽然輕輕地“啊…”了一聲——那抱臂而立的人不知何時竟已離去!

褐衣人的目光投向遠方,道:“你可知這位曾助你逃險境的人是誰?”

“他…是刑破?”戰傳説道。

“錯!”褐衣人斷然喝道:“你記住,救你的人可以是任何人,卻絕不能是刑破!否則也許就會因此而使你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戰傳説心中若有所悟,他有些狡黠地道:“但這是事實。”

“事實?”褐衣人苦笑一聲,道:“你卻不知,有時候,事實也會是假的。”既然是事實,又怎麼會是假的?但戰傳説卻沒有再反駁,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褐衣人高大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