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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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年,吳伐陳,楚昭王救之,軍城父。十月,昭王病于軍中,有赤雲如鳥,夾而蜚。昭王問周太史,太史曰:“是害於楚王,然可移於將相。”將相聞是言,乃請自以身禱於神。昭王曰:“將相,孤之股肱也,今移禍,庸去是身乎!”弗聽。卜而河為祟,大夫請禱河。昭王曰:“自吾先王受封,望不過江、漢,而河非所獲罪也。”止不許。孔子在陳,聞是言,曰:“楚昭王通大道矣。其不失國,宜哉!”昭王病甚,乃召諸公子大夫曰:“孤不佞,再辱楚國之師,今乃得以天壽終,孤之幸也。”讓其弟公子申為王,不可。又讓次弟公子結,亦不可。乃又讓次弟公子閭,五讓,乃後許為王。將戰,庚寅,昭王卒于軍中。子閭曰:“王病甚,舍其子讓羣臣,臣所以許王,以廣王意也。今君王卒,臣豈敢忘君王之意乎!”乃與子西、子綦謀,伏師閉塗,越女之子章立之,是為惠王。然後罷兵歸,葬昭王。
惠王二年,子西召故平王太子建之子勝於吳,以為巢大夫,號曰白公。白公好兵而下士,報仇。六年,白公請兵令尹子西伐鄭。初,白公父建亡在鄭,鄭殺之,白公亡走吳,子西復召之,故以此怨鄭,伐之。子西許而未為發兵。八年,晉伐鄭,鄭告急楚,楚使子西救鄭,受賂而去。白公勝怒,乃遂與勇力死士石乞等襲殺令尹子西、子綦於朝,因劫惠王,置之高府,弒之。惠王從者屈固負王亡走昭王夫人宮。白公自立為王。月餘,會葉公來救楚,楚惠王之徒與共攻白公,殺之。惠王乃復位。是歲也,滅陳而縣之。
十三年,吳王夫差彊,陵齊、晉,來伐楚。十六年,越滅吳。四十二年,楚滅蔡。四十四年,楚滅杞。與秦平。是時越已滅吳而不能正江、淮北;楚東侵,廣地至泗上。
五十七年,惠王卒,子簡王中立。
簡王元年,北伐滅莒。八年,魏文侯、韓武子、趙桓子始列為諸侯。
二十四年,簡王卒,子聲王當立。聲王六年,,盜殺聲王,子悼王熊疑立。悼王二年,三晉來伐楚,至乘丘而還。四年,楚伐周。鄭殺子陽。九年,伐韓,取負黍。十一年,三晉伐楚,敗我大梁、榆關。楚厚賂秦,與之平。二十一年,悼王卒,子肅王臧立。
肅王四年,蜀伐楚,取茲方。於是楚為扞關以距之。十年,魏取我魯陽。十一年,肅王卒,無子,立其弟熊良夫,是為宣王。
宣王六年,周天子賀秦獻公。秦始復彊,而三晉益大,魏惠王、齊威王尤彊。三十年,秦封衞鞅於商,南侵楚。是年,宣王卒,子威王熊商立。
威王六年,周顯王致文武胙於秦惠王。
七年,齊孟嘗君父田嬰欺楚,楚威王伐齊,敗之於徐州,而令齊必逐田嬰。田嬰恐,張醜偽謂楚王曰:“王所以戰勝于徐州者,田盼子不用也。盼子者,有功於國,而百姓為之用。嬰子弗善而用申紀。申紀者,大臣不附,百姓不為用,故王勝之也。今王逐嬰子,嬰子逐,盼子必用矣。復搏其士卒以與王遇,必不便於王矣。”楚王因弗逐也。
十一年,威王卒,子懷王熊槐立。魏聞楚喪,伐楚,取我陘山。
懷王元年,張儀始相秦惠王。四年,秦惠王初稱王。
六年,楚使柱國昭陽將兵而攻魏,破之於襄陵,得八邑。又移兵而攻齊,齊王患之。陳軫適為秦使齊,齊王曰:“為之柰何?”陳軫曰:“王勿憂,請令罷之。”即往見昭陽軍中,曰:“原聞楚國之法,破軍殺將者何以貴之?”昭陽曰:“其官為上柱國,封上爵執珪。”陳軫曰:“其有貴於此者乎?”昭陽曰:“令尹。”陳軫曰:“今君已為令尹矣,此國冠之上。臣請得譬之。人有遺其舍人一卮酒者,舍人相謂曰:‘數人飲此,不足以遍,請遂畫地為蛇,蛇先成者獨飲之。’一人曰:‘吾蛇先成。’舉酒而起,曰:‘吾能為之足。’及其為之足,而後成人奪之酒而飲之,曰:‘蛇固無足,今為之足,是非蛇也。’今君相楚而攻魏,破軍殺將,功莫大焉,冠之上不可以加矣。今又移兵而攻齊,攻齊勝之,官爵不加於此;攻之不勝,身死爵奪,有毀於楚:此為蛇為足之説也。不若引兵而去以德齊,此持滿之術也。”昭陽曰:“善。”引兵而去。
燕、韓君初稱王。秦使張儀與楚、齊、魏相會,盟齧桑。
十一年,蘇秦約從山東六國共攻秦,楚懷王為從長。至函谷關,秦出兵擊六國,六國兵皆引而歸,齊獨後。十二年,齊湣王伐敗趙、魏軍,秦亦伐敗韓,與齊爭長。
十六年,秦伐齊,而楚與齊從親,秦惠王患之,乃宣言張儀免相,使張儀南見楚王,謂楚王曰:“敝邑之王所甚説者無先大王,雖儀之所甚原為門闌之廝者亦無先大王。敝邑之王所甚憎者無先齊王,雖儀之所甚憎者亦無先齊王。而大王和之,是以敝邑之王不得事王,而令儀亦不得為門闌之廝也。王為儀閉關而絕齊,今使使者從儀西取故秦所分楚商於之地方六百里,如是則齊弱矣。是北弱齊,西德於秦,私商於以為富,此一計而三利俱至也。”懷王大悦,乃置相璽於張儀,與置酒,宣言“吾復得吾商於之地”羣臣皆賀,而陳軫獨吊。懷王曰:“何故?”陳軫對曰:“秦之所為重王者,以王之有齊也。今地未可得而齊先絕,是楚孤也。夫秦又何重孤國哉,必輕楚矣。且先出地而後絕齊,則秦計不為。先絕齊而後責地,則必見欺於張儀。見欺於張儀,則王必怨之。怨之,是西起秦患,北絕齊。西起秦患,北絕齊,則兩國之兵必至。臣故吊。”楚王弗聽,因使一將軍西受封地。
張儀至秦,詳醉墜車,稱病不出三月,地不可得。楚王曰:“儀以吾絕齊為尚薄?”乃使勇士宋遺北辱齊王。齊王大怒,折楚符而合於秦。秦齊合,張儀乃起朝,謂楚將軍曰:“子何不受地?從某至某,廣袤六里。”楚將軍曰:“臣之所以見命者六百里,不聞六里。”即以歸報懷王。懷王大怒,興師將伐秦。陳軫又曰:“伐秦非計也。不如因賂之一名都,與之伐齊,是我亡於秦,取償於齊也,吾國尚可全。今王已絕於齊而責欺於秦,是吾合秦齊之而來天下之兵也,國必大傷矣。”楚王不聽,遂絕和於秦,發兵西攻秦。秦亦發兵擊之。
十七年,與秦戰丹陽,秦大敗我軍,斬甲士八萬,虜我大將軍屈匄、裨將軍逢侯醜等七十餘人,遂取漢中之郡。楚懷王大怒,乃悉國兵復襲秦,戰於藍田,大敗楚軍。韓、魏聞楚之困,乃南襲楚,至於鄧。楚聞,乃引兵歸。
十八年,秦使使約復與楚親,分漢中之半以和楚。楚王曰:“原得張儀,不原得地。”張儀聞之,請之楚。秦王曰:“楚且甘心於子,柰何?”張儀曰:“臣善其左右靳尚,靳尚又能得事於楚王幸姬鄭袖,袖所言無不從者。且儀以前使負楚以商於之約,今秦楚大戰,有惡,臣非面自謝楚不解。且大王在,楚不宜敢取儀。誠殺儀以便國,臣之原也。”儀遂使楚。
至,懷王不見,因而囚張儀,殺之。儀私於靳尚,靳尚為請懷王曰:“拘張儀,秦王必怒。天下見楚無秦,必輕王矣。”又謂夫人鄭袖曰:“秦王甚愛張儀,而王殺之,今將以上庸之地六縣賂楚,以美人聘楚王,以宮中善歌者為之媵。楚王重地,秦女必貴,而夫人必斥矣。夫人不若言而出之。”鄭袖卒言張儀於王而出之。儀出,懷王因善遇儀,儀因説楚王以叛從約而與秦合親,約婚姻。張儀已去,屈原使從齊來,諫王曰:“何不誅張儀?”懷王悔,使人追儀,弗及。是歲,秦惠王卒。
二十年,齊湣王為從長,惡楚之與秦合,乃使使遺楚王書曰:“寡人患楚之不察於尊名也。今秦惠王死,武王立,張儀走魏,樗裏疾、公孫衍用,而楚事秦。夫樗裏疾善乎韓,而公孫衍善乎魏;楚必事秦,韓、魏恐,必因二人求合於秦,則燕、趙亦宜事秦。四國爭事秦,則楚為郡縣矣。王何不與寡人併力收韓、魏、燕、趙,與為從而尊周室,以案兵息民,令於天下?莫敢不樂聽,則王名成矣。王率諸侯並伐,破秦必矣。王取武關、蜀、漢之地,私吳、越之富而擅江海之利,韓、魏割上黨,西薄函谷,則楚之彊百萬也。且王欺於張儀,亡地漢中,兵銼藍田,天下莫不代王懷怒。今乃先事秦!原大王孰計之。”楚王業已和於秦,見齊王書,猶豫不決,下其議羣臣。羣臣或言和秦,或曰聽齊。昭雎曰:“王雖東取地于越,不足以刷恥;必且取地於秦,而後足以刷恥於諸侯。王不如深善齊、韓以重樗裏疾,如是則王得韓、齊之重以求地矣。秦破韓宜陽,而韓猶復事秦者,以先王墓在平陽,而秦之武遂去之七十里,以故尤畏秦。不然,秦攻三川,趙攻上黨,楚攻河外,韓必亡。楚之救韓,不能使韓不亡,然存韓者楚也。韓已得武遂於秦,以河山為,所報德莫如楚厚,臣以為其事王必疾。齊之所信於韓者,以韓公子眛為齊相也。韓已得武遂於秦,王甚善之,使之以齊、韓重樗裏疾,疾得齊、韓之重,其主弗敢棄疾也。今又益之以楚之重,樗裏子必言秦,復與楚之侵地矣。”於是懷王許之,竟不合秦,而合齊以善韓。
二十四年,倍齊而合秦。秦昭王初立,乃厚賂於楚。楚往婦。二十五年,懷王入與秦昭王盟,約於黃棘。秦復與楚上庸。二十六年,齊、韓、魏為楚負其從親而合於秦,三國共伐楚。楚使太子入質於秦而請救。秦乃遣客卿通將兵救楚,三國引兵去。
二十七年,秦大夫有私與楚太子鬥,楚太子殺之而亡歸。二十八年,秦乃與齊、韓、魏共攻楚,殺楚將唐眛,取我重丘而去。二十九年,秦復攻楚,大破楚,楚軍死者二萬,殺我將軍景缺。懷王恐,乃使太子為質於齊以求平。三十年,秦復伐楚,取八城。秦昭王遺楚王書曰:“始寡人與王約為弟兄,盟於黃棘,太子為質,至驩也。太子陵殺寡人之重臣,不謝而亡去,寡人誠不勝怒,使兵侵君王之邊。今聞君王乃令太子質於齊以求平。寡人與楚接境壤界,故為婚姻,所從相親久矣。而今秦楚不驩,則無以令諸侯。寡人原與君王會武關,面相約,結盟而去,寡人之原也。敢以聞下執事。”楚懷王見秦王書,患之。往,恐見欺;無往,恐秦怒。昭雎曰:“王毋行,而發兵自守耳。秦虎狼,不可信,有並諸侯之心。”懷王子子蘭勸王行,曰:“柰何絕秦之驩心!”於是往會秦昭王。昭王詐令一將軍伏兵武關,號為秦王。楚王至,則閉武關,遂與西至咸陽,朝章台,如蕃臣,不與亢禮。楚懷王大怒,悔不用昭子言。秦因留楚王,要以割巫、黔中之郡。楚王盟,秦先得地。楚王怒曰:“秦詐我而又彊要我以地!”不復許秦。秦因留之。
楚大臣患之,乃相與謀曰:“吾王在秦不得還,要以割地,而太子為質於齊,齊、秦合謀,則楚無國矣。”乃立懷王子在國者。昭雎曰:“王與太子俱困於諸侯,而今又倍王命而立其庶子,不宜。”乃詐赴於齊,齊湣王謂其相曰:“不若留太子以求楚之淮北。”相曰:“不可,郢中立王,是吾抱空質而行不義於天下也。”或曰:“不然。郢中立王,因與其新王市曰‘予我下東國,吾為王殺太子,不然,將與三國共立之’,然則東國必可得矣。”齊王卒用其相計而歸楚太子。太子橫至,立為王,是為頃襄王。乃告於秦曰:“賴社稷神靈,國有王矣。”頃襄王橫元年,秦要懷王不可得地,楚立王以應秦,秦昭王怒,發兵出武關攻楚,大敗楚軍,斬首五萬,取析十五城而去。二年,楚懷王亡逃歸,秦覺之,遮楚道,懷王恐,乃從間道走趙以求歸。趙主父在代,其子惠王初立,行王事,恐,不敢入楚王。楚王走魏,秦追至,遂與秦使復之秦。懷王遂發病。頃襄王三年,懷王卒於秦,秦歸其喪於楚。楚人皆憐之,如悲親戚。諸侯由是不直秦。秦楚絕。
六年,秦使白起伐韓於伊闕,大勝,斬首二十四萬。秦乃遺楚王書曰:“楚倍秦,秦且率諸侯伐楚,爭一旦之命。原王之飭士卒,得一樂戰。”楚頃襄王患之,乃謀復與秦平。七年,楚婦於秦,秦楚復平。
十一年,齊秦各自稱為帝;月餘,復歸帝為王。
十四年,楚頃襄王與秦昭王好會於宛,結和親。十五年,楚王與秦、三晉、燕共伐齊,取淮北。十六年,與秦昭王好會於鄢。其秋,復與秦王會穰。
十八年,楚人有好以弱弓微繳加歸雁之上者,頃襄王聞,召而問之。對曰:“小臣之好鶀雁,羅鸗,小矢之發也,何足為大王道也。且稱楚之大,因大王之賢,所弋非直此也。昔者三王以弋道德,五霸以弋戰國。故秦、魏、燕、趙者,鶀雁也;齊、魯、韓、衞者,青首也;騶、費、郯、邳者,羅鸗也。外其餘則不足者。見鳥六雙,以王何取?王何不以聖人為弓,以勇士為繳,時張而之?此六雙者,可得而囊載也。其樂非特朝昔之樂也,其獲非特鳧雁之實也。王朝張弓而魏之大梁之南,加其右臂而徑屬之於韓,則中國之路絕而上蔡之郡壞矣。還圉之東,解魏左肘而外擊定陶,則魏之東外棄而大宋、方與二郡者舉矣。且魏斷二臂,顛越矣;膺擊郯國,大梁可得而有也。王綪繳蘭台,飲馬西河,定魏大梁,此一發之樂也。若王之於弋誠好而不厭,則出寶弓,碆新繳,噣鳥於東海,還蓋長城以為防,朝東莒,夕發浿丘,夜加即墨,顧據午道,則長城之東收而太山之北舉矣。西結境於趙而北達於燕,三國布嬛,則從不待約而可成也。北遊目於燕之遼東而南登望于越之會稽,此再發之樂也。若夫泗上十二諸侯,左縈而右拂之,可一旦而盡也。今秦破韓以為長憂,得列城而不敢守也;伐魏而無功,擊趙而顧病,則秦魏之勇力屈矣,楚之故地漢中、析、酈可得而復有也。王出寶弓,碆新繳,涉鄳,而待秦之倦也,山東、河內可得而一也。勞民休眾,南面稱王矣。故曰秦為大鳥,負海內而處,東面而立,左臂據趙之西南,右臂傅楚鄢郢,膺擊韓魏,垂頭中國,處既形便,勢有地利,奮翼鼓嬛,方三千里,則秦未可得獨招而夜也。”以怒襄王,故對以此言。襄王因召與語,遂言曰:“夫先王為秦所欺而客死於外,怨莫大焉。今以匹夫有怨,尚有報萬乘,白公、子胥是也。今楚之地方五千裏,帶甲百萬,猶足以踴躍中野也,而坐受困,臣竊為大王弗取也。”於是頃襄王遣使於諸侯,復為從,以伐秦。秦聞之,發兵來伐楚。
楚與齊韓連和伐秦,因圖周。周王赧使武公謂楚相昭子曰:“三國以兵割周郊地以便輸,而南器以尊楚,臣以為不然。夫弒共主,臣世君,大國不親;以眾脅寡,小國不附。大國不親,小國不附,不可以致名實。名實不得,不足以傷民。夫有圖周之聲,非所以為號也。”昭子曰:“乃圖周則無之。雖然,周何故不可圖也?”對曰:“軍不五不攻,城不十不圍。夫一週為二十晉,公之所知也。韓嘗以二十萬之眾辱於晉之城下,鋭士死,中士傷,而晉不拔。公之無百韓以圖周,此天下之所知也。夫怨結兩週以騶魯之心,絕於齊,聲失天下,其為事危矣。夫危兩週以厚三川,方城之外必為韓弱矣。何以知其然也?西周之地,絕長補短,不過百里。名為天下共主,裂其地不足以肥國,得其眾不足以勁兵。雖無攻之,名為弒君。然而好事之君,喜攻之臣,發號用兵,未嘗不以周為終始。是何也?見祭器在焉,器之至而忘弒君之亂。今韓以器之在楚,臣恐天下以器讎楚也。臣請譬之。夫虎臊,其兵利身,人猶攻之也。若使澤中之麋蒙虎之皮,人之攻之必萬於虎矣。裂楚之地,足以肥國;詘楚之名,足以尊主。今子將以誅殘天下之共主,居三代之傳器,三翮六翼,以高世主,非貪而何?周書曰‘起無先’,故器南則兵至矣。”於是楚計輟不行。
十九年,秦伐楚,楚軍敗,割上庸、漢北地予秦。二十一年,秦將白起遂拔我郢,燒先王墓夷陵。楚襄王兵散,遂不復戰,東北保於陳城。二十二年,秦復拔我巫、黔中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