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本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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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在豐邑,派召公再次營建洛邑,以完成武王的遺願。周公再次卜問勘察,終於動工營建,將九鼎安放在城內。他説:“這裏是天下的中央,四方進貢,路程遠近相似。”因而作《召誥》、《洛誥》。成王已遷走殷遺民,周公以王的名義宣告,作《多士》、《無俠》。召公擔任保,周公擔任師,東伐淮夷,滅除奄,把他們的國君遷到薄姑。成王從奄回來,住在宗周,作《多方》。成王革除了殷的天命之後,又襲擊淮夷,回到豐,作《周官》。創制和訂定禮樂。制度從此改變,而人民和睦,頌歌四起。成王征伐東夷之後,息慎前來祝賀,王命榮伯作《賄息慎之命》。
成王將死,害怕太子釗不能勝任,便命召公、畢公率諸侯共同輔佐太子使之即位。成王死後,召公、畢公率諸侯,帶太子釗謁見先王的宗廟,向他反覆告誡文王、武王創立王業的來之不易,讓他一定要注意節儉,不要慾望太多,以篤厚誠實來治理天下,因而作《顧命》。太子釗因此即位,就是康王。康王即位,遍告諸侯,反覆宣傳文王、武王的功業,因而作《康誥》。所以成、康兩王時,天下安寧,刑罰棄置不用達四十多年。康王命作策畢公按等級劃分居住範圍,組成周的四郊,因而作《畢命》。
康王死,其子昭王瑕即位。昭王之時,王道略有缺損。昭王到南方巡狩未能回來,死在江上。死了也不告喪,是想掩飾。於是立昭王之子滿即位,就是穆王。穆王即位,年齡已五十歲了。當時王道衰敗,穆王痛心文、武二王之道已缺損,命伯臩為太僕,以國家政事反覆告誡他,作《臩命》。天下又重新安寧。
穆王將徵犬戎,祭公謀父勸諫説:“不可以。先王顯示給人的是德行,而不是武力。平時積蓄兵力,只在一定時刻才動用,一旦動用就要有威力,如果一味顯示武力,就會使人漫不經心,漫不經心就會沒有威力。所以周文公所作的頌説:‘收起盾和戈,藏起弓和箭,我求美德之士,載入大夏之中,王必保守不失。’先王對待人民,勉勵和端正其道德,使其情敦厚,擴大其財物並改良其器物,懂得利害關係所在,用禮法培養他們,教他們趨利避害,心懷仁德而畏懼懲罰,所以能世代相傳,子孫蕃昌。從前我們的先王世世代代為后稷之官,供職於虞、夏兩代。待到夏朝衰亡時,廢棄農官,不再勸民務農,我們的先王不窋因而失去官職,自己逃竄於戎狄之間。他不敢懈怠祖先的遺業,繼承祖先的德行,遵循祖先的傳統,整理祖先的教訓和典法,早晚都敬慎勤勉,以敦厚篤實自持,忠誠老實自奉。世世代代戴其恩德,不給祖先丟臉。到了文王和武王,進一步發揚光大前人的業績,再加上仁慈和睦,敬事神明,保護人民,神民皆大歡喜。商王帝辛對其人民作惡大甚,庶民忍無可忍,樂意擁戴武王,因而才能幹商的牧野列陣而戰。所以先王並非有意要去使用武力,而只是因為時刻關懷人民的疾苦,想為民除害。按照先王的制度,邦畿之內是“甸服”邦畿之外是“侯服”設置侯、衞的地方叫“賓服”蠻夷之地叫“要服”戎翟之地叫“荒服”屬於甸服的要“祭”(祭祀),屬於侯服的要“祀”(祭祀),屬於賓服的要“享”(祭享),屬於要服的要“貢”(進貢),屬於荒服的要“王”(奉以為王)。
“祭”是以計,“祀”是以月計,“享”是以季節計,“貢”是以年計,“王”是以終身計。按照先王的遺訓,如果不“祭”就要端正其意志,如果不“祀”就要端正其言辭,如果不“享”就要端正其禮法,如果不“貢”就要端正其名分,如果不“王”就要端正其道德,依次做了而仍不能盡其職守,就要施以刑罰。因而才有對不祭者的刑罰,對不祀者的攻伐,對不享者的征討,對不貢者的譴責,對不王者的告諭天下。因而也才有刑罰的各種規定,才有攻伐的各種武器,才有征討的各種準備,才有嚴厲譴責的命令,才有大告天下的文辭。用命令和文辭宣告而仍然不來述職者,則進一步端正其道德,不必勞民遠征。這樣才能使鄰近的國家無不聽從,遠方的國家無不歸順。現在從犬戎氏二君大畢、伯士去世,犬戎氏能世守其職,前來奉事天子,而天子卻説‘我非要按“不享”的罪名加以征討,而且還要向他們炫耀武力’,這不是拋棄先王的教訓,而使您處於危險境地嗎?我聽説犬戎氏提倡敦厚的風氣,遵循前人的德行而能始終如一,他們是有足以抵禦我們的東西呀。”但穆王還是出兵征討,獲取四隻白狼和四隻白鹿回來。從這以後,屬於荒服的國家就不再來了。
諸侯各國中有些國家不太和睦,甫侯把情況告給王,王因而立下各種刑法。王説:“喂,到我這裏來!凡是封有國邑和土地的諸侯們,我要告訴給你們如何慎重地使用刑法。如今你們要安頓百姓,應選擇的難道不是執法人材嗎?應尊重的難道不是刑法本身嗎?應掌握的難道不是量刑尺度嗎?原告和被告都到齊了,士師就要從(言辭、表情、呼、聽覺反應和目光)等“五辭”來觀察。通過這些觀察摸清情況,即可用“五刑”來定罪。如果犯罪事實夠不上“五刑”就用“五罰”來定罪。如果犯罪事實夠不上“五罰”被判者不服,就用“五過”來定罪。屬於“五過”方面的各種問題,如高官顯貴不便訴諸刑慶的各種訟事,要查核其罪,使罪名與過失相當。凡遇該按“五刑”治罪而有疑問不得不赦免的訟事,凡遇該按“五罰”治罪而有疑問不得不赦免的訟事,要仔細查驗。取證要從眾,審訊要有據。如果沒有充分證據便不能定罪,要知道老天在上。屬於黥刑而不夠定罪的,其罰金為一百率,要查核其罪。屬於劓刑而不夠定罪的,其罰金為前者的兩倍,要查核其罪。屬於臏刑而不夠定罪的,其罰金為前者的兩倍半,要查核其罪。屬於宮刑而不夠定罪的,其罰金為五百率,要查核其罪。屬於大辟之刑而不夠定罪的,其罰金為千率,要查核其罪。屬於墨刑的罰金條文有上千條,屬於劓刑的罰金條文有上千條,屬於臏刑的罰金條文有五百條,屬於宮刑的罰金條文有三百條,屬於大辟之刑的罰金條文有二百條,五種刑罰的有關條文共有三千條。”被稱之為《甫刑》。
穆王在位五十五年,去世,其子共王繄扈即位。共王在涇水上游玩,密康公服侍在旁,有三個女子來投奔密康公。密康公的母親説:“你一定要把這三個女子獻給王。獸,三隻以上叫‘羣’;人,三人以上叫‘眾’,女子,三人以上叫‘粲’。王田獵從不獵取三隻以上的獸,公行事必虛心聽取三人以上的意見,王的妃嬪沒有三人屬於同族。粲字,是形容美好的事物。眾人以美好的東西送給你,你有什麼德行配去享用呢?王都不配享用,更何況你這樣的小人物呢!小人物佔有這類東西,終將滅亡。”密康公不肯獻出,過了一年,共王滅密。共王死,其子懿王即位。懿王在位期間,王室終於衰敗,詩人加以譏刺。
懿王死,共王的弟弟闢方即位,就是孝王。孝王死,諸侯又立懿王的太子燮即位,就是夷王。
夷王死,其子厲王胡即位。厲王即位三十年,貪圖財利,親近榮夷公。大夫芮良夫勸諫厲王説:“王室恐怕要衰落了吧?榮夷公喜歡壟斷財利卻不知道大難臨頭。財利,本是天地萬物所生所長,要想壟斷,害處太多了。天地萬物是供大家所取,怎麼可以壟斷呢?他觸怒的人很多,卻不防備大難。還用這些來教王,王難道能夠長治久安嗎?做為人民的王,本應開發財源而遍施其惠。儘管使神、人萬物得其所,仍然每天提心吊膽,害怕引起不滿。所以《頌》説:‘追念祖先後稷,能夠配享於天,安定我眾多百姓,無不合乎其原則。’《大雅》説:‘佈施賜予,成我周邦。’這不正是廣施財利而又畏懼災難嗎?所以能成我周邦,綿延至今。現在王學的是壟斷財利,這怎麼可以呢?一個普通人壟斷財利,尚且要稱之為‘盜’,作為王也這樣幹,願意歸附的人就很少了。榮夷公若得重用,周朝必定衰敗。”厲王不聽,到底還是任用榮夷公為卿士,讓他主持國家大事。
王行暴政,奢侈傲慢,住在國都中的人非議王。召公勸諫説:“人民受不了您的政令了。”王大怒,找到一個衞國的巫士,派他監視非議王的人。凡是報告上來有屬於這種罪的都殺掉。這樣非議是減少了,諸侯也不再來朝見。三十四年,王的控制更加嚴格,國都中的人都不敢説話,走在路上只能以目光示意。厲王很得意,告訴召公説:“我能平息人們的非議,使他們連話也不敢講。”召公説:“這是因為您把他們的嘴堵起來了。堵人民的嘴可是比堵水還要危險。水被堵會決堤氾濫,傷人肯定很多,人民也是一樣的。所以管理水的人要對水加以疏導,管理人民的人要讓他們暢所言。因此天子為了瞭解下情,要讓上至公卿下至列士的人都獻詩,讓盲樂師獻曲,讓史官獻書,讓師規誡,讓無眼珠的盲人敍事,讓有眼珠的盲人朗誦,讓百工勸諫,讓庶人街談巷議,讓近臣都來硯勸,讓親戚補察過失,讓音樂師和史官來教誨,讓老人們來整理,而後由帝王斟酌,所以政書得以施行而不違背情理。人民有嘴,就像土地上的山川是財貨之源,平原沃野是衣食的來源。讓人開口講話,好事壞事都能反映出來。做好事而防備壞事,是財貨和衣食的真正來源。人民心裏怎麼想嘴上就怎麼講,才能把事辦好。如果把他們的嘴堵起來,又怎麼能夠長久呢?”王不聽。因此國內沒有人敢講話,過了三年,竟一起叛亂,襲擊厲王。厲王逃亡到彘。
厲王的太子靜躲在召公的家裏,國都中的人聽説了,便把召公的家包圍起來。召公説:“從前我屢次勸諫王,王不聽,因而遭此大難。現在如果殺死王太子,王大概以為我是記仇而憤吧?奉事主人,雖處危難也不記仇,雖有怨氣也不發,何況是奉事天子呢!”因而用自己的兒子代替王太子,太子竟然得免於難。
召公、周公兩相共同執政,號稱“共和”共和十四年,厲王死於彘。太子靜在召公家中長大,兩相因共立之為王,就是宣王。宣王即位,兩相輔佐他,修明政治,遵循文王、武王、成王、康王的遺風,諸侯又重新歸附於周。十二年,魯武公來朝見。
宣王廢棄天子籍田上的籍禮,虢文公勸諫説這是不行的。王不聽。三十九年,王的軍隊在千畝與姜氏之戎戰,大敗。
宣王喪失了征伐南方的軍隊之後,竟在太原直接統計民户。仲山甫勸諫説:“民户是不可以由王直接加以統計的。”宣王不聽,還是對民户進行了統計。
四十六年,宣王死,其子幽王宮湦即位。幽王二年,周西部豐、鎬和涇、渭、洛一帶都發生地震。伯陽甫説:“周將滅亡。天地二氣,不可失去其秩序,如果越出其秩序,是人使之混亂。陽氣伏藏而不能出,被陰氣壓迫不能上升,因而才有地震。現在涇、渭、洛一帶發生地震,是因陽氣不得其所而被陰氣鎮伏。陽氣夫其所而被陰氣鎮伏,水源必然會堵;水源被堵,國家必然會滅亡。土壤中的水脈通暢,人民才能得到財利。土壤中的水脈不通暢,人民缺乏財利,國家不亡還等什麼!從前伊水、洛水枯竭導致了夏亡,河水枯竭導致了商亡。現在周的德行己如同夏、商二代的末年,其水源又被堵,堵了就會枯竭。建立國都必須依山傍河,山陵崩頹,水源枯竭,是亡國的徵兆。水源枯竭必定會引起山陵崩頹。若亡國的話當不出於十年,因為數是以十為進位。上天如果要拋棄我們,是不會超過這個數字的。”當年,涇、渭、洛枯竭,岐山崩頹。
三年,幽王寵愛褒似。褒似生下兒子伯服,幽王想廢黜太子。太子的母親是申侯之女,被立為王后。後來幽王得到褒姒,寵愛她,打算廢黜申後,併除去太子宜臼,立褒姒為王后,伯服為太子。周太史伯陽讀歷史記錄説:“周將要亡國了。”從前當夏后氏衰敗,有兩條神龍降落在夏帝的庭院而開口説:“我們,是褒國的兩個君主。”夏帝卜問究竟是殺掉它還是趕走它或留下它,都不吉利。卜問是否可以把龍的涎沫收藏起來,才得到吉兆。於是陳設布,書於簡策,向神龍禱告,龍走後留下涎沫,被盛在匣中收藏起來。夏滅亡,此器被傳於商。商亡,此器又傳於周。接連三個朝代,都沒有人敢打開它。到厲王末年,才打開觀看。涎沫於庭院,除不去。厲王讓女人赤身體而大聲呼叫。涎沫化為黑的蜥蜴,鑽進王的後宮。後宮有個童女剛滿七歲,碰上它,到十五歲行過笄禮後懷了孕,因為沒有丈夫就生下孩子,到害怕而把該子扔掉。宣王時有童女唱歌謠説:“見到山桑做成的弓和箕木做成的箭囊,周國將要滅亡。”當時宣王聽到了,正好碰上有夫婦倆賣這兩佯東西,宣王叫人把他們抓起來殺掉。他們逃跑走在路上,看見先前後宮童女扔在路邊的孩子,聽到孩子在夜裏啼哭,出於憐憫而收養了她。夫婦倆終於逃亡,跑到褒國。褒國人犯了罪,請求獻上童女扔掉的女兒給王以求赦免。這個被扔掉的女孩是來自褒國,就是褒姒。當幽王三年時,王到後宮,一見到她就愛上了她,和她生下兒子伯服,竟然廢黜申後和太子,立褒姒為王后,伯服為太子。太史伯陽説:“災禍己形成,沒有任何辦法了!”褒姒不喜歡笑。幽王想盡一切辦法逗她笑,她卻偏偏不笑。幽王設有烽燧和大鼓,有來犯者則舉烽火。有一次,幽王舉烽火,諸侯都來了,來了卻沒有來犯者,褒姒才大笑。幽王喜歡這個辦法,為褒姒多次舉烽火。後來,失去信用,諸侯們漸漸也就不再來了。
幽王任用虢石父為卿士,主持國政,國都中的人都很有怨氣。虢石父為人能説會道,喜歡阿諛奉承和貪圖財利,王卻重用他。再加上廢黜申後和除去太子。申侯發了怒。聯合繒和屬於西夷的犬戎攻打幽王。幽王舉烽火徵發諸侯的軍隊,但諸侯的軍隊都不來。因此他們把幽王殺死在驪山下,擄走褒姒,將周人的財物搶掠一空而去。當時諸侯都到申侯這裏來共立從前幽王的太子宜臼,就是平王,以保持周朝的祀統。
平王即位,把都城東遷到雒邑,以躲避戎寇。平王在位時,周王室衰敗,諸侯強大之國併弱小之國,齊、楚、秦、晉開始強大,政令往往出於稱霸的君主。
四十九年,魯隱公即位。
五十一年,平王死,太子亶父早死,立其子林為王,就是桓王。桓王,是平王的孫桓王三年,鄭莊公來朝見,桓王不予禮遇。五年,鄭使宛與魯國換許田。許田,是天子用來祭祀泰山的土地。八年,魯國殺隱公,立桓公。十三年,伐鄭,鄭傷桓王,桓王逃跑回來。
二十三年,桓王死,其子莊王佗即位。莊王四年,周公黑肩打算殺死莊王而立王子克。辛伯報告王,王殺周公黑肩。王子克逃亡到燕國。
十五年,莊王死,其子釐王胡齊即位。釐王三年,齊桓公開始稱霸。
五年,釐王死,其子惠王閬即位。惠王二年,當初莊王的寵妾姚氏生下子頹,頹有寵。等到惠王即位,惠王奪其大臣的園林作自己的獵場,因此大夫邊伯等五人作亂,策劃召燕、衞的軍隊,討伐惠王。惠王逃奔到温,不久又住在鄭國的櫟。他們立了釐王的弟弟頹為王。(頹設禮招待五位大夫,)奏了全套的舞樂。鄭、虢二國之君非常憤怒。四年,鄭國和虢國的國君來討伐,殺死王頹,重新立惠王。惠王十年,賜齊桓公為伯。
二十五年,惠王死,其子襄王鄭即位。襄王的母親早死,後母為惠後。惠後生叔帶,叔帶有寵於惠王,襄王害怕他。三年,叔帶與戎、翟策劃攻打襄玉,襄王想殺掉叔帶,叔帶逃奔到齊。齊桓公派管仲為戎與周説和,派隰朋為戎與晉説和。王用上卿之禮招待管仲。管仲辭謝説:“臣是身份低賤的官員,現有天子的兩個上卿國氏和高氏在。如於秋兩季朝聘之節來受王命,將何以為禮呢?作為諸侯之臣的我請免去此禮。”王説:“作為舅舅家的人,我要獎勵你的功勳,不要違反我的命令。”管仲到底還是隻受下卿之禮而歸。九年,齊桓公死。十二年,叔帶又回到周。
十三年,鄭伐滑,王派遊孫、伯服為滑求情,鄭人把他們囚起來。鄭文公怨恨惠王復國沒有送給鄭厲公爵,又怨恨襄王幫助衞國替滑求情,所以把伯服囚起來。王發怒,準備用翟人伐鄭。富辰勸諫説:“我們周人的東遷,全靠了晉、鄭兩國。子頹之亂,也是靠鄭國才平定,今竟然因為一點小小的不快就拋棄它們嗎!”王不聽。十五年,王派翟人的軍隊來伐鄭。王謝翟人,打算以他們的女子為王后。富辰勸諫説:“平、桓、莊、惠四王都受過鄭國的幫助,王拋棄本族而親近翟人,這個辦法不行。”王不聽。十六年,王廢黜翟女之後,翟人來討伐,殺死譚伯。富辰説:“我屢次勸諫都不聽,如果碰上這種情況還不出戰,王以為我是在怨恨吧?”竟率其族眾殉難。
當初,惠後打算立王子帶為王,因此派其黨羽充當翟人的內應,翟人因而攻入周。襄王逃亡到鄭,鄭把王安頓在汜。子帶即位為王,帶上襄王所廢黜的翟後一起住在温。十七年,襄王向晉告急,晉文公送王回國並殺死叔帶。襄王因此賜給晉文公圭瓚、秬鬯、弓矢,封他為伯,把河內的土地賜給晉。二十年,晉文公召襄王,襄王與他在河陽、踐土會見,諸侯都來朝見,史書加以掩飾,説是“天王巡狩至於河陽”二十四年,晉文公死。
三十一年,秦穆公死。
三十二年,襄王死,其子頃王壬臣即位。頃王六年,死,其子匡王班即位。匡王六年,死,其弟瑜即位,就是定王。
定王元年,楚莊王伐陸渾之戎,駐紮在洛,使人問九鼎(之大小輕重)。王派王孫滿用言辭對答,楚兵才撤退。十年,楚莊王包圍鄭都,鄭伯出降,不久又恢復鄭國。十六年,楚莊王死。
二十一年,定王死,其子簡王夷即位。簡王十三年,晉殺死他們的國君厲公,從周接回子周,把他立為悼公。
十四年,簡王死,其子靈王心即位。靈王二十四年,齊國的崔杼殺死其國君莊公。
二十七年,靈王死,其子景王貴即位。景王十八年,王后、太子聖明卻早死。二十年,景王寵愛子朝,打算立他為太子,但景王卻在這時死掉,子丐一夥人與子朝爭立,國都中的人立長子猛為王,子朝攻打併殺死猛。猛即悼王。晉人攻打子朝而立丐為王,就是敬王。
敬王元年,晉人送敬王回國,子朝與之爭立,敬王不能回國,住在澤。四年,晉率諸侯送敬王回到周都,子朝稱臣,諸侯修築周都的城牆。十六年,子朝一夥人再次作亂,敬王逃亡到晉。十七年,晉定公終於把周王送回周都。
三十九年,齊田常殺死其國君簡公。
四十一年,楚滅陳國。孔子死。
四十二年,敬王死,其子元王仁即位。元王八年,其子定王介即位。
定王十六年,趙、魏、韓三國滅智伯,瓜分其土地。
二十八年,定王死,長子去疾即位,就是哀王。哀王即位三個月,其弟叔襲殺哀王自立,就是思王。思王即位五個月,其少弟嵬攻打併殺死思王而自立為王,就是考王。這三個王都是定王的兒子。
考王十五年,死,其子威烈王午即位。
考王把他的弟弟封在河南,就是西周桓公,讓他接替周公的官職。桓公死,其子威公即位。威公死,其子惠公即位,而把惠公的幼子封在鞏,讓他奉侍周王,號稱東周惠公。
威烈王二十三年,放置九鼎的王城地震。策命韓、魏、趙為諸侯。
二十四年,死,其子安王驕即位。當年有強盜殺死楚聲王。
安王在位二十六年,死,其子烈王喜即位。烈王二年,周大史儋見秦獻公,説:“當初周與秦國合在一起又分開,分開五百年又合在一起,合在一起十六年就會有霸王出現。”十年,烈王死,其弟扁即位,就是顯王。顯王五年,祝賀秦獻公,獻公稱伯。九年,賜送祭祀文、武二王的祭給秦孝公。二十五年,秦在周大會諸侯。二十六年,周賜伯的稱號給秦孝公。三十三年,祝賀秦惠王。三十五年,賜送祭祀文、武二王的祭給秦惠王。四十四年,秦惠王稱王。這以後諸侯都稱王。
四十八年,顯王死,其子慎靚王定即位。慎靚王在位六年,死,其子赧王延即位。王赦時東周和西周分裂,各自為政。王赧遷都於西周。
西周武公的共太子死了,他有五個庶子,沒有嫡子即位。司馬翦對楚王説:“不如拿土地給周,幫助公子咎,為之請立為太子。”左成説:“不行。周如果不答應,則您的計謀也就落空而且在外上也會與周疏遠。不如問問西周君想立誰為君,讓他暗地告訴司馬翦,司馬翦再請楚予之土地作為資助。”最後果然立公子咎為太子。
八年,秦攻打宜陽,楚救宜陽。而楚因為周親近秦的緣故,打算攻打周。蘇代替周遊説楚王説:“為什麼要認為周親近秦就是禍害呢?那些揚言周親近秦超過楚的人,是想讓周歸併於秦,所以人稱‘周秦’。周知道自己逃不了楚的進攻,必定會歸併於秦,這是幫助秦取得周的最好辦法。替王考慮,周親近秦也對它好,不親近秦也對它好,以使它和秦疏遠。周與秦絕,必定會舊並於楚。”秦借道於東、西周之間,準備攻打韓,周害怕借道給秦會得罪韓,又怕不借會得罪秦。史厭對周君説:“為什麼不派人對韓公叔説:‘秦之所以敢經過周去伐韓,是因為相信東周。您為何不送給週一些土地,派質子到楚?’這樣做秦一定會懷疑楚而不相信周,如此也就不會去伐韓國。然後又對秦講:‘韓硬把土地送給周,目的是為了使秦懷疑周,所以周不敢不接受。’秦必定沒有理由讓周不接受,這樣就能既得地於韓又能使秦也相信。”秦召西周君,西周君不願前往,所以派人對韓王説:“秦召西周君,想讓他派兵攻打王的南陽,王何不出兵南陽?西周君將以此為理由不去朝秦。如果西周君不到秦國去,秦也就必定不敢越過黃河而攻打南陽了。”東周與西周戰,韓救兩週。有人替東周勸説韓王説:“西周是從前天子的舊都,有許多名貴器物和珍寶,大王如果按兵不動,可以有恩德於東周,而西周的珍寶也一定可以盡歸於韓。”王赧對成君説(下有文)。楚圍攻雍氏,韓向東周徵發甲冑和糧食,東周君害了怕,召見蘇代而把情況告訴他。蘇代説:“您何必為此擔心。臣下能讓韓不向東周徵發甲冑和糧食,又能為您得到高都。”東周君説:“您要真能如此,我要讓整個國家都聽從您。”蘇代去見韓國的相邦説:“楚包圍雍氏,曾保證三十月即可攻下,而現在已五個月了卻仍然不能拔取,説明楚已損耗嚴重。現在相邦您竟向周徵發甲冑和糧食,等於告訴楚(韓國)也損耗嚴重。”韓國相邦説:“講得不錯。但使者已經出發了。”蘇代説:“何不把高都送給周?”韓國相邦大怒説:“我不向周徵發甲冑和糧食就夠可以的了,憑什麼還得把高都也送給周?”蘇代説:“把高都送給周,則周就會轉而投靠韓國,秦聽説必定會大怒,焚燬出使周的符節,不與周互派使節,這就等於用遭受破壞的高都換取完整的周地。又為什麼不可以給呢?”相邦説:“不錯。”真的把高都給了周。
三十四年,蘇厲對周君説:“秦攻破韓、魏,殺師武。北取趙國的藺、離石,都是白起所為。白起善用兵,又有天命為助。現在他又率兵出攻打大梁,大梁城破則周也就危險了。您何不派人遊説白起呢?就説:‘楚國有個叫養由基的。是個擅長箭的人。距離柳葉有百步之遠而之,百發百中。左右圍觀的人有幾千人,都稱讚他善。唯獨有個男子站在他身旁,卻説:“不錯,可以學箭了。”養由基大怒,放下弓,握住劍,説:“外來人,你有什麼資格教我箭呢?”外來人説:“我並非真能教您左手執弓右手摳弦。像剛才那樣距離柳葉百步遠而之,百發百中,不知道見好就收,用不了多久就會氣力衰竭,弓歪矢曲,只要一發不中,百發也就前功盡棄。”現在就憑攻破韓、魏,殺師武,北取趙國的藺、離石這些事,您的功勞已太多。現在您又率兵出,經過東周、西周,背靠韓國,圍攻大梁,一戰不勝,就會前功盡棄。您不如告病,不出任將領。’”四十二年,秦攻破華陽要。馬犯對周君説:“請派我遊説魏國為周築城。”於是去對魏王説:“周王如果因擔心秦伐周而憂患至死,那麼犯也必死無疑了。犯請主動把九鼎進獻給大王,大王得此九鼎要為犯所説的事情考慮。”魏王説:“好。”於是派兵給他,聲稱是去守衞周城。馬犯藉此又去對秦王説:“魏派兵並不是去守衞周城,是要攻打周。大王您不妨出兵境外看看情形如何。”秦果然出兵。馬犯趁機又對魏王説:“周王的心頭病已經好了,犯請等到條件許可時再來報答。現在大王派兵前往周,諸侯都會產生顧慮,以後再搞什麼行動人家也不會相信了。不如讓士兵幫助修築周城,以掩蓋最初的目的。”魏王説:“好。”於是派兵去修築周城。
四十五年,西周君前往秦國,有遊客對周冣説:“您不如讚譽秦王的孝順,趁機把應送給秦太后做她的供養之地,秦王必定會高興,這佯您與秦就有了情。關係好,西周君必定認為是您的功勞。關係不好,勸周君入秦的人就必定會有罪。”秦攻打周,而周冣對秦王説:“為大王考慮,最好不要攻打周。攻周,其實並不足以獲利,而卻給天下留下壞的名聲。天下因為秦的壞名聲而討厭秦,必定會聯合東面的齊。因攻周而損耗兵力,使天下與齊聯合,那麼秦也就無法稱王了。天下為了損害秦,所以勸大王攻打周。秦若接受這種損害,那麼號令也就很難通行了。”五十八年,三晉抵抗秦。周派其相邦到秦國去,因為秦國看不起周,所以推遲了行動。有遊客對相邦説:“秦對周的態度尚未知道。秦很想了解三晉各國的情況。您不如趕緊去見秦王説‘請為王刺探東方各國的情況變化’,秦王必定看重您,看重您,秦也就會看重周,周就會與秦親善;齊國看重周,則本有周冣與齊辛善:這樣周就能一直保持與大國的誼。”秦信任周,發兵攻打三晉。
五十九年,秦奪取韓國的陽城和負黍,西周害了怕,背叛秦,與諸侯合縱,率天下兵出伊闕山攻打秦,使秦不能通往陽城。秦昭王發怒,派將軍摎攻打西周。西周君逃奔到秦,叩首認罪,全部獻上其城邑三十六座,人口三萬人。秦接受其所獻,釋放西周君使歸於周。
周君、王赧死,周的居民因而逃亡到東方。秦取得九鼎等貴重器物,而把西周君遷往狐。過了七年,秦莊襄王滅亡東周。東周、西周都被歸併入秦,周從此祀統斷絕。
太史公説:學者都説周伐商紂,定都洛邑,從總的事實看並不如此。雖然武王曾規劃它,成王也派召公占卜其位置,把九鼎放在那裏,但周仍然以豐、鎬為都。直到犬戎打敗幽王,周才東遷到洛邑。所謂“周公葬於畢”畢便在鎬東南的杜中。是秦滅亡了周。漢朝建立以來九十多年,天子要在泰山行封禪禮,東去巡狩到達河南縣,訪求周的後裔子孫,封給周的後人嘉三十里之地,號稱周子南君,爵位同列侯,以保持對其祖先的祭祀。
解析《周本紀》記述了周王朝興衰的歷史,勾畫出一個天下朝宗、幅員遼闊的強大王朝的概貌。以及其間不同階段、不同君王厚民愛民或傷民民的不同政治作風,君臣之間協力相助共圖大業或相互傾軋、各執己見的不同政治氣氛。
司馬遷以儒家的思想觀點來看待周史,宣揚了仁義興邦的道理。這突出地表現在對文王、武王、成王、周公的敍寫上。這幾個人都是儒家理想中聖主賢臣的典範,周初那種君臣和睦的局面也正是儒家理想中的政治環境。篇中對武王着意進行了刻畫,在敍寫了他滅殷的過程之後,又寫了他實行分封、以殷制殷等安邦定國、攘邊安內的政策策略,給讀者展示了一個有宏圖大略和經營之術的古代政治家形象。
周朝自成王之後,沒有出現什麼賢聖君主,卻出現了幾個昏庸暴君,司馬遷對一般君主都輕輕幾筆帶過,而對幾個昏庸暴君則給以重墨。如厲王的專利言和幽王的寵婦戲臣都寫得像彩的戲劇,既有歷史背景的鋪排,又有人物格的展現,於嚴峻的形勢之中,突出了他們的昏庸暴、剛愎拒諫,給文學史的人物畫廊中增添了幾個彩的形象。與此同時,司馬遷還為讀者展現了幾位盡忠敢諫的輔臣形象。如祭公謀父、芮良夫、召公等等,都寫得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