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宋夜空看着沉思着的殷皓月,也不去打攪他,就這麼靜靜的陪他坐着。
剛剛看他迅速的下達指令,果斷又簡潔,盟裏大老領命而去,個個都帶愧疚又服氣的眼神。殷皓月那懾人的一面,至今才完完整整的呈現在她眼前。
包圍在他周圍冰冷又危險的氣息,使宋夜空恍惚了起來。
看來傳言中的殷皓月就是眼前的這一個了!那些神化了的耳語和林林總總的傳説,一一掠過她的耳邊…
殷皓月就是最可怕的敵人;殷皓月冷酷無情,仿若地獄使者;殷皓月殘忍嗜血,對敵人絕無寬貸;殷皓月一身王者氣息,眼神殺人於無形…
但是她記憶中的殷皓月,卻有着一對溺死人的眼睛,一雙會為她理好亂髮的手,還有一顆溢滿情的心。
不管世人對他的評價如何,她卻仍看清了他抑鬱的眼神裏最不容易被發覺的心事。
她忽然憐惜起他的境況。沉重的壓力想必使他不快吧!她曾看過他的書桌玻璃下壓着—張宣紙,上頭用筆龍飛鳳舞的寫着“我乘風歸去,惟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乘風遠去是他真正的嚮往嗎?而高處不勝寒的蒼涼可是他的心情寫照?
當年蘇子被貶放遠地,鬱郁不得志,他殷切渴望重回廟堂之上,為君分憂,但佞小人卻使他嘆傷懷。而今這令人聞之喪膽的星月盟領袖殷皓月,卻因身處高位而體會出另一股不勝寒的孤寂。
她知道他曾放逐自己地十年,只是不明白,他當初的理想是什麼。當年他母親的喪禮,她赴瑞士養傷而錯過見他的機會,但每年殷媽媽的忌,她陪同老爺上山掃墓,總會看見一束馨香百合,老爺説那是殷媽媽生前最愛的花。
她知道那是他送的,她就是知道。
她從未見過殷皓月,卻對他覺悉,起初她以為是凱悦與懷恩在她旁邊叨唸的關係,現在才發覺並不是。
沒幾個人知道她愛看書。凱悦就常笑她枝大葉,整天只會打架鬧事,沒半點文人氣息。但她卻異常留戀殷皓月的大書房,在他還沒回來時,她常在那兒打發掉許多寂寞時光。
殷皓月有一本納蘭德的詞集,由書本的註解與翻看痕跡看來,他對納蘭有相當程度的喜愛。
而納蘭正巧是她最鍾愛的詞人。
一個生於盛清時節的貴族青年,至情至的脾註定了他一生的憂傷。他深愛他的子,子卻因難產而亡故;他空有滿腹經綸,卻只能做一名當時世人以為極為顯貴的御前侍衞。他才華洋溢,不辭辛勞的為朋友奔走,卻等不及時間來驗證他那磊落傲骨,只能以三十一歲之齡,病逝紅塵。
是幸或不幸?她難以評論。但她為他心生悽惻,嘆着生命無常,繁華易逝。納蘭在世三十一歲,長年征戍,歡少苦多,心中充滿了離亂與傷。殷皓月就曾在書後寫着這麼一番話…
人為什麼非要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呢?生命究竟屬於不屬於自己?如果不屬於自己,那麼人生又有何意義?
字裏行間的惘然與無奈,曾令她嘆息。
她覺得殷皓月就像納蘭。世人眼底的富貴權勢,或許提升了他們的地位,卻也使得他們失去了自我的主宰,過着他們不想要的人生。
但世人又有幾人能盡如己願呢?能為身邊的人做些事,或者使他們到愉悦,這樣的身不由己又有何妨?
“責任”二字是殷皓月臣服的原因,這樣的認知,也稍微化解了他的無奈。
她又側頭看他,正巧對上他專注的眼光。
也許是她自私又小心眼吧!當她明白他的温柔只留給她一個人時,不免湧上狂喜與珍惜。
她伸手撫向他緊鎖的眉尖“別惱了!我知道你責怪自己讓那麼多人受傷,但這並不是你的錯。”殷皓白鐵臂一勾,拉她人懷,靜靜的擁抱着她。
她把頭枕在他前,舒服的嘆了口氣。
“這世界每天都有煩人的事,若能自在於天地,無拘無束多好…”她抬頭看他,心中注滿了柔情“等你忙完了,我們效法古時俠侶,徜徉五湖四海如何?”殷皓月抵着她的額,喃喃傾訴。
“嗯。只要有你在身旁,就算名利拋盡,落拓天涯又何妨?”宋夜空出神的望着他“真的嗎?拋盡—切都可以嗎?就像柳永‘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殷皓月點了點她的鼻尖,温和的説:“我的小夜空也有迴歸山林的想法?你不是一向熱愛刺,沒半刻安分的人嗎?”宋夜空笑着拉下他的手,他便順勢握住她的。看着自己的手被包在他寬大的手掌裏,她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受,覺被珍惜、被呵護。唉,她怎麼會傻到認為他眼中還會有其他人的存在呢?他以他的方式愛着她,誠懇得讓她想落淚。
“你對我真好。剛剛那冷冰的樣子,我倒沒見過呢!看來你的不快樂使你心中的冰雪愈積愈深了。”
“我不是一直都不快樂的,遇見你之後,我的心底愈來愈温暖。最近我常想起一闕詞,那是我最深沉的渴望…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他輕輕的説着,卻讓宋夜空大為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