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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一章北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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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之上,只了一輪羽箭弩矢的神策軍選鋒眼見着楊再興和女真韃子攪成一團,只能停弓不發,全都望向帶隊都頭,那都頭一把扯掉頭頭上的黑鷹羽,頭上騰騰冒着熱汗,在這奇寒天地當中頓時就變成一團團白霧,他恨恨怒罵一聲:“還看什麼?殺上去!留十人下來,將後面的韃子散掉!”呼喊聲中,他已經拔出長刀和揹負的圓盾,大吼着躍下山道,十幾名選鋒戰士丟下手中弩機硬弓,拔刀劍,也跟着湧下,只留下數名士,調轉方向,羽箭弩矢撲向那些遠遠跟女真主子隔開,照料坐騎的蒼頭彈壓們,戰馬中箭,長聲嘶鳴,團團亂轉,加上數十名戰士滑落湧下捲起的滿天雪霧,喊殺聲慘叫聲混雜在一處,頓時就讓整個穀道像開了鍋也似!

楊再興大槍舞動,直直向那蒲裏衍鋪去,身側發生了什麼事情,完全被他丟到了九霄雲外去,在他眼中,只有那蒲裏衍頭頂貂帽那一抹血紅,那蒲裏衍本來倚着石頭稍稍休息,突然羽箭弩矢飛來,他也是久經戰陣,就地一滾就伏在剛才倚着的大石下,一支弩箭正中石上,濺起碎片打在臉上生疼,聽到麾下兒郎怒吼慘叫之聲響成一片,這蒲裏衍就想翻身而起招呼兒郎們或者結陣抵抗,或者就乾脆撤出這穀道。

他心裏也直是驚怒,什麼人都將女真兵鋒不放在眼裏了,滅遼戰事當中,他們一個謀克就可以嚇得遼人一個大城守軍星散,派出一個十人隊,就可以讓草原上的大部送上牛酒少女,在他們面前俯首帖耳唯唯諾諾。

可偏偏再往南下,在應州城苦攻不克,中遇見硬對手,雙方互相用長矛亂捅拼人命,現在回想起那個夜晚的血,猶自心驚膽顫,現下銀可術完顏婁室完顏希尹三部合軍,所領都是女真西路軍的兵強將,宗翰率領的大隊也在南下途中,總以為可以鬆一口氣了,沒想到一個出巡,又能撞上伏兵!

他才又驚又怒的起身。然後又發現,雪塵當中,居然有一英武年輕漢子,揮舞大槍,殺透麾下兒郎,朝着他直撲而來,這漢子,只怕是隨着剛才羽箭弩矢一起撲入大隊當中的,眼看大槍帶着猛惡風聲直撲而來,這蒲裏衍再也顧不得指揮麾下兒郎了,這個時候保命要緊,一個翻身就來到坐騎旁邊,摘下一面圓盾。

這圓盾雖然是馬戰所用,可是以這個時候開掛的女真戰士的強悍,騎戰圓盾大小也和步戰圓盾差不了多少了,厚厚裹着兩層獸皮,盾中心還凸起一支鐵製狼牙,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拔兵刃了,這蒲裏衍就將身子盡力縮在盾後,腿發力,合身就向撲來的大槍,臨近槍尖的時候,圓盾微微一沉讓開亂顫的槍尖,接着就朝上掀。

這女真蒲裏衍的確是軍中老手,死人堆中滾出來的,驟然遇襲,就來得及出一面盾牌,反應卻是最正確的,以盾掀長兵刃,合身搶入直撞,練的刀盾兵也不過如此了,此刻女真軍中這些骨幹,不僅壯健兇悍,能耐久戰,而且各種戰技,給一口弓就是士,輕箭拋破甲重箭平有模有樣,有足夠氣力臨陣連發數十箭。

給一匹健馬,披着半甲就是合格輕騎,裹糧奔襲百里,沿途馳騷擾,進退自如,健馬裹甲,人披重甲,手持長矛大斧巨錘,就能當重騎使用,鐵浮屠威名,震懾華夏垂數十年,而一旦披甲步戰,不僅能持長矛接陣亂捅換人命,而且各種兵刃都使得似模似樣。

多説兩句,宋時女真崛起,實在是有點開了掛的。比起後世那個假女真,真是強悍了不知道多少倍。有宋一朝,遇見女真和蒙古兩次開掛一般崛起,真讓人不知道説什麼好。

這女真蒲裏衍反應快捷,應對兇悍,不過實在運氣不好,遇見的偏偏是漢家兒郎歷史上也排得上號的猛人,真實歷史上小商河一戰,楊再興領三百騎出巡,離大隊領百餘騎孤軍深入,遇見完顏宗弼所率領的主力大隊,楊再興不僅不退還主動上,殺女真重將如萬户忒目,千户猛安,百户謀克,五十夫長蒲裏衍近百,其餘女真甲士無算,反覆決蕩,女真人大隊不敢上合戰,最後以大隊弓弩攢,楊再興每中一箭,折斷箭桿再戰,直至陣亡,後來找到忠骸焚化,燒出了鐵箭頭二升!

幾百年後讀之猶能想見當時漢家將軍的強悍猛鶩,縱然身死,猶垂青史凜凜而有生氣,楊再興只是微微咦了一聲,電閃一般的就槍稍縮,接着就一甩大槍槍桿,啪的一聲狠狠在撲過來的那面盾牌之上,那使出吃氣力狠狠撞過來的蒲裏衍只覺得自己彷彿被一座山撞上了,渾身大震,每關節似乎都在哀鳴,再也控制不住身形,手腳揚起向後便倒,門户已經開到了不能再開。

他嗡嗡作響的腦子已經反應不過來了,要是這韃子看過侏羅紀公園肯定就會想,對面是不是直娘賊一條霸王龍?楊再興一槍桿將那蒲裏衍飛,接着就是一槍直入,他用的大槍槍刃如一柄短劍,三面開鋒,輕輕鬆鬆一探就刺入那蒲裏衍咽喉當中,將食道氣管一起割斷,隨即一槍,污血頓時就飛濺而出,撒得滿空都是。

一槍就刺倒一名女真五十夫長,楊再興神反倒有點失望,啐了一口:“不鳥經打!這狗頭搶來有鳥意思?”他已經殺透這些女真巡騎,再往前就是一幫這個謀克內的輔兵蒼頭彈壓等人。

女真這個時候還沒有好生經營僕從軍的意思,這些蒼頭彈壓吃得差,穿得少,做活苦,除了臨陣勉強能當士用之外基本派不上什麼用場,給一陣羽箭弩矢正得慘叫哭嚎亂成一團,眼看得貴人蒲裏衍又已經被刺翻,傻的還在呆呆在那兒等死,聰明點的已經拜倒在雪地裏大聲哭嚎乞命。

這樣的敵手,楊再興半點廝殺的興趣都沒有,懶懶的回頭準備找那些女真韃子晦氣,這個時候,楊再興才看見穀道中雪塵飛舞,幾十名宋軍選鋒從山道上溜下,怒吼着撲向猶自在困獸猶鬥的那些女真巡騎殘兵,衝在最前面的,正是領軍都頭。

遠遠就衝着楊再興怒吼一聲:“打完再找你這廝鳥算賬!”怒吼聲中,這都頭已經和一名女真韃子撞上,兩人兵刃互擊,怒吼聲中,撞出無數星火!盧俊義呆呆的看着腳下穀道中猶自還有零星廝殺的戰場,身後幾名士卒,同樣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他們這些最先北上查探應州虛實的先鋒,這個時候都面目糲,滿是血口,渾身又是雪又是泥,形容狼狽到了極處。

盧俊義帶領兒郎最先北上,一路就祈禱應州無恙,結果祝禱不靈,等翻山越嶺潛行到應州左近。卻發現作為要經營的應州外圍諸多城,已經給燒成了廢墟,大隊女真騎士,分據小堡或者乾脆就在雪地結營,密密麻麻的到處都是,查點旗號,除了那些突如其來席捲了半個雲內之地的完顏婁室所部之外,還看到了銀術可和另外一名陌生女真大將的旗號,集結這個要地的女真軍馬,至少有五六千之多!

而且女真韃子完顏婁室所部虛晃一槍,銀術可一部潛行突然搶下應州城的要隘,絕不是準備從這裏打一條路回家,西京大同府的女真西軍主力,也許就在路上了,女真韃子還是那副侵略如火的模樣,本沒有給神策軍多少經營雲內之地的時間,冬季悍然出兵,一下就佔據了絕對的主動!

應州各個要左近,哪怕好些天過去了,仍能看到凝成冰渣的大片大片赤紅之,加上已經完全燒成白地的景象,還有猶自在壕溝當中給凍成一團一團的無數屍首,就可想見當廝殺的慘烈,無論如何,城外險要的要隘還是落在女真韃子手中了!

應州四面被圍已經是現實,可是城中兄弟如何?北上上千神策軍兒郎,如何有臉再見晉王?這樣的苦痛,並沒有折磨盧俊義多久,沒花多長時間,盧俊義一行人就看到在凸起羣山之間的應州城上,猶自神策軍的旗號飄揚,自家弟兄,還守着孤城,用這個方式,也在向來援弟兄表示。

打探到這裏虛實,盧俊義不管再怎麼心切陷入女真韃子重圍的應州城,還是帶領弟兄翻山越嶺掉頭邊走,必須回報北上大軍,應州城還在,女真韃子合兵一處,西京大同府南下的道路也已經打通,雲內之地,就有一場空前惡戰!

如此冰天雪地中在山嶺中晝夜兼程的穿行,辛苦自然不必説了,盧俊義一行人,幾乎都了形了,不過好歹眼看就要走出應州附近的莽莽羣山,回到當初留守在某處寄養馬匹的所在,正在強撐着最後一點神體力拼命趕路的時候,盧俊義一行人就聽見不遠處一條穀道當中的廝殺之聲,盧俊義他們所選路途,都是避開這些道路的,這些時,道路上女真巡騎往來不斷,説不得只能翻山越嶺的吃盡苦頭。

這個時候卻突然聽到道路上有廝殺聲,盧俊義以下,無不神一振,難道援軍來得恁快?此刻來援的,只能是神策軍的袍澤,自家弟兄浴血廝殺,自己這些人雖然辛苦疲憊,卻也能出一把氣力!

盧俊義等人拿出吃氣力朝穀道方向趕來,才爬上一個山稜,不過才能遠遠看見穀道中景象,花費的功夫半刻都不到,穀道當中廝殺已經接近尾聲,看得所有人直是目瞪口呆,能為斥候,都是神策軍中挑選出來的鋭,各種廝殺看得慣了,但是穀道中這一場短暫的廝殺,還是震住了盧俊義他們這些死人堆裏面滾出來的老卒。

原因無他,一個揮舞大槍的年輕後生,實在直娘賊的太生猛了,一杆大槍在穀道中奔雷馳電一般飛舞,那些壯兇猛的女真甲士不管怎麼樣想湧上拼命,都是沾死碰亡。短短數息之間,頓時就刺翻放倒了十餘名貨真價實的女真甲士!

盧俊義在燕地和女真韃子廝殺過,不管是在馬上互相追逐,還是最後結陣拼人命,女真韃子都是極難應付的對手,膽氣兇悍戰技無一不備,單論戰鬥力,還在神策軍之上,要不是當時的楊凌每逢戰事身先士卒,軍中更有韓嶽這等猛將,當時神策軍又是西軍菁華集合,更有數倍的人數優勢,再加上將女真韃子只是試探的前鋒,天時地利湊在一起,才取得了那一場勝利,雙方傷亡,數倍於敵。

可在那年輕後生軍將面前,女真韃子也太好殺了罷?天下英傑,難道都入晉王麾下了麼?

穀道當中,為已經凝成黑紅的冰碴,一雙已經頗為破舊的戰靴踏上,就傳來輕微的破碎聲響,這破舊戰靴的主人正是楊再興,這個年輕軍中小將一副沒打過癮的樣子,活動着筋骨走到那個亡於他大槍之下的女真蒲裏衍屍身前,彎隨手拾起了滾落一旁的赤紅狐尾貂帽。

他打量了兩眼貂帽,突然道:“這鳥韃子什麼身份?本事不見有幾分,這貂帽倒是得花俏,要是甚鳥無名小卒,爺爺捎回這頂鳥帽子,豈不是吃人嘲笑?”他説話的對象,正是在雪地當中抱頭跪了一地的那些衣衫襤褸的蒼頭彈壓們,此刻穀道當中戰事已經結束,滿地為屍身,女真韃子屍身給扒得光溜溜的,堆在了一處,此刻又有紛紛揚揚的小雪而下,不必多少時候,這幾十具女真韃子屍首就要變成個大冰堆了,這些女真巡騎帶來的戰馬馱馬加起來有五六十匹,這個蒲裏衍帶的隊伍屬於遠哨的哪一種,走一趟來回至少四五天,這馬匹可少帶不得,現在傷損了十幾匹,繮跑了十幾匹,剩下的都被集中在一塊兒,神策軍士卒將女真韃子的零碎全都扯下來扔掉,將自家剛才的傷號駝了上去,順便在安撫這些情緒還有些動的高駿遼東大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