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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將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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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主兵刃之外,每人還都挾弓負箭,湯懷湯四郎以下,不少黑雲都親衞也是開得硬弓,得勁箭,弓袋裏裝的都是長大歩弓,卻能在馬上自如控,撒袋裏面,赫然就是鐵桿帶倒刺的鐵狼牙箭。

此等弓箭,百步之內有虎狼之威,這距離之內,就是和他們一般的披重甲之士,都在箭雨中站不定!弓箭以外,還有形形的副兵刃,多是各長刀,其實一場烈的冷兵刃對戰,除了鐵坨子一般的錘子狼牙之外,刀劍槍矛之類,損耗都是極大,這些甲士身上長長短短,至少都佩了兩柄刀,多的甚至有四五柄的,只要不負重傷,體力不竭,戰陣當中,用壞一柄就立刻更換,始終就如一台破壞力驚人的殺戮機器!

這才是真正可以上陣,可以衝陣,可以在萬軍當中做決死廝殺,可以獨當大敵而不稍卻,純正漢家邊軍,披甲鋭士的真面目!就是這等漢家甲士,自秦以來,佈於漢家疆域絕邊窮域。於焉支山,於狼居胥,於藥殺水,於大小非川,於樓蘭高昌,於青唐橫山,於遼東外,前仆後繼,做殊死戰,將漢人文明,從黃河域小小角落,擴張到東亞地理範圍的盡頭!

自有宋以來,這等傳承下來的漢家武力血氣,卻被摧折得元氣凋喪,自宋而前,將相相敵,出則將,入則相,武人地位從來未曾如此低微過,宋懲五代之弊,矯枉過正,百數十年來以文馭武,將這血氣,壓制得不絕如縷,開國尚有幾十萬軍,可以破北漢,擊遼國,血戰於燕京城下,最後因為種種原因才功虧一簣。

接下來便是武人地位不斷沉淪,軍隊不斷崩壞,一市井黠徒便能冒朝中文臣名義,欺凌脅迫邊鎮武將,差點據而起兵作亂,差點鬧出大笑話來,後來雖然竭天下之力養出個西軍,比起已然是笑話的軍還算能戰,可是要看西軍的對手,不過是據數州之地的一個西夏,出產有限,資源有限,窮兵黷武之下,其實西夏的戰鬥力也頗為有限,國力和當年北漢不過是差相彷彿,縱強也是有限,卻牽制了舉國的兵強將,纏戰七八十年,將大宋財政拖到破產的地步。

比起漢唐盛時壓制四夷,南北朝時南朝南朝戰鬥力始終不亞於在北朝此起彼伏的胡人,哪怕五代時侯,遼人武力巔峯時侯,河東一路起兵就將遼人逐出中原,遼人一代雄主阿保機憂懼暴斃於殺胡林。

所謂大宋中期以後,實在有些不堪,這個文武失衡過甚的罪過,有宋一朝,卻無論如何推託不掉,縱然繁華富庶為天下所仰望,無劍甲捍衞,又濟得什麼用場?更為讓人跌足的是,正是這種統治方式最大限度的保證了皇權,保證了士大夫羣體的利益,在宋以後,也盡其所能的保持了下去,漢家男兒大度進取,慷慨剛健的氣度,比及篳路藍縷為我們傳下這份基業的先祖,還在竭力追趕復甦的過程當中!

所幸此刻尚在靖康之前,在十二道金牌之前,在襄陽釣魚城黯然出降之前,在崖山落之前!民族元氣尚未凋零殆盡,漢家男兒血仍在隱隱奔,而楊凌跨過千年,就是要挽回這天傾!一切,就自今夜而開始改變,兩百甲士沉默而前,而楊凌就在兩名黑雲都親衞的護持下,走在最前面,他不會使馬槊,這兩年鍛鍊,也只能勉強縱馬揮刀而已,身上只佩了一柄長刀一柄寶劍。

此刻也未曾出鞘,就這樣單手控僵,意態自若的走在最前面,梁師成給夾在隊列當中,也套了一身最輕的盔甲,兜鍪之下,不住的汗,臉又青又白,梁師成不住的看着楊凌拔的背影,除了對這兩百孤零零的騎士行事是否能成功,更多的卻是一種深深的憂懼。

這個楊凌,與大宋之人,實在是太不一樣了,不管什麼樣的人物,哪怕老巨滑,勢力深厚如蔡京當年,梁師成自認也還能瞭解蔡京這個人,和蔡京也有得一斗,太子今夜生亂,縱然是絕大變故,自家富貴因而岌岌可危,可也還在梁師成的理解範圍之內,太子取趙佶而代,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也基本可以揣測推斷出來。

而這個楊凌,就超越所有人的一切理解範圍之內,彷彿這個汴梁城,這絕大的皇權,這盤錯節的士大夫體系,無人可以動搖的軍這個利益團體,這組成大宋的所有一切為人們知的因素,都無法制約這個人!在此子身上,就有一種在大宋統治體系內的局中人,下意識到恐懼的一種力量,無法掌握,甚而無法摧折!

而這一切,就要帶來驚天動地的變化!梁師成摸了摸藏在身上,趙佶給他的手詔,一份未曾用寶,草草而就的詔書,今夜最後的結果,又是什麼?就在梁師成心神不定之際,身邊趙佶卻語聲顫抖的緊張道:“怎麼就這般大搖大擺的撞過去了?驚動馬前街外那些亂軍該當如何是好?這到底是要做什麼?”聽到趙佶的話語,在他身邊甲士,轉頭就看了這聖人一眼。

面甲之下,完全看不到這些甲士的眼神,只能看到兩個幽深的黑

這種覺,讓趙佶渾身一顫,竟然一句話都不敢多説了,梁師成也死死咬緊嘴不敢開口。在這楊凌身後,在這兩百甲士當中,在這種陌生的覺面前,他同樣是一句話都不敢説!蹄聲隆隆當中,兩百甲士轉過一個街口,入眼處就是一片火光如海,萬千人頭湧湧,仍然圍定了馬前街,興高采烈的等待着富貴到手。

而這些圍着馬前街的亂軍亂軍頭領,包括那個叫石三郎的,正聚在一起在隊伍前面着另外一隊人馬在商議着什麼,為蹄聲所驚動的人,都轉過頭來。在火光當中就看見這數百沉默而來的甲士已然來,人人臉上,都出了驚駭萬分的神

原本海在鬨然響動的喧囂呼號聲,頓時戛然而止,空氣在這一刻就突然停滯不動,臨街窗前,現下已經滿滿都是擠到窗口,等着看這場空前大熱鬧的汴梁百姓,他們視野更好,將這隊殺氣森然的甲士看得更清楚,也全都目瞪口呆,所有談論叫嚷,驟然而停,驚訝到了萬分的看着眼前突然發生的一切。

馬前街左近,人山人海當中,一時間就鴉雀無聲,只能聽見無數火把噼啪燃動的聲音,而楊凌就神淡然的立馬於萬人之前,着無數目光,慢慢將頭上兜鍪摘下來,出了略顯蒼白的英面孔,甚或還扯扯嘴角笑了一下。

“我就是平燕的楊凌!你們想要什麼,跟我説!”楊凌他們離去之後,圍定馬前街的亂軍一片興高采烈,離去之際,跟石三郎他們一干亂軍頭領説的自然就是聖人迫於大勢,已答應了內禪事,已傳手詔,請太子前來商議如何善後,太子自然會好生宣賞賜今夜行事之義師。

一干人等,就石三郎等寥寥幾人心裏有數,其他頭領,不管是臨時推舉出來的,還是充數的軍軍將,無不興高采烈。

今夜事情怎麼樣也算大定了,聖人給這麼多軍馬圍得水不通,連一個大臣都見不到,而太子那裏又結了更不知道多少軍馬之心,萬歲聲都喊出來了,滿城文武,就算未曾參與亂事的,也都在觀望風聲,不敢出頭,聖人哪裏還有回天之力?

這個時侯,也只有低頭,將皇位大權出來,尚不失太上富貴,硬撐下去,萬軍暴亂,真不知道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按照常理計,一場政變,到這個時侯再無什麼變故,大家就等着新朝富貴就是。

一干頭領,頓時將聖人許下內禪事大聲宣揚周知全軍,頓時歡聲如,就是在旁邊看熱鬧的汴梁百姓也是采聲如雷,趙佶在位,實在是鬧得有些天怒人怨了,改朝換代的事情,大家自然不會去想,趙家氣數也遠遠未曾到盡竭的時侯,不過早些將皇位給素來號稱沉穩有度,節儉慈心,並且身邊有正人扶保的太子手裏,這場政變的合法也就勉強説得過去了——畢竟還是父傳子麼!

大宋家法,大臣都不會擅殺,何況太上?趙佶以後安心納福就好,少了這麼一個提拔倖進,破壞祖宗成法,重賦税重搜刮,擅興邊事窮奢極,行事荒唐輕易得出了名的皇帝,這大宋江山,還將穩固不搖下去罷?縱然不知道有多少在趙佶手裏得富貴的舊人哭,他們也擁有相當大的勢力。

但是同時也不知道有多少新人笑!而且現在太子還掌握着都門軍的全部軍事力量,汴梁中樞,那些舊人就是有再大勢力,又能翻出什麼花出來了?就是大宋四下,邊軍重鎮,在汴梁中樞名分已定的情況下,也不至於生出什麼大亂出來,只要新君加意撫,還是能安定下去的,讓他們接受這個現實的,再説得現實一點,現在在汴梁中樞,太子身邊的舊黨清士大夫結合了都門軍這個一個龐大的利益團體,所擁有的實力,已然超過了趙佶!

這就是趙佶不得不低頭答應內禪事的本所在!不用説將來朝局,還有相當大的風波,被壓制了幾十年的舊黨清,會全面反攻倒算,而既得利益階層,也會想法抗拒,不知道又要在政爭當中生出多少爭鬥,需要花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才形成比較穩固的格局,可是這又關他們這些擁立功臣們什麼事了?

一份富貴,總是跑不了的,或大或小而已,如拱衞軍等還有一番動,他們這些年的冤屈,也總能討要到個説法了罷?直娘賊,大家今夜莫名其妙的跟着走,跟着湧入汴梁城,跟着裹挾軍,跟着圍定聖人左近大呼狂嘯,居然得了這樣一個結果!

不多幾名在此間的軍軍將,同樣也是暗自慶幸,花朝之夜,好好在家安坐,突然就被裹挾出來,人人都以為就要破家了,誰知道轉眼就成了擁立功臣!看來今夜得利最大的,就是他們這個都門軍團體了,將來不用説原來就坐擁的富貴,和都門文臣團體,怕是也能分庭抗禮,能發出更大的聲音,行事也可以加倍的肆無忌憚了。

這些最先生起這場亂事的窮軍漢們,到時候如何能是他們這些勢力盤錯節,早就樹大深的軍軍將的對手?最大的好處,説不得還是在他們手裏,將來再加倍小心一些,不搖讓這些軍漢再生出事來就是,拱衞軍這些年被他們吃掉的糧餉還想讓他們吐回去?這不是笑話麼?

唯一讓他們覺得有些煩惱的,一是現在還不明白這場亂事到底是太子身邊那些心腹掀起的,這些心腹,自然就是新朝舉足輕重的人物,不明白,就不大好走門路,二則就是,在這裏圍聖人迫他內禪,和在皇城擁立太子,兩處到底哪裏功勞更大一些,也不大想得明白也麼哥…

種種念頭,並不妨礙此間不管出身如何,是窮軍漢還是前拱衞軍或者向來威福自專,富貴凌人的軍軍將,不管如何參與這場亂事,是主動舉事最先進的南薰門還是被從家中裹挾出來,人人都是笑逐顏開,采聲一聲接着一聲響動,萬歲之聲也應和着皇城方向高呼起來,周遭臨街民家也沒有了半點對這場亂事的憂懼。

樓上樓下的互相答話,瓦子裏面的女娘還向着亂軍中的少年郎眼神亂飛,看這些亂軍辛苦了大半夜,各果子跟下雨也似的朝下擲,讓他們墊墊肚子,不知道哪個腦子有貴恙的,居然將幾盞飲子就這樣扔下來,飲子倒是名貴得很,補血益氣,可給澆了一頭的倒黴傢伙卻不領這份情,抬頭就開始叫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