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們的花燭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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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阿娃很快地表示異議“我要那匹大白馬。前兩天我到槽上去看過了,你的幾匹馬,只有那匹大白馬好。”
“倒看不出,你還善於相馬!”鄭徽笑着説,同時對於她可能會摔下來的顧慮,消除了不少,因為他已發現她是懂馬的。
於是,他們相偕到李姥那裏,説要去逛慈恩寺。李姥欣然同意,叫人替他們準備了食盒和帳幕,鄭徽的家僮楊淮和牛五跟着他們去。
牛五是專門照管馬匹的,對於服伺女人騎馬,也很內行,他一手執着繮繩,把身子蹲了下來,讓阿娃踩着他的肩頭,然後用另一隻手託着她的左腳,使勁往上一送,阿娃已經輕巧巧地偏坐在馬鞍上了,然後他把繮繩遞了給她。
“謝謝你!”阿娃揚一揚手裏的馬鞭,又對鄭徽説:“走吧,別老看着我,當心你自己從馬上摔下來。”鄭徽報以微笑,一抖繮繩,他那匹棗騮馬首先出了車門,接着是阿娃和僕從。出了平康坊南門,往東由東南西面南折;鄭徽把馬催快了些,阿娃也不示弱,緊靠在他右面,並轡聯騎,直向慈恩寺所在的晉昌坊前進。
一路上抱着與他們同樣的目的,到城南去逛慈恩寺和曲江的人極多。但街道廣闊,雖然車如水馬如龍,卻毫不顯得擁擠。
“何必開闢這樣寬的街道?豈非大而無當?”鄭徽這樣在心裏想。越往南走,越見荒涼,百步之寬的坦道越發令人到沒有用處。
忽然間,馬蹄聲疾,黃塵撲臉,鄭徽看到面一對旗幟鮮明的官兵,五騎並列,疾馳而來,數一數總有上千之眾;但因速度極快,也不過眨幾下眼的工夫,就背道而馳了。
鄭徽憬悟,玄武門的軍,關係重大;大唐皇朝,開國一百年中,經過三次重大的宮廷政變,勝利的一方,都得力于
軍的支持;馳驅效命,若不是坦道蕩蕩,四通八達,便無法發揮威力。同樣地,如果邊地有警,京師遣軍赴援,也要便於
通,才能做到“兵貴神速”照這樣看來,太宗皇帝營建長安的深謀遠慮,實在不能不佩服。
他想得出了神,便照顧不到路上的情況。橫路上穿出來一輛犢車——那頭蠻牛可能犯了脾氣,低着頭一個勁往前直衝,駕車的漢子飛舞着長鞭,大喊:“讓路,讓路!”鄭徽先沒有注意,等他警覺,慌忙勒馬,用力太猛,那匹棗騮馬前蹄上揚,直立了起來,鄭徽無法再在鞍上坐得住,一滑,從馬後滑了下來。
阿娃和楊淮、牛五,趕緊都下了馬“摔壞了沒有?摔壞了沒有?”阿娃急得滿臉通紅,不住地問。
鄭徽略略有些痛楚,為了安阿娃,他一躍而起,拍拍衣服上的塵土,笑道:“真是讓你説中了,摔下來的是我不是你。”大家看了他這樣輕鬆的神情,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牛五重又上馬,趕上去把鄭徽的馬找了回來。
“你也真是。”阿娃還在埋怨“怎麼這麼不小心?幸虧腳還沒有讓蹬勾住,要不然着地拖了你下去,你想想看,那怎麼得了?”説着眼圈都有些紅了。
鄭徽默默地接受了她的責備,心裏卻非常動,人與人相處,常要在遭遇挫折時才看得出
情的深淺;這一摔,摔得阿娃的真情
,讓他把摔下地的痛楚都忘記了。
“慈恩寺快到了。”牛五説:“郎君和小娘子一路逛了去吧。走一走,活活血,就稍微摔着點也不礙了。”
“好!”鄭徽轉臉對阿娃笑道:“我不騎馬了,你可以放心了吧!”於是,他們一路閒談着往晉昌坊走去,走不多遠,彷彿聽見後面有勒馬的聲音,然後又聽到楊淮在問:“賈興哥,你來幹什麼?”鄭徽回頭一看,賈興一隻手牽着馬,一隻手在擦汗,他着氣説:“韋十五郎來了,叫我請郎君回去!”鄭徽很詫異,這不會是普通的拜訪,一定有什麼要緊的話要談,便問賈興:“十五郎可曾提到什麼事?”
“十五郎只問,到户部投文,郎君可有準備?我不知道底細,不敢亂説。”
“啊!”賈興的話沒有完,鄭徽已完全明白,內心自愧。真是把子都過昏了“今天十月二十幾?”他轉臉問阿娃。
“二十三。”
“還好。”他稍微想了一下對賈興説:“你趕快先回去説我留他喝酒——務必把十五郎留住。我馬上就回去。”賈興答應着,翻身上馬回鳴珂曲覆命。
“虧得十五郎來提醒我。”鄭徽向阿娃説“照例,我們來應試的,得在十月二十五到户部投文報到。那是後天的事,還不忙。”他停了一下,笑道:“老遠來一道,還從馬上摔下來,連慈恩寺的山門都沒有看見,豈不太冤?”
“讓韋十五郎等久了也不好。我們走馬看花繞一圈吧!”阿娃又説:“你還是騎你的白馬好了,騎了的,不容易出亂子。”
“笑話!你真看得我那麼沒有用!”不服氣的鄭徽,話一説完,就從牛五手裏搶過棗騮馬的繮繩,認蹬扳鞍,一躍而上,足跟微叩馬腹,一支箭樣地往前躥了出去。
“慢點,慢點!你可等着我!”阿娃大叫。
鄭徽收住了馬,也不再逞能,等阿娃過來,兩人款款徐行,不一會兒就到了晉昌坊。
慈恩寺佔晉昌坊的東半部,南迄曲江,佔地極廣,溪縈繞,琅森森之中,以一帶迢遞的紅牆,包藏了一千八百九十七間僧舍——這一座曾奉
中國第一高僧玄奘在此譯經的慈恩寺,不獨是長安,也是海內所有名剎的首位。
鄭徽在山門駐馬,向北遙遙凝望,一縷思古的幽情,漸漸升起,竟有些連不捨的意思。
“你在想什麼?”阿娃問説:“今天一路來,你都是心不在焉似地。”
“你知道慈恩寺的歷史嗎?”他答非所問地説。
“知道。”阿娃説:“這裏,隋朝是無漏寺,貞觀末年,高宗做太子的時候,重新改建;那是為了報答他母親文德皇后的養育之恩,所以稱為慈恩寺。慈恩寺的白牡丹最好,一叢五六百朵,是別處再也見不到的。但那要到天才開,明年三月十五我陪你來看;現在,回去吧!別讓韋十五郎等得太久了。”
“你説得不錯。”鄭徽轉馬前行“據説慈恩寺正對大明宮,當年高宗早晚都在含元殿向南遙拜。我很奇怪,高宗對母親如此孝順,對父親卻、卻…卻不免荒唐!”
“你是指什麼?”阿娃一領繮繩,靠近了他,低聲問道:“指武后?”
“是啊!你想,父親臨幸過,並且放出官削髮為尼的才人,兒子又把她進宮去,封為皇后,這不是荒唐?”
“當今開元皇帝還不是差不多?”阿娃看了看周圍,沒有人在注意他們談話,便又笑道:“我説句刻薄的笑話,宮闈之中不堪聞問。看來‘三內’比我們的三曲也好不到哪裏去!”把“三內”——西內太極宮、東內大明宮、南內興慶宮,比做平康坊的北、中、南三曲,真是荒謬絕倫;然而荒謬得有趣,鄭徽忍不住在馬上仰面大笑。
“別又摔下來!”阿娃大聲警告。
鄭徽止住了笑聲,着慈恩寺內兩百尺高的方形七級浮屠——大雁塔,往西出了晉昌坊,李姥出家的太平觀,就在對街大業坊,但這時沒有工夫去看了。他們轉而向北,放馬疾馳,進平康坊西門,回到了鳴珂曲李家。
鄭徽匆匆忙忙進入西堂,只見韋慶度在院子裏負手閒行,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祝三!”鄭徽高叫一聲,拱着手疾趕上前:“失,失
!”韋慶度執着他的手,卻不説話,只含笑凝視着他,好久才説:“
風滿面,想見其得意。定謨,我要罰你,躲在這麼個好地方,獨享豔福,竟連朋友都不要了!”韋慶度是説笑話,鄭徽卻無法不
到是一種責備“該罰,該罰!”他用
朗的笑聲來掩飾了他的窘態。
等他們攜手進屋,接着,步聲細碎,香風做度,阿娃也掀着門簾進來了。
“十五郎,你好!”她因為穿着胡服,不便斂衽,只好學胡人的樣子,彎為禮。
“好久不見了。”韋慶度笑嘻嘻地撫着她的肩説“有半年了吧。”
“不止。還是今年元宵,在天門街看燈見過,十個月了。”她又問:“素娘呢,怎麼不帶了來一起玩?”
“她跟我正鬧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