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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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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夜宴陸紹沉默地打量着陸緘,他直覺陸緘將在今晚與陸老太爺獻媚邀寵。

他已經動手,只遺憾的是不曾見到梅寶清並與之親談。自與陸緘、王家相談之後,梅寶清隔一早就離開了平洲,不過方大管事倒是和他把話説得很明白,只要他的貨好、便宜,就不可能不要,又隱隱説了希望能多有幾家能織好褐的織坊,將來能夠長期合作。

所以這樁生意是一定能賺錢的。但他不能確定的是,陸緘到底和梅寶清談到了什麼程度,彼此給了什麼承諾,才能讓陸緘如此風滿面,志得意滿。但這些都不緊要了,因為過了今晚,陸緘先前的一切作為都將再見不得光,吃進去的褐也只能偷偷摸摸地吐出來,更不要説建什麼織坊。

陸紹耐心地等待着。

酒過三巡,陸緘站起身來,執了酒壺給座中眾人斟酒,行至自己的座前,卻不打算坐下,只將手捧了酒杯,準備開口説話。

是時候了陸紹抬眼看着陸建中。

“父親”陸建中含笑起身,高高舉起酒杯,眼角瞟向陸緘,語氣歡快地道:“兒子先祝父親身體康健。再有件好事要與父親説。”陸緘有些遺憾地握緊酒杯坐了下去。

“哦?”陸老太爺歡喜地聳了聳眉,喝了一口酒:“什麼好事?”陸建中笑道:“有一樁生意,能讓咱們家過個大肥年。是做褐生意。”他看到陸緘的表情突然變了,目光閃爍,角的那絲笑容也驟然消失,心情十二分的愉快,便瀟灑地一指陸紹:“大郎你來説。”陸紹先起身同陸老太爺行了個禮,帶了幾分羞愧道:“祖父容稟,是這樣的。前些子,因着那鋪子的事情孫兒心裏十分難過,覺得有負於祖父的重託,簡直沒臉見人。鬱悶之中便應了幾個朋友的邀請,去了五丈樓吃飯散心,間隙聽得人言,如今北方褐大行其道,特別是織金褐十分受歡。”陸緘的眼睛越來越黑,手裏握着的烏木鑲銀筷子也輕輕顫抖起來。陸紹看到他的牙關咬得很緊,好似隨時都能站起來駁斥自己,由不得的就加快了語速:“孫兒便把這事兒放在了心上,四處一打聽,果是真的。王家四處攬收褐,梅寶清也在收,所以孫兒斗膽相求祖父,這個機會不能輕易放過。”陸老太爺十分興趣,歪靠在椅子上道:“北方人以前不是都愛絲綢織錦的麼?怎地如今倒喜歡起褐來了?不過這倒真是個好機會來,你且説來聽聽。”陸老太爺的話説完,陸緘的眼皮也垂了下去,面無表情,只臉上浮上一層不正常的紅暈。

陸紹輕輕鬆了一口氣,陸緘已經錯失良機,再開口也沒有任何意義了。於是把心放定,慢慢地説將起來:“説起這褐,其他地方可沒有我們這邊的好。但平洲的褐又及不得清州花多,品種多,做工好。其他地方出的褐一匹要重十六兩,平洲褐一匹重十五兩,清州褐一匹卻只重十四兩…”他把這些子打聽來的事情全説了出來,説得頭頭是道,條理清楚,越説越高興,越説越順口,陸老太爺聽得雙目含笑,十分滿意:“你這番倒是把功課做足了。梅寶清那裏如何了?”沒親自得到梅寶清的承諾,陸紹心裏稍微有些不安,卻知道不能在這個時候亂了陣腳,當下豪言道:“已經談妥了,他説有多少收多少。還想要咱們建織坊,專織方勝提花織金褐,送到北漠的王公貴族那裏去,長期合作呢。”陸老太爺沉思片刻,道:“既如此,那便做就是了。只這織坊的事情,等過了年又再説。”過年?陸紹這個時候最怕的就是過年,最恨的也是過年。過年對於二房來説,對於他和陸緘來説,將是一個分水線。陸老太爺有多偏心,他不是不知道,只怕他這裏辛辛苦苦了半天,到時候組建織坊的好事兒又落到陸緘頭上去了,待到織坊建好並賺了錢,就全成了陸緘的功勞。

叫他怎麼甘心?

陸紹鼓足勇氣,出了座位,走到陸老太爺面前跪下去,語氣鏗鏘有力,落地有聲:“祖父,求您再給孫兒一次機會。”陸老太爺眯了眯眼:“大郎,你這是做什麼?”陸紹未語淚先:“祖父,孫兒自知識人不明,害得家裏折了大錢。孫兒心裏一直不安,就想將功補過。不瞞您説,這樁生意乃是孫兒想了許久,尋覓了許久,好不容易才得來的消息。為求萬無一失,前前後後一直忙活了一個多月,萬事俱備,才敢到祖父面前開這個口。求祖父準孫兒圓了這張臉罷這織作坊,您就讓孫兒來建罷,孫兒一定能把前頭的損失補齊。”言罷一個響頭磕了下去,額頭觸地不起。

陸建中沉默着,左看陸老太爺一眼,右看陸緘一眼。陸老太爺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輕輕敲着,眼睛藏在眉下面,神情晦暗不明,似是拿不定主意。陸緘卻是緊緊抿着,死死盯着他面前的酒杯,臉上的紅暈越盛。

“起來吧,你要為家族謀利,做祖父的又豈能阻止你?年輕人有雄心壯志很好。二郎扶你兄長站起來。”陸老太爺的語氣很温和,但陸紹卻是知道自己不能抗命,該做的已經做完了,必須馬上聽話站起來。於是不等陸緘起身上前,便主動站了起來,眼裏還含着淚,真是説不出的憨厚委屈。

陸老太爺突然看向陸緘:“二郎,依你看來呢?”陸緘的心控制不住的一陣狂跳。他甚至有些不敢正視陸老太爺的眼睛,那雙眼睛,不管對着旁人有多嚴厲,對着他的時候從來都是帶着温暖和愛護的。他卻要對着陸老太爺説謊…雖則他曾與林謹容説過,不破不立,但真的對着陸老太爺,他心裏卻有一個聲音這樣告訴他,這是不孝,這是辜負。可他終究是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靜地響了起來:“祖父是問開織坊的事情?”陸老太爺温和地看着他:“是,你覺得這作坊可開得?”陸建中與陸紹都略帶了幾分緊張看向陸緘,同時心裏也更憤恨,沒有想到陸老太爺對他已經如此信任,這種事情都要問他。太偏心了,可以想見的,陸緘若是此時説不開,便不開了,若是年後突然想起來了,便順理成章又成他的了。

陸緘卻是淡淡一笑,聲音清淡地道:“孫兒自小隻知專心讀書,對生意上的事情也是近年來才有所接觸,所知到底有限,並不能與祖父、二叔父、大哥相比。”雖未明説,卻是擺明了態度,他無法提供意見。

陸建中與陸紹都鬆了口氣,陸建中道:“父親,若是不想開作坊,只作攬户那也罷了;若是終究要開的,還是該早些下手為強,省得到了後面好的織匠都給人搶去了。這能織褐的人不少,但能織提花織金的卻不多。”一邊説,一邊朝陸三老爺陸建立使眼,示意他幫兩句腔。

這種場合,陸建立從來都是個透明人,見陸建中朝他使眼,一時頗有些受寵若驚,可看到陸緘明顯是興致不高,滿腹心事,便又曉得自己不該多言,索垂了眼坐在那裏透明到底。

屏風後,一干女眷都停了動作,安靜地聽着前頭的動靜。呂氏心滿意足地捧着自己的肚子,穩穩當當地坐在桌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丫頭的伺候,斜眼看着忙着伺候陸老太太的林謹容,心裏充滿了得意。

林謹容的耳朵豎得高高的,眼睛卻是半點沒放鬆席上的動靜,見陸老太太的眼睛看向一碟子滴酥水晶鱠,立時就夾了放在陸老太太的碟子裏。陸老太太最喜歡的就是她這子,不管外頭男人們説什麼話,裏頭女人們爭什麼,她總是能安安心心地把她的事情做好,當下便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温言道:“好孩子,你也坐下來吃。”林謹容知她不是假意,便含笑在呂氏身邊坐了下來,剛提起筷子,就聽外頭陸老太爺慢地道:“好,既然想開,就開罷。”陸紹的歡喜隔着一層屏風都遮不住:“多謝祖父。孫兒明就開始籌備。”林謹容提着的心就穩穩地落到了腔裏。面上的表情卻凝重了起來,基本就沒動着飯菜。呂氏看得清楚明白,還要假意相勸:“二弟妹可好些子沒吃着家裏的飯菜了,快多吃點。這可是大伯母為了你今回家特意安排的呢。”

“多謝大嫂關心,大嫂一人吃兩人的飯,你才該多吃一點。”林謹容只是笑,卻不動筷子。

卻突然聽得塗氏道:“二侄兒媳婦,不是我説你,你也太瘦了些。你也説得,藥補不如食補,怎麼就不肯多吃點?”林玉珍卻是什麼都不説,直接就夾了一塊肥美的羊放到林謹容碗裏,那表情動作就是,你無論如何都得把這塊給吃了。

林謹容從在座諸人的臉上一一看過來,除了陸老太太與呂氏以外,她在塗氏和林玉珍的臉上都看到了一絲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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