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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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思瑤和一般千金小姐不同，並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自小，她跟着路家老出門巡視一間又一間的釀酒坊，總是垂着兩條辮子蹦蹦跳跳地飛揚在各大釀酒坊及酒肆裏，看老如何指導長工們將從臨安運來，最上等的稻麥攪碎、拈汁加水、採收當季最新鮮盛開的桃花、如何去籽分開花瓣加麥酒發酵淹漬…

再和老親臨紹興、無錫一帶的酒肆客棧，將路家莊出了名的桃花釀送上門去，再一一詢問市場狀況。

説路家是女人當家並不為過，路家老的聲名遠播，是路朗元花費了六七年的時間與努力都望塵莫及的，現在，桃花釀的獨門秘方竟又落在她一個女手上，難怪兄嫂姑姑們全都心存妒恨。

唉，她不希罕這個獨門秘方，要不是路家祖先規定這秘方一次只能傳給一人，將它公開於世她都無所謂。

釀酒是一們藝術，有了這道獨門配方雖可以讓釀出來的酒擁有一份獨特人的桃花香氣，但釀酒的過程影響的何止這道方子而已？從一開始高粱、大豆、桃花的栽棺，土壤、氣候、雨水、採收的季節、淹漬時間的長短與方式…多不勝數，豈是一個惟利是圖的門外漢就能輕易採擷使用的呢？

多少人試着仿照路家莊在酒里加上桃花淹漬，想要釀出與路家莊一樣風味獨特的桃花釀，但幾乎沒有人成功過，其釀出來的酒不是太澀就是太苦，否則便是淡而無味…難怪路家莊這獨門秘方數十年來總成了有心人剽竊的目標。

“路小姐，你來了。”此處酒坊的丁總管一看見路思瑤，笑開了臉朝她跑了過來“是代老來着？”

“是，老説今午時是加料入酒淹漬的時候。”

“是，大家都在倉庫裏候着呢。”

“嗯，東西我運過來了，現在就快開瓶裝入吧。”路思瑤的手往身後一揮，數來名長工把從路家莊帶上的一小包、一小包白布袋系成的香料袋搬運過來。

一時之間，整間酒坊動了起來，倉庫裏滿溢着濃郁的桃花香、沉鬱的酒香及飄散在空氣中一份獨特的甜味。

“今年的桃花生得好，這味兒就是不同。”酒坊總管一聞即笑，靈的鼻子就算香料袋內的桃花已風成幹，好壞上等與否也能一聞便知。

“雨水充足，不只桃花，大豆、高梁的糖分濃縮度也會比較充足，在澀味與口的平衡度上更要思量，今年俺漬的時間可能得延長一月有餘了。”短短几句話，已説出釀酒選材最重要的髓，丁總管自讚賞之，頻頻點頭“路小姐真是慧黠靈巧，難怪路如此器重小姐你啊。”

“總乖其獎了。”路思瑤抿淡笑。

“哪裏哪裏，小的説的可是句句實言啊，老常在小的面前誇小姐你呢，説你天生是釀酒的奇才，對如何釀出好酒有先天的靈度，是幾個老爺、少爺們都比不上的。”路思瑤眉眼輕掃“小心啊，丁總管，隔牆有耳，到時候可別怪我身份太低保不住你的飯碗。”聞言，丁總管大笑三聲“老的身體可還好？”

“嗯，只是小問題。”路思瑤不擅也不喜與外人周旋，輕應了句，便央對方帶她看看新進的臨安水酒。

路家在紹興、無錫各有三個酒坊，每一個酒坊負責釀酒過程中的一部分，而每一個酒坊的負責人也只專釀酒的一部分，每隔一段時間，則由路家莊的人親自把香料送來入酒入味，時間的掌控全都在路老一個人手上，也因此杜絕路家莊釀酒要訣外的可能。

＊＊馬車在紹興與無錫之間奔馳着，顛得路思瑤有些背痠腳麻，典雅細緻的臉龐上有着淡淡的疲倦。

“小姐，吃點東西吧。”小細遞了顆削好的梨給她，豐潤可口得緊，光看就令人食指大動。

“你吃吧，我不餓。”

“小姐，這很營養呢，吃多了還可以養顏美容。”

“那你更該多吃一點。”過了半晌小細才明白路思瑤話中有話，小子鄔一嘟，嗔道:“小姐！你怎麼這樣啊！人家好心給你削梨吃，你卻這樣損人家！好過分。”路思瑤一笑，不語。

“小姐，把這些香料送到無錫後，我們要馬上回紹興嗎？”小丫頭沒那麼多轉彎抹角的心思，小姐不説話，她自己找話説，不然這一路晃下去，不晃到她吐才奇怪。

“不然呢？”

“我們可以到蘇州去找姑爺啊。”小細終於忍不住在梨上頭狠狠咬了一口，嗯，好吃，好吃極了。

一聽小細提卓以風，路思瑤的心像是被什麼刺痛了一下。

“誰是你姑爺？”冷冷的嗓音裏是濃濃的怨。

沿路才進了一家客棧，就聽那店小二説起卓以風“卓大俠”如何俠義迫人，如何英雄救美，還如何如何的把紹興的酒推廣到大運河一帶的豐功偉業，末了，還偷偷地低聲附帶提及了蘇州雲雨樓的那個幕後推手…蘭雨兒。

“嘖，道上的誰不知道卓大俠和那雨兒姑娘情好得沒話説，常常一塊遊湖、彈琴，要不是雨兒姑娘出身院，卓大俠恐怕二話不説的就把她給娶回咱們紹興了呢…”聽二哥説是一回事，親耳聽見又是一回事，路思瑤一顆心像是螞蟻亂竄、啃咬撕裂般的疼。

“小姐，你別聽那店小二胡説八道，親眼去瞧瞧不就真相大白了嗎？總比你憋在心裏頭氣苦得好，是不？”小姐真要把這股氣憋到姑爺從蘇州回來，大概又要病上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