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五三決裂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藍徽容得一內侍暗中傳信,這幾便一直呆在宮中。説也奇怪,不但慕世琮不見人影,連簡璟辰也未曾來找過她,她在正泰殿陪着皇帝,頗覺無聊。

皇帝召了幾位重臣入內閣密議,藍徽容便退出正泰殿,想起多未見孔瑄,濃郁的思念之情壓得她有些不過氣來,又不好直接去玉媚樓,便出宮來到質子府。

她踏入房來,被濃烈的酒氣薰得一窒,嗔道:“侯爺,大清早的,得一屋子酒氣做什麼?!”慕世琮站在牀前,尷尬一笑:“心裏悶,喝酒解解悶。”聽他這話,藍徽容只當他是因為被迫呆在京城作質子而心中憋悶,她早把慕世琮當成自家兄弟一般看待,不由柔聲道:“侯爺,您再忍忍,聽皇上口風,似是有意放你回去,用來牽制寧王。”見地上滿是酒壺碎片,她以為是慕世琮煩悶時摔了酒壺,心中暗歎,蹲下身撿起那些碎片。慕世琮忙蹲下來,拉住她的手便往外走:“不用管,會有人收拾的,我們出去説。”藍徽容被他拉得一個踉蹌,右足大力踩在一塊碎瓷片上,‘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慕世琮急道:“怎麼了,有沒割着?!”孔瑄在帳內聽得清楚,忍不住要衝出帳外,聽得藍徽容道:“沒事。”又定了下來。藍徽容正彎取出鞋底碎瓷片,聽得牀上輕微一響,不由抬起頭望向牀邊,慕世琮情急之下攔在了她的面前。

藍徽容有些詫異,愣了一下,面泛微紅,嘴角帶笑,輕聲道:“侯爺,是我魯莽了。”説着便退出房去。

眼見她就要邁出房門,慕世琮猛然醒悟,她竟是誤會自己室藏有美,不住‘啊’的大叫一聲,藍徽容回過頭來。

慕世琮不願藍徽容知道孔瑄受傷而傷心擔憂,本想瞞着她,直至孔瑄傷好,這才本能下要孔瑄藏起來。可當此際,被藍徽容這般誤會,他又焦慮萬分,望着藍徽容略帶笑意的眼神,急擺手道:“容兒,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藍徽容嘴角笑意更濃:“侯爺,我下次一定會記得先讓梅濤通傳的。”慕世琮手足無措,愣得一陣,煩道:“我不管了,你們自己説清楚吧。”説着甩手出門,還將房門重重關上。

藍徽容心中漸起疑雲,慢慢走到牀前,帳簾掀開,孔瑄苦笑着下牀,伸手擁住她:“容兒。”藍徽容乍見他俊朗面容,心頭一跳,腦中一片糊,也忘了問他怎麼會出現在質子府中。相思得償,心中説不出的歡喜,慢慢偎入他的懷中。

她覺自己一投入這個温暖的懷抱,多來緊繃的神經立刻得到放鬆,心中無比安寧。聽着他怦怦的劇烈心跳,受着他漸漸轉熱的體温,想到終是在這質子府中,面上一紅,撐着從孔瑄懷中退出,抬起頭來。

孔瑄正待説話,藍徽容右手撫上他的鬢邊,輕聲道:“怎麼又長出白頭髮了?”説着將孔瑄按在牀邊坐下,孔瑄牽動左腿傷口,差點就痛哼出聲。

藍徽容將他髮髻打散,默默地替他將數十白髮一一扯落,又默默地替他將髮髻攏好。蹲到孔瑄身前,望着他明亮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孔瑄,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孔瑄沉默片刻,握住藍徽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微笑道:“寧王知道了一切事情是我們在與他作對,那晚從雙月閣回去,他帶人設伏,想擒住我來威脅你。我受了點傷,怕你擔憂,沒讓侯爺告訴你。”藍徽容一驚,忙俯身過來仔細看着他:“哪裏受傷了?!”

“沒有大礙,就是這裏被劍割了一道小口子。”孔瑄輕拍了一下自己的左腿。

“快讓我看看。”藍徽容伸手過來,便開孔瑄的長袍下襬。

孔瑄的傷口在大腿處,自是覺得不便讓藍徽容看到,忙往旁移了一下,尷尬道:“容兒。”藍徽容明白過來,面上飛起彤雲,可又覺得不親眼看看那傷口,總是放不下心。她沉默一瞬,微微側過頭去,聲如蚊蚋:“你去年受傷昏那段時間,我都―――,我,心中早已視你如夫君―――”説到最後一句,已是輕不可聞。

孔瑄腦中‘轟’的一聲,這時他方想起去年自己將藍徽容救出之後重傷昏了很長一段時間,她帶着自己逃亡,替自己處理傷口,運氣療傷,只怕那等難於啓齒的貼身服侍等事也是她一力所為。他正在發愣間,藍徽容已蹲下身來,掀開他的長袍下襬,將內里長褲輕輕捋上,解開紮帶看了一下,皺眉道:“傷得這麼深,還説沒有大礙。這藥也得勤換才是,傷口好象有點膿腫。”她環顧室內,見架上擺着傷藥,忙取了過來,重新上藥,又找來乾淨的紮帶輕柔地替孔瑄紮好。她輕垂着頭,手上動作不停,柔聲道:“為什麼要瞞着我?這樣我不喜歡。縱是怕我擔憂,也不應該。我希望你以後事事都與我説,不管什麼事情,我們一起面對。”孔瑄只是愣愣地坐着,任她而為,慢慢伸出手,撫上她的秀髮,心神動:容兒,不是我不願意和你一起面對,你在宮中與豺狼為伍,步步艱辛,我怎能再讓你負荷累累的心壓此重擔?你若是知道了我是為你而中毒,我又怎能再看到你明媚的笑容?

藍徽容將傷口包紮好,站了起來,肅容道:“孔瑄,我要去一個地方,做一件事情,你在這裏等我。”孔瑄從傷中驚醒,見藍徽容面上隱有決然之,忙將她拉住:“容兒,你要去哪裏?”藍徽容竟難得地湧現一絲傲氣:“你和侯爺瞞了我這一次,我也瞞你們一次,打個平手。從今以後,我們不得再互有隱瞞。”説着甩開孔瑄的手,往門外走去。

孔瑄急追上來,藍徽容聽得他腳步聲一輕一重,忙轉過身,嗔道:“你給我老實待著,否則我,我―――”孔瑄等了半晌,見她終説不出狠話,那咬輕嗔的模樣還格外可愛,不由哈哈大笑,攬她入懷,伸手在她鼻尖輕輕一彈。又微微低頭,抵住她的額頭,輕聲道:“我若是不老實待著,你會怎樣?”講完這句,他忍不住悶聲而笑。

二人氣息糾纏,藍徽容漸覺心神醉,站立不穩,一時也忘了自己要去做什麼。見孔瑄悶笑,不甘心被他這般調侃,偏又説不出狠話來,面上羞惱、微嗔種種神情展無遺。孔瑄看得清楚,倒也不忍心再調笑於她,雙手捧住她滾燙的面頰,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低聲道:“容兒,你放心,我會老老實實呆在你的身邊,絕不會亂跑的。”頓了一下又笑道:“若是你不放心,就把我綁在你的裙帶上好了。”藍徽容聽他前一句深情款款,正自情思湧湧,聽得他後一句話,不又有些羞惱,一拳擊出。孔瑄大笑着往後一閃,拉動左腿劍傷,一個踉蹌,藍徽容忙將他扶住。

經此一鬧,藍徽容一時忘記了因孔瑄白髮而引起的些許疑慮。二人相依相偎絮絮地説了會話,藍徽容囑他多加靜養,又去前廳見過慕世琮,方依依不捨地離開了質子府。

四月下旬的正午,麗陽和煦中帶上了一絲炎意,末夏初的風,也有了幾分濕熱的氣息。寧王府拾文齋是簡璟辰養神靜思的地方,齋外園中亭台緻,錯落舒緩,繁花濃蔭,靜生香。簡璟辰負手立於窗前,神情漠然。自那夜被孔瑄逃,他知與慕世琮和藍徽容之間終徹底決裂,惱怒之餘更多的是心傷,為什麼,會與她有緣無份,甚至要成為仇敵呢?這一切,究竟是他的錯還是她的錯呢?

稍帶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他的沉思,他眉頭微皺,侍從肖正垂手道:“王爺,思清郡主在府門口,説請您出去見她。”簡璟辰心情複雜的步出王府大門,只見麗彩輝下,藍徽容從容而立,微風拂過她的衣裙,衣上繡的墨菊脈脈動。

簡璟辰幾不見藍徽容,忽然見到她,心頭不免一跳,愛之輾轉、求之不得的情緒充臆,立在藍徽容面前,一時説不出話來。

王府門前,本就是繁華熱鬧所在,聽得思清郡主在王府門前指名要寧王爺出來見她,百姓們大好奇,雖礙於王府侍衞之嚴不敢上來圍觀,都散在街道四周遠遠地注視着藍徽容與簡璟辰。

兩人默默地對望片刻,終是簡璟辰輕咳一聲,輕聲道:“容兒―――”∠的一聲,藍徽容出鞘中長劍,光芒一閃,劍尖指向簡璟辰前,圍觀眾人一片驚呼,王府侍衞齊齊踏步上前。

簡璟辰右手輕擺,止住侍衞們圍攻之勢。他神未有絲毫改變,只是靜靜地望着藍徽容,不發一言。

藍徽容冷冷一笑:“王爺,時至今,你我之間不必再強顏作戲,您若再執意相,我們定如此劍,誓死不從。”説着力貫劍身,寒芒暴起。簡璟辰眉頭一皺,侍衞們齊擁上前,卻聽得‘嗆啷’之聲,藍徽容手中長劍斷為數截。她傲然抬頭,將劍柄擲落於地,不再看向簡璟辰,轉身而去。簡璟辰長久地凝望着她遠去的身影,眼中閃過悲傷絕望之意。他慢慢俯身拾起一截斷刃,清冷的手指撫過劍刃,殷紅的血珠由指尖如珍珠般滾落,他心中有個聲音在哀嘆:無可挽回了!圍觀的人羣漸漸散去,簡璟辰仍呆立原地,腦中一片茫之際,一匹駿馬由北面長街疾馳而來,馬上之人滾落於地:“王爺,公主有加急信到!”簡璟辰面一變,劈手奪過那人手中信函,出信箋細閲,雙手劇烈顫抖,瞳孔隱見赤紅,躍身上馬,勁叱一聲,向皇宮馳去。

藍徽容見孔瑄受傷,心痛之餘對簡璟辰恨之入骨,一時憤,尋上門去,與他公開決裂。以她之清冷穩重情,本不是這般行事之人。但她心痛孔瑄之傷,又知簡璟辰已看破己方行動,也不願與他再強顏作戲,索撕破面皮,出了一口多來積在口的悶氣。

她心情稍好,剛走到正華門口,聽得馬蹄聲急響,轉過頭來。見簡璟辰滿面倉惶之,也不理宮門口的侍衞,打馬狂奔入正華門。不由大為訝異:寧王他怎麼了?!

她好奇心起,又恐寧王再起什麼歹念來對付自己三人,忙提起真氣,急奔向正泰殿。堪堪行到殿門口,隱身在殿外大柱之後,聽得殿內傳來額頭觸地和簡璟辰帶着哭腔的聲音:“父皇,求您了,兒臣求您了!”皇帝冷峻的聲音響起:“你不必多説,常寧既嫁到突厥,便當依從當地風俗。古汗王若是駕崩,她依俗改嫁於其長子,也沒什麼不好的,還可照樣當她的閼氏,照樣為我朝與突厥的和平盡她之力。”簡璟辰似是磕頭不已,泣道:“父皇,皇姐她深受我東朝禮教教儀,似這等父死子襲其的蠻夷風俗,她是萬萬不能接受的。古汗王現在病重,皇姐憂心如焚,已告知兒臣‘若改嫁,毋寧死’,若是真的要她改嫁給古汗王的長子,以皇姐的情,只怕真會走上絕路。現在只有父皇您出面,才能將皇姐接回來,兒臣求父皇了!”皇帝冷哼一聲:“別説小孩子的話!因為常寧和親突厥,我朝才能借突厥之力來牽制西狄與慕藩,保得這麼多年的安寧。若是將常寧接回來了,與突厥惡,你想到這個後果了嗎?”簡璟辰泣道:“父皇,您就另在宗室中選取郡主嫁與突厥好了。皇姐她吃了這麼多年的苦,已為我朝社稷安危犧牲了她自己的青。現在既然古汗王因病重即將離世,正是接她回來的時候,求父皇看在兒臣面上,接皇姐回來吧!您若不接她回來,她會死的!”

“死?!朕倒要看看她如何個死法!朝廷錦衣玉食養了她十幾年,別説只是要她改嫁,就是要她的命,也沒什麼過份。朕倒是想看看她是不是這等薄倖寡情之人!”

“父皇!”簡璟辰話語中帶上了幾分驚怒:“父皇,皇姐她是您的親生女兒啊!難道您忍心將她上絕路嗎?您,您這樣,怎能做一個父親?!”皇帝似是然大怒,幾本摺子帶着風聲擲向簡璟辰:“父親?!你們一個個又何嘗把朕當成你們的父親了!你們一個個巴不得朕早歸天,璟文謀逆,你也要學他那等行徑嗎?!”簡璟辰癱坐於地,良久方急速爬到皇帝身前,抱住他的‮腿雙‬大聲哭泣:“父皇,兒臣絕不敢有謀逆之心。兒臣不要做太子了,兒臣什麼都不要,兒臣這個王爺也不做了。只求父皇,求父皇將皇姐接回來,父皇,兒臣求求您了!”皇帝將簡璟辰輕輕震開:“不用多説了,朕還沒死,由不得你作主。皇室子女,生當為江山生,死也應為社稷而死。常寧她也不能怪朕,怪只怪,她自己命苦,生在了帝王之家!”

“父皇!”

“休得再説,朕意已決,你退下吧!”正泰殿內一片死般的沉寂,簡璟辰雙足發軟,撐着站起身來,踉蹌着步出大殿,又踉蹌着走出幾步,抬起頭,正好對上藍徽容略帶憐憫的眼神。他沉默一瞬,忽然冷冷一笑,眼神漠然掃過藍徽容,投向西北方遙遠的天際,喃喃道:“你們都我,一個一個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