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喬遷有理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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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從屋裏出來,宗無言跟在他身邊將信遞給他邊小聲稟報道:“聽説,嚴將軍的奏摺已經進宮了。
薛靈璧嘴角微揚,展開信紙。
宗無言小心打量他的臉,見他嘴角不但沒有早朝上,薛靈璧神采奕奕,與昨看誰都像是被欠了三百兩判若兩人。
但皇帝的臉卻不大好看。
各大臣察言觀,開口的時候個個都小心翼翼的。
好不容易熬到退朝,薛靈璧又被留下了。
同樣的地方同樣的兩個人,卻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皇帝看着薛靈璧一臉風得意,有些不是滋味地開口道:“有喜事?”薛靈璧沉聲道:“閨房之樂。”皇帝瞠目結舌,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一時不知道怎麼吐。
“皇上?”薛靈璧輕喚一聲,將他飛散的思緒又拉了回來。
皇帝乾咳一聲,呵斥道:“朕最寵信的雪衣侯怎能一味沉溺於閨房之樂?不成體統!”薛靈璧道:“臣並非一味沉溺,臣只是剛剛沉溺。”
“剛剛,莫非你和馮古道…”皇帝原本想問,但轉念覺得自己身為一國之君,這樣公然與臣子討論房中秘事實在欠妥,連忙改口道“最近在京城還住得慣嗎?”薛靈璧眨了眨眼睛道:“回稟皇上,臣自出生以來,住的最慣的就是京城。”這話裏是有幾分調侃的,但皇帝卻順下去道:“只怕住不久了。”
“住不久?”薛靈璧面茫。
“昨嚴修上書,説他年老體邁,想告老還鄉。”薛靈璧皺眉道:“駐守雲南的鎮遠大將軍?”
“嗯。朕記得他還是老元帥的舊部。”皇帝緩緩道。
薛靈璧嘆氣道:“自從我爹過世之後,臣與他們便再無聯繫。”這對皇帝來説是好事。手下臣子派系龐大對他來手是威脅。
他頷首道:“若朕沒記錯,嚴將軍今年才五十有六,還是當打之齡。不過他早年在戰場上受了不少傷,又勞至今,體虛難免。雲南濕熱,不利於養病。朕有意調他回京留用,你看如何?”
“皇上體恤臣子,是臣子之福。”
“只是如此一來,鎮遠大將軍一職便空出來了。”皇帝道“嚴將軍倒是提了幾個人,但都是出身微寒,又無顯赫軍功之人,朕恐難以服眾啊。”薛靈璧垂眸沉:“雲南與廣西倒是近。”皇帝斜眼睨着他“昨,你不是説要朕給你一個機會麼?”薛靈璧皺眉道:“但是雲南濕熱,不利於養病。”皇帝冷哼“怎麼?你也同嚴將軍一般,早年打仗落下病?”
“臣在廣西跌了一跤。”薛靈璧説得理直氣壯。
“那就找機會把這一跤摔回來。”皇帝有些不悦道“朕信任的雪衣侯是驍勇善戰的雪衣侯,可不是怕苦怕累怕摔怕跌的雪衣侯。”薛靈璧似被起雄心,當下抱拳道:“請皇上下旨!”
“好!”皇帝微笑頷首道“這才是朕認識的那個,智勇雙全,忠肝義膽的雪衣侯。”既然遂了他的願,他自然不吝嗇於褒獎。
薛靈璧果真被他的三言兩語説得飄飄然,又表了一通忠心。
上演完君臣齊心的戲碼之後,他突然道:“皇上準備將嚴將軍調往何處?”皇帝想了想道:“兵部尚書年老體邁,朕可以提前恩准他告老還鄉。”兵部尚書説年長,但也只比嚴修大了兩歲,論身體,恐怕還更健朗些。但他是皇后的人,很顯然,皇帝又在打壓皇后那一支的實力。畢竟皇后將親侄過繼給他,等於將雪衣侯府和皇后代表的薛家再度緊密聯繫到了一起。而他又一手牽着魔教和輝煌門兩大江湖勢力,這樣加起來,皇后勢力之大,不得不引起皇帝的警覺。
不過皇帝做夢也想不到的是,和他牽在同一條繩索上的並不是皇后,而是被皇帝視為眼中釘,處之而後快的凌陽王。
從皇宮出來,薛靈璧心情大好。事情全都照着計劃按部就班,離預期越來越近,曾經種種困擾痛苦都如天上烏雲般散盡,只留一片祥樂和諧。
回到府中,他直奔睡房,卻被告之馮古道已經起身了,正在書房。
薛靈璧想起自己在來的路上曾説過,他若是喜歡收藏,儘可將書房裏的古董字畫都拿去。他想必現在正在付諸行動。
到了書房,馮古道果然坐在書案後愛不釋手地摸着一隻玉製筆洗。
這倒沒什麼,讓薛靈璧皺眉的是他身下坐的東西。
“輪椅?”他挑眉。
馮古道抬頭“你是來表達你的愧疚的?”
“…”雖然他確信馮古道的身體絕對沒到用輪椅的地步,但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他還沒有傻到在這種時候和他唱反調。他適時地轉移話題道:“筆洗如何?”提到手中的花瓶,馮古道的臉明顯柔和下來“玉倒是普通。難得的是雕工,順着玉的紋路,雕得這樣天衣無縫,實在難得。”
“你若是喜歡,儘可以拿走。”馮古道疑惑道:“你不是一早就説過了麼?”薛靈璧噎了下道:“我怕你不好意思。”
“侯爺多慮。”
“我意識到了。”薛靈璧苦笑着搖搖頭。
馮古道道:“今早聽宗總管提到嚴將軍…雲南鎮遠大將軍嚴修?”薛靈璧點頭道:“他自請告老還鄉。皇上決定把他調回京城,派我去駐守雲南。”
“他是自請?”馮古道挑眉。
薛靈璧道:“他是我爹舊部。”他在去睥睨山的路上就已經想好。既然他爹不能去天子眼皮底下的京城,那麼只能他申請外調。只是怎麼申請卻是個難題。幸好他記起嚴修是他爹舊部,這才有了這樣一齣戲。當時不知此事能不能成,所以並未對馮古道提及,但如今想來,卻是理虧在先。
幸好馮古道也不甚在意“如此一來,要再準備十大車來運東西。”薛靈璧怕他將不滿積鬱在心,解釋道:“我之前也沒把握,萬一不成,也省去空歡喜一場。”馮古道放下筆洗,拿起旁邊的筆筒,慢悠悠道:“對我來説,京城與雲南又有什麼區別?”薛靈璧嘴角一彎,忐忑的心情一掃而空“皇上從皇后家人那一支過繼了個兒子給我。”
“皇后家人一支?”馮古道愣了下。對於朝中那些錯綜複雜的關係,他一直沒清楚。
“皇后的父親是我的伯父。他兄弟的兒子,説起來應該叫我一聲堂叔。”馮古道道:“大多?”
“六歲。”馮古道似笑非笑“已經是懂事的年紀。”
“聽説是神童。”薛靈璧別有深意道“不如我們去瞧瞧?”若是好,自然要領回來自己養,若是不好…那他們住手雲南,着實不便帶他上路。至於以後何時再正式過繼過來,那就看他們的心情和天意。
馮古道放下筆筒,將背往後一靠,嘆氣道:“可惜我不便出行。”
“…”馮古道似笑非笑的表情怎麼看都是一種抗議和挑釁。
薛靈璧將手負在身後,拳頭緊了緊,才微笑道:“我派人去接他來。”薛明珏三歲識字,四歲背詩,五歲對對聯,六歲作詩,神童之名不脛而走,連皇帝都有所耳聞。但薛家人自己知道,這個神童…有太大水分。
薛明珏能識字是能識字,但識字不多;詩也能背的,就幾首;對聯能對,但不工整;至於作詩,則完全狗不通。之所以被傳得沸沸揚揚全歸咎於薛老爹好面子愛攀比。
由於前有顧相之子顧弦之珠玉在前,後有禮部尚書之孫後起之秀,薛老爹覺得自家若不出一個神童委實丟人,於是自吹自擂了一番。其他人平時只恨找不到機會拍馬,如今有這樣好的機會哪裏能放過,於是又添油加醋。市井之人最喜各種消息,紛紛錦上添花。最後一傳十,十傳百,鬧得整個京城都知道薛家有神童,六歲能作詩。若非薛家人太清楚薛明珏的底細,只怕也要被這些傳言吹捧得暈暈乎乎。
皇后平裏與薛家不太走動,聽到言信以為真,便在皇帝耳邊吹了一陣暖風。
如此,過繼給雪衣侯家的一代神童塵埃落定。
先不將神童給薛靈璧也是薛家人提出來的。
神童最神的就是小時候,這個時候最容易穿幫。所謂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等薛明珏長大,即使資質平庸,眾人也只能惋嘆,而不能指責什麼了。
所以當雪衣侯府提出要帶薛明珏過府坐坐時,薛家上下頓時慌得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