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往事滄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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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往事,滄海桑田白筱從椅子上起來,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風景卻止不住地心煩意亂。
轉身的時候,發現蔣英美已經站在病房的門口,而白筱臉上還有來不及收起的茫。
“都年底了還整天往醫院跑,到底要到幾歲才不讓我這個當媽的放心?”蔣英美到病牀邊,放下一個保温盒,怔怔地看着昏睡的裴祁佑,片刻後,她從自己包裏拿出了一個鐵盒子,正是白筱在裴祁佑卧室牀櫃屜裏看到的那個:“這東西我覺得還是該給你,就偷偷拿來了。”愛情來得總是猝不及防,但畫上句號的卻沒幾對,往往結果是令人支離破碎的。但不可否認愛情的過程又是轟轟烈烈、美滿甜的,即便有時候是在苦中作樂,卻也相信只要有愛就等於擁有了全世界煨。
白筱在醫院樓下坐了很久,然後打開膝上的半島鐵盒,裏面靜靜地躺着一刺針。
就是用這針,裴祁佑親手在她的左腳踝上描繪下一朵含苞待放的曼陀羅;也是用這刺,她把一朵盛開到極致的曼陀羅一點一點刺在了裴祁佑的口。
他們住在拆遷房裏,即便遭遇了重大變故,卻沒有被生活壓垮,紋完身的那天晚上,他們走在寂靜的小巷子裏,路坑窪不平,冷風瑟瑟,他把她凍僵的雙手捂住呵氣:“老婆,冷不冷?仫”她依偎進他的懷裏,腳踝處的隱痛好像瞬間消失了,“不冷,很暖和。”裴祁佑擁緊她,雙眼比天上的星辰還明亮,“我不會讓你一直住在這裏,筱筱,我會讓你幸福的。”後來他又進了已經易主的裴氏工作,從底層做起,重新奪回裴氏,成為豐城出的商場新貴,有人説他運氣好,天上掉了個餡餅給了他東山再起的機會,一千萬,有誰願意投資在一個頭小子身上?
白筱的指尖摩挲着刺針,不知道為什麼,又想起了那些往事。
手機週而復始地震動,她連看都沒看一眼就直接關了機,然後起身離開醫院。
公車上一個女孩的手機被偷,然後一個高大的年輕男人拽着一個小瘦子下車在路邊狂揍。
白筱看着拉住男人手臂一個勁勸説算了算了的女孩,忽然覺得心情有些陰鬱,她上學時在圖書館看書時遭遇變態,總是往她身上蹭,接連幾天都這樣,她不敢告訴家裏,只是跟同桌訴苦。
第二天她再去看書,那個變態又靠過來,只是他的手還沒碰到她的腿,就已經被掀倒在地上。
那時候,她是怎麼拉住猶如天降的裴祁佑的?似乎已經想不起來了。
他們坐在校園林蔭道下的長木椅上,他的嘴角跟左眼角都破了,卻還衝她亂吼:“白筱,你就讓那個死老頭那麼佔便宜,難道不會拿書狠狠往他頭上砸嗎?砸死了我們裴家也賠得起!”——————公車還沒到星語首府站牌,她就提前下了車。
白筱在電影院裏看了一場愛情電影,是由很多年前風靡一時的韓劇改編,其實她並沒有看進去多少,因為已經知道故事的結局,男主死了,女主最後在他的墓碑前殉了情。
從電影院出來,也就晚上七點左右,白筱沒再坐車,直接走回星語首府去。
一個頎長的身影站在公寓樓旁的路燈下,脈脈的目光暈染在了昏暗的光線裏,白筱腳步微頓,終究還是走了過去,裴祁佑英俊的臉龐在夜裏顯得模糊不清。
他看着走近的她,輕輕地喊了一聲:“筱筱。”纏綿悱惻又認真的口吻。
不知是不是受了剛才那部悲劇片的影響,聽了這聲叫喚,白筱突然覺得鼻子泛酸。
裴祁佑的臉沒好多少,看他臉上未褪去的紅,恐怕還沒退燒,他的雙眼佈滿了血絲,但還是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彷彿害怕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一樣,“我醒過來就沒看到你,所以就過來了。”一陣温熱的體湧上眼圈,白筱強行壓下去,只是淡淡地回望着他。
裴祁佑沉默了,他低下頭,有些難堪,又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在祈求着原諒跟寬恕。
“你回去吧,以後也不要再來了。”白筱的語氣也沒了幾分耐心。
裴祁佑伸過來的手試圖握住她的,她卻把手背到了身後,迅疾地避開了他的觸碰。
他的手僵在半空,久久沒有放下來,白筱別開眼,今天回想起的事情太多,多到她一顆心都被酸澀填充,曾經多美好,後來回想起來就有多支離破碎。
裴祁佑的視線捕捉到白筱另一隻手裏的鐵盒子,悉的圖案讓他張了張嘴,想説什麼,卻最終都化為一聲:“筱筱。”白筱像是沒聽到他的低喃,直接走去公寓樓門口。
裴祁佑亦趨亦步地跟着,白筱終於忍受不住地回過頭:“你到底想要幹什麼?”裴祁佑被她瞪得尷尬地杵在那裏。
白筱迴轉過身繼續掏鑰匙,他卻拽過她的手腕,聲音暗啞:“你本沒忘記。”
“沒忘記又怎麼樣!難道你不知道那些回憶只能映照出這些年我自己過得有多麼卑微?”白筱閉了閉眼睛,沒有回過身,“我也會有累得一天,裴祁佑,我現在累了,真的累了。”裴祁佑驀地上前扳過她的身體,燈光下,她的臉上有隱隱的淚痕。
白筱側過頭,眼睫微垂,裴祁佑也紅了眼圈,聲音帶哽,“你明明還是愛我的,為什麼要説累了?你沒扔掉這刺針,説明你還記得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你不是説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嗎?”白筱想要推開他,他卻把她抱得死緊。
“放開吧。”白筱閉上眼的時候,淚湧而下:“我給別的男人生過孩子,你難道不介意了嗎?”
“我不介意了。”裴祁佑緊緊地抱住她,皺着眉:“我們重新開始,忘記過去。”
“要怎麼樣重新開始?裴祁佑,你真的不介意嗎?那為什麼這麼害怕讓我提起?就像我介意你跟白沁莉好過一樣,每當想起,就像是心口了一把匕首,怎麼可能忘記?”裴祁佑被白筱用力地推開,他怔怔地望着白筱,眉目如畫,此刻卻沾了濕氣,瓣依舊是淡淡的粉,秀的鼻子紅紅的,他突然就衝過去,捧住她的臉狠狠地吻上去。
白筱冷不防被他強吻,反應過來就拼命掙扎起來,心裏升起強烈的牴觸。
可是不管她怎麼打他推他,裴祁佑就是不肯放,忽然部一疼,一聲悶哼,幾乎他放開她的頃刻間,白筱就跑到旁邊草坪邊俯身乾嘔起來。
當他吻她的時候,她腦海裏浮現出的是他跟其她女人親吻的畫面。
裴祁佑看着這樣的白筱,心底冉冉升起了淒涼。
白筱緩緩彎下,蹲在了草坪邊,她抱着自己的雙臂,閉着濕漉的雙眼,筋疲力盡。
冰冷的夜風颳過,裴祁佑卻覺不到任何的寒冷,他只想要把她護在懷裏,就像那一年在小巷子裏,他緊緊地抱着她對她許下承諾,她是他的,從來都是他的,他怎麼允許她從他的世界裏撤離消失?
白筱纖瘦的身體不可遏制的戰慄,她咬緊下,那麼多年的情怎麼可能説忘了就忘了,可是不忘又能怎麼樣?
過了很久,她抬頭,眼圈濕紅,啞着嗓子説:“當年我人工受孕生下孩子,我沒出月子就急着趕回豐城,我的身體從那之後就一直不太好,我不想再跟你耗下去,祁佑,算了吧,我們回不過去了的。”
“人工受孕?你為什麼要人工受孕?”裴祁佑腦海裏似乎有一個念頭要破繭而出,他攥緊白筱手臂的雙手有些輕顫,“你瞞着我做了什麼?到底做了什麼!”他的音量高得有些扭曲。
她用最平靜的語調説出了一個最殘忍的真相,他佑臉上的血褪盡,那從她嘴裏蹦出的一個字一個字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對準他的心臟一刀又一刀地扎進去又拔出來。
裴祁佑紅了眼:“那個時候,徐總説要支持我一千萬去創業,是不是跟你有關?!”白筱覺得自己是殘忍的,原本想要瞞他一輩子的,可是不知怎麼她就説出來了,就像是一種宣。
她伸手推開了裴祁佑,緩緩地站起來,然後轉身走進了公寓樓。
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腳上綁了鉛球,白筱扶着牆,忽然眼前一黑,一陣暈眩襲來,整個人栽倒下去。
外面的裴祁佑聽到劇烈的動靜,猛地轉過頭,衝進公寓樓就看到地上的白筱。
幸好她才走了幾個台階,從上面滾下來,額頭被撞了一下,左腳踝不小心扭到了。
“有沒有怎麼樣?”裴祁佑驚慌地摸着她的臉。
白筱拂開他的手,勉強想要站起來,卻又跌倒回去,腳踝處鑽心的痛楚讓她蹙眉。
裴祁佑卻驀地把她騰空抱起。
“你放開我!我可以自己走上去。”他卻一聲不吭,任由她揮起的手一巴掌扇在臉上。
巴掌聲很清脆也很響,公寓樓裏剛暗下去的聲控燈又瞬間把樓道照明,也照亮了他紅腫起來的臉頰。
裴祁佑也不看她,抱着她邁上樓梯,每一步都踏得很穩。
白筱不再有任何反抗,她別開臉,眼角刺疼得厲害。
在裴祁佑踏上最後一個台階後,他卻停了下來,不再往前走,只是目光直直地看着前面。
白筱發現了異樣,從他懷裏抬起頭,轉過臉望過去——公寓門口的旮旯角邊,靠着一個男人,黑的高領薄衣,暗藍的大衣,西褲筆,一雙鋥亮的皮鞋,他站在那裏,腿雙筆直修長,右手手指間夾着一煙,此刻他沒有,而是透過煙霧看過來。
他的眼神極淡,極近冷漠,就像是在看兩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白筱的視線往下移,他的腳邊有好幾個煙蒂,似乎已經在門口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