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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關知交半零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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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靈取出小水之鑑,水鏡裏是另一個雒靈。

雒靈道:“我該怎麼辦?”她沒有開口,用的是心語,然而鏡子竟然能把這句話反彈回來。於是她又自己回答小水之鑑反彈回來的話。

“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桑谷雋要報仇不關你的事,但如果不破開口讓你別管這件事,你真的就不管麼?”雒靈道:“一邊是不破,一邊是師姐…雖然我聽出師姐的心聲和小時候聽到的很不一樣,但她畢竟是我的親人。師父,師姐,山鬼,刑鬼…她們都是我的親人。不破,我遇到他才多久。”

“可你自己也知道的,這個男人對你來説,不是認識多久的問題。”

“嗯。”雒靈道:“就算只認識他一天,我大概也會很惘吧。可問題是,我總抓不到他的心。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緊張我。你説,如果我和桑谷雋打起來,他會怎麼樣?”

“你最好不要玩火。你知道的,桑谷雋是他的好朋友。就算不破為了你而和好朋友反目成仇,只怕事情過後他也很難再開開心心地陪着你了。”雒靈嘆道:“我也知道的。可我多希望他能告訴我我對他有多麼的重要,比他的朋友重要,比他的兒子重要,比所有一切都重要。其實我也不是真的要他為我拋棄這些東西啦,我只是想聽他這麼跟我説。要是有一天我能聽見他這樣對我説…”

“可是他卻一直沒説。”

“嗯。”雒靈道:“男人的心都是這麼難以捉摸的嗎?我跟他之間一直太太平平的,沒發生什麼可以考驗他對我如何的事情,唉,當初被燕其羽抓走的為什麼不能是我?我自己出些事情來,想看看他的反應,可惜血池那次被那個叫天狗的殭屍破壞了。而最近這次…你説他到底是緊張我,還是緊張他兒子?”

“這種事情,很難説吧。”

“嗯。”雒靈道:“他那麼強健,那麼富有,那麼尊貴,那麼年輕…男人該有的他全有了。可他卻不能讓我到安全。唉,其實那些都不重要,我要的只是他的一句話而已。可他在我面前,卻從來不談我們兩個人的事情,總是跟我談他的朋友,談外面的事情——那些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寧可他…”松抱的車門呀的一聲,雒靈手一晃,把小水之鑑收了起來。

有莘不破走了進來,對着她半晌無話。

“我們…”有莘不破終於開口了,雒靈低着頭,手心卻抓緊了袖子。只聽有莘不破説:“桑谷雋的事情,我們不要管了好不好。”雒靈的眼神登時黯淡下來,有莘不破卻沒有察覺,繼續道:“我知道讓你不要幫你師姐,或許有點説不過去。但這一次從道義上來講,怎麼也是你師姐的錯。對桑谷雋的姐姐絲剝繭,這麼殘酷的事情也做得出來!我…”他話沒説完,雒靈已經躺下,翻了個身揹着他。

見她這個樣子,有莘不破也説不下去了。從天山千里跟蹤而來,江離沒救出來,先陷入和犬戎的鬥爭中難以身。好容易有大獲全勝的機會,偏偏又因為桑谷雋的事情而功虧一簣。他喜歡自由,也喜歡熱鬧,眼見江離還沒找回來,連桑谷雋也帶着手下走了,心情惡劣到了極點。好容易收拾心情,進來和雒靈好聲好氣地商量,誰知又碰了一鼻子的冷灰。

兩個小情人一個望着對方越想越生氣,一個揹着對方越想越不安,雒靈正要回身,卻聽有莘不破叫嚷道:“好啦好啦!都不知道你們這些娘們的小心眼是怎麼想的!”一推車門跳出去了。

他心情煩躁,先想起江離,再想起桑谷雋,兩人卻都不在。不得已去找於公孺嬰,鷹眼中竟也空無一人。繞着陶函車城走了一圈,燕其羽也不在,只有羋壓摟着狻猊睡着了。

有莘不破走出轅門,陶函之外卻是一片繁忙的景象:邰人已經接到公劉旨意,只等五穀透便要動遷,此刻正紛紛準備着搬家的事宜。

有莘不破埋頭亂走,光線昏暗中也沒什麼人注意他。一個不慎,和一個人撞個正着,兩人同時道:“對不起。”同時抬頭,同時一怔:“是你!”燕其羽坐在東段的城牆上,撫摸着手中白羽。

“在擔心川穹?”燕其羽沒回頭就知道是於公孺嬰,心中一嘆:“為什麼又是他。”於公孺嬰在燕其羽身後立定,一雙鷹眼彷彿能看破黑暗,直達東方。

“我到我的白羽遠在千里之外!”燕其羽道:“那晚離開之後,他就再沒回來,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那麼遠的地方!”於公孺嬰道:“你不用擔心。川穹是天派的傳人,只怕天底下能害他的人沒幾個了。”

“沒幾個?”燕其羽道:“我聽説,夏都就有好幾個。”

“有好幾個,卻不見得會對他動手。”

“那為什麼到現在還不回來?莫非生我的氣?”

“生氣?”於公孺嬰奇道:“他為什麼生你的氣?”燕其羽登時語,改口道:“沒什麼。”

“我看你還是跟我們一起東行吧。我有預,跟着我們和川穹會再次遇上。”

“東行…”燕其羽道:“有莘不破的身份,我也是知道一些的。你們不轉個方向麼?比如北方。”

“我想的。”於公孺嬰道:“可是不破只怕不肯。”有莘不破抬起頭來,原來自己撞到的卻是姬慶節,聽他説:“你怎麼走路這麼不小心。”便反詰道:“你還不是一樣。”

“我沒走動。”姬慶節道:“我一直站在這裏。”有莘不破道:“你若不是也在走神,見我走來,就不會叫我一叫麼?”姬慶節笑道:“説的是。”有莘不破道:“現在犬戎已退,什麼事搞得你心不在焉的?”姬慶節一陣黯然,道:“別説我,你呢?”

“還不是為了朋友的事情。”有莘不破道:“我就是不明白,大家的心怎麼老想不到一塊去!”

“是啊。”姬慶節道:“聽説心宗能看破別人的心事,甚至能左右別人的思維——要是我也能這樣就好了。”有莘不破奇道:“你要窺破誰、左右誰了?”

“沒什麼,胡説八道而已。”姬慶節臉上一熱,岔開話題:“我們大概還有等個十天半月才能收割城外糧食,沒意外的話,一個月後便舉城東遷,你們呢?”有莘不破道:“我們明天就走。”

“明天!這麼快!”

“不快了。”有莘不破道:“我們雖然沒能給犬戎來個斷,但這次也重創了他們,你爹爹又已經出關,短時間內阿修羅侯是不敢再來了。我們再逗留着不走,只是白消耗你們的糧食罷了。而且江離還等着我們去救呢。”

“本來我應該跟你一起去的。”姬慶節甚是愧疚:“但明天的話,只怕實在還走不開。”

“你的心意我領了。”有莘不破拍住他的肩膀:“就是你走得開,我也不能帶你去夏都冒險。”姬慶節道:“你有幾成把握?”

“一成也沒有。”姬慶節大吃一驚:“一成也沒有?那你還去?”

“我去,也只是去碰碰運氣。”有莘不破笑道:“你知道,我這人運氣一向很不錯的。”

“可是…”

“我一定會成功的。”有莘不破笑道:“而且我一個單身漢,逃起來也容易。夏都高人不少,只怕勝過我的也有幾個,但要想把我捉住,嘿嘿,只怕沒那麼容易。”姬慶節驚訝道:“單身漢?你打算一個人去?那於公孺嬰他們呢?”

“去夏都不是硬碰硬,人多了反而不好。”有莘不破道:“陶函的隊伍必須有人帶會去,而且雒靈懷着孩子,沒有於公孺嬰護送,我怎能放心?”姬慶節躊躇道:“你能不能等等。”

“等什麼?”

“等我把這邊的事了了…”有莘不破搖頭道:“我在這裏已經耽誤了太久了。再等下去,江離不知道會被都雄虺折磨成什麼樣子。再説,你們遷到豳原,馬上要着手重建家園,怎麼能騰得出手來!”

“可是…”有莘不破笑道:“別再説了!再説你就是看不起我了!我停下幫忙,難道就是為了圖你的回報?再説,萬里山河都走過來了,就不信一個小小夏便能困住我有莘不破!”姬慶節聽他説得豪邁,便不再説什麼。

有莘不破道:“等我救回江離,再一起來豳原找你喝酒。”

“好,”姬慶節微笑道:“我也一直想見見你的這個朋友。他一定…”突然遠處百十人高呼歡叫,把姬慶節最後半句話蓋住了。有莘不破道:“那是些人在幹什麼?”姬慶節眼中一陣黯然:“辦喜事。”

“喜事?”

“嗯。”

“一個巫找到了一個好歸宿。這可能是邰城最後一次辦喜事,所以左鄰右舍不管識與不識都去恭賀一番。現在大概在鬧房了吧。”

“哦。”有莘不破沒怎麼注意姬慶節的眼神,呆呆望着那些燈火,道:“希望這是個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