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關進退長逡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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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莘不破背劍橫刀,在無數屋宇間亂闖。
“他的!這裏怎麼有這麼多房子。”
“不破,你怎麼説髒話,才離家多久,就學得這樣魯了!”有莘不破沒有回頭,光是聽見那個聲音就已經嚇破了膽子!他第一個念頭就想逃,但卻被那個聲音叫住了:“讓我見到了你還想跑麼?哼,都這麼大的人了,你還想頑皮到什麼時候!”有莘不破嘆了口氣,回過頭來,垂頭喪氣走來:“師父,你怎麼會在這裏,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心宗高手佈下的陣勢,雖然厲害,卻還難不倒我。跟我來,這就回家去吧。”
“不要。”
“不要?你離家玩了這麼久,還不知足啊。你知道你爺爺,還有你兩個叔父有多想你嗎?”
“我…師父,你教過我的,做事不能半途而廢。我幫助姬家,不出手都出手了。放着邰城無數同胞在那裏,也不能説走就走。”
“嗯,這句話説得很好,有君王之度。”聽到君王兩個字,有莘不破卻有些不高興,儘管是嘉獎:“再説,也該先把雒靈救出來。”
“雒靈?是獨蘇兒的徒兒?”
“是啊師父。”提到雒靈,有莘不破有些興致了“她是我的…嘿,我子。”
“子?誰給你主持的婚禮?沒你祖父允許,你就敢私自成親?真是亂來!你都多大了,行事還這麼糊塗!”有莘不破有些臉紅:“儀式什麼不重要啦。”
“你真這麼喜歡她?”
“嗯。而且…她有身孕了。”
“什麼?唉,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那我回去幫你和你爺爺説説吧。不管怎麼樣,回去以後,禮節要補辦一下的。”有莘不破聽到回去兩個字,有有些怔了。
“那女娃兒既然有了王族血脈,這件事便馬虎不得。如今天下大勢越來越向我們傾斜了。你這些子來雖然胡鬧,但送走了九尾,夏人母族之祖脈塗山氏沒有幾百年是恢復不了元氣了。蠶從因你而拱手,也算是默認了站在我們這一邊。姬家有復興的跡象,經此一事,也必臣服。朝鮮乃我國後院。八大方伯中只有昆吾還冥頑不靈!它悖逆天運,焉能存活?一旦覆滅,再扶植季連氏代昆吾為祝融正宗,則普天之下,除夏人甸服之外盡入我王之手矣。嗯,不破,你的婚禮好辦的隆重些,着各方來賀,也讓天下人看看民心所向,天道所歸。”
“雒靈還在那大祭師手裏呢。”
“這有何難。為師在此,還怕誰來!我們救了她便回去。”
“不!我不要。”有莘不破本能地抗拒着:“我不回去。”
“不回去?那你想幹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師父,你讓爺爺把王位傳給叔父吧。”
“這是什麼話!你兩個叔父病痛纏身,當年歸藏子卜過一卦,説他們難有子嗣,且壯年早夭,只怕這預言不幸是要應驗了。就算你爺爺把王位先傳給他們,遲早也要落在你頭上。”
“我…我還有事情做。”
“事情?什麼事情?”有莘不破彷彿找到了一救命稻草:“我有一個好朋友——比我命還重要的朋友啦。他被都雄虺那廝…”
“不許用這些江湖言語!都雄虺怎麼説也是前輩,你對他再怎麼厭惡也不能無禮!”有莘不破吐了吐舌頭:“被都雄虺…前輩擄走了。所以,我無論如何要去救他。”
“你説的這個朋友,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他叫江離!是太一正師大人的徒弟,説起來也是師父您的師侄啦。所以我和他不但有朋友之誼,而且還是師兄弟來着,不能不救!”想起江離的身份,有莘不破心裏又多了兩分指望。在他心裏,伊尹無論對誰都有壓倒的實力,心想師父既然到了,那犬戎大祭師多半手到擒來,費不了什麼事。倒是江離那邊的事情困難得多,在救人之後説不定自己還能趁亂逃跑。然而他錯了。
“江離麼…是你師叔繼若木之後收的徒弟吧。他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不擔心?”有莘不破急了:“他可是被都雄虺那廝…都雄虺大人抓住了啊!那血祖兇橫殘暴,江離在他手裏都不知道會被折磨成什麼樣子!”
“我説不用擔心就不用擔心。江離既是你師叔的傳人,他就不會坐視不理。”
“可是,都雄虺大人多半是把江離擒到夏王都去了呀!那裏可是他的老巢。要不這樣吧師父,你聯繫上師叔,大家一起先到夏都把人救出來,其他事情…救人以後再説好嗎?”
“這數十年來,血宗在夏都雖然經營得不錯,但太一宗在那裏的基更深!而且太一宗和夏王室有很深的關係,你師叔要救他的傳人,道理上先站住了腳。鎮都四門誰敢對他不敬?登扶竟也沒理由阻止他。甚至夏桀也未必會來干預這件事情。單他一個都雄虺,未必能佔祝宗人的上風!”有莘不破聽得幾乎絕望了。其實這些事情他心裏也隱隱猜測到了,然而一來不願意推救援至友的義務,二來不親眼看見江離無恙他也實在不放心。但這時卻沒法去反駁老師的推論。眼見師父就要出手摧毀這個什麼心宗的大陣,他心中隱隱盼望着那個心宗高手能多抵擋一陣,可是嘩啦啦一陣響動,那無數房宇已經被眼前人舉手間摧枯拉朽地毀掉了。空中一個人掉了下來,正是那大祭師,狼狽地在地上掙扎着,惡狠狠地盯着自己身邊那人。
“果然,沒什麼人能贏得了師父。”有莘不破心裏更是絕望:“難道我就要這樣跟他回去?不!不!”
“不破,你叫什麼不?”原來有莘不破心裏想着,口中竟然忍不住叫了出來。他彷彿下定了決心:“師父,我絕不回去。我要學季丹大俠那樣,做一個遊俠,一個自由自在的遊俠。”
“不可能。”
“為什麼!我明明就不想坐上那見鬼的王座!”
“每個人都有想做和不想做的事情,但並不是一切都能如願。那些掙扎在貧困愚弱中的人,他們天天盼望着能坐上那個位置,金銀滿山,錦衣美食,可他們卻得不到。不破,從得不到這一點來説,你的處境和他們是一樣的:上天給了你這樣的身份、這樣的運勢、這樣的能力、這樣的襟,你就必須負起相應的責任。你是天命所歸,這一點沒人可以改變。”
“我可以!”
“可以?哈,你憑什麼認為你可以?”
“我不坐上去,難道你着我坐上去?”
“我你?不用我你,上天會讓你坐上去的。不破,我問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裏?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麼會被姬家的事情纏住?”有莘不破猶豫了一下:“我看見胡人在屠殺同胞,忍不住出手,誰知道一沾手就甩不開。”
“這就是了。你不忍,這就是仁人之心了。”有莘不破搖頭道:“不是,這哪裏是什麼仁人之心!是個華夏子弟都會這麼幹的。”
“你説不是就不是吧,反正重要的不是你説了什麼,而是你做了什麼。我再問你,你覺得這事麻煩嗎?”
“那當然!”有莘不破道:“要不是被這事情給拖了後腳,説不定我已經追上血祖了。雖然我打不過他,但只要能纏住他,説不定能等到於公孺嬰他們趕上來合圍。”
“嗯,你覺得麻煩,但還是為了這千餘同胞的命而忍耐了下來,是不是?那我再問你,如果有比這些人多十倍、一百倍的人水深火熱之中,你願不願意為了拯救他們剋制一下你自己的心呢?”
“我知道你要説什麼。”有莘不破道“可是師父啊,我沒你説的那麼偉大。我…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我也只想當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
“偉大的不是你,是你座下的王位!那是一個動一動就千萬人人頭落地的位置。你爺爺已經老了,你若任一走,商王族的軍民向誰效忠去?到時候非天下大亂不可。”有莘不破遲疑道:“那就學堯舜…”
“不可能!政治是一個比人心還複雜的東西,它不是基於理想,而是基於現實,不是某個人想要怎麼樣就怎麼樣的。當前無論是從百姓的政治習慣看,還是從各巨頭的利益格局看,都不可能重現你所幻想的禪讓制度。”
“反正!”有莘不破咬牙堅持着不肯放棄:“總有辦法的。我還有時間。”
“不破啊,徒兒啊,年輕的時候,我也有過許多不切實際的想法。但沒辦法,人總要向現實低頭的。這也是一種成。我原本以為你在外面闖蕩了這麼久,也該長大了。怎麼還是這樣天真。”
“天真?天真有什麼不好?長大了又有什麼好處?我寧可永遠天真下去。”
“你再這麼不切實際地固執下去,早晚會撞的頭破血。”
“我不怕。”
“那你的朋友呢?”
“朋友?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你不是個自了漢啊。你周圍有很多人在保護着你——不管你願不願意,也不管他們是處於真誠,還是出於別的什麼考慮,他們都會保護你,甚至會為了你而自陷危險之中。這你也不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