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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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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惡的傢伙騎着馬像趕羊趕牛一樣的,強迫奴隸們扛着沉重的行李急行軍,到了夜裏,每個人都累得倒地就睡,但他還不能睡,因為那怪物大爺硬是要他在地爐上拿銅鍋烘炒那在白已被曬乾的青草。

他累得站着就打起瞌睡,差點一頭栽進鍋裏,但那傢伙抓住了他,怒目道。

“站穩點,你想死嗎?”他驚疑未定,只能乾澀的,揺了揺頭。

“算了,回你氈毯裏,別壞了我的藥。”那傢伙對他擺擺手,自己抓過勺子開始翻炒起來。

藥?什麼藥?

他有點想間,但真的累到不行,便自行走回酕毯旁倒下。

他不該在這傢伙睡着前先睡,這樣不安全,可即便他死撐着坐着,眼皮還是慢慢垂了下來,甚至已歪倒在氈毯上,恍惚中,只看見那怪物把烘炒乾的青草,碾成了粉末,收到了一個小束口袋裏。

鍋子圼剩下的,他拿水和成了泥,去了衣物,敷在他腿上的傷口。

原來是傷藥。

得到了解答,他才甘心的閉上眼,不知過了多久,那人卻來推他。

“喂,起來,把鍋碗拿去洗。”他累死了,他不想起來,他才不想爬起來幫這王八蛋洗鍋子、洗碗、打水,或做其他任何狗倒灶的事。半夢半醒間,他抬手撥開那隻搖晃他肩頭的手,除了睡覺,他什麼都不想管了,反正爛命一條,要、要殺、要剮都隨便——這念頭才閃過,突覺靴被去,他忽又覺得不甘,試圖奮力掙扎,但當他連眼睛都睜不開,更不用説要掙了,那微弱的力道幾乎和搐沒兩樣,那傢伙下了他的靴與襪。

“走開…”他擰眉疲倦的咕噥抗議,但那當然沒用,原以為這怪物終於獸大發,完了靴襪要他褲,他死死揪着褲頭,下一瞬才發現那傢伙的興趣在他腳上。

他終於奮力睜開了眼,只見那怪物正在替他的腳清洗敷藥,一邊碎念。

“狗屎,真他媽的自找麻煩…”

“不…”他睏倦又惱怒的抗議:“不用你管…”他的聲音像蟲蟻一般細小,想縮腳,兩隻腳卻累得不聽使喚,只搐了一下。可那男人卻聽見了,雖沒抬頭,但手上也沒停。

“到下回開戰之前,老子沒空去找個新奴才,傷口沒處理好會潰爛,我可不想到時滿帳篷都你這雙爛腳的臭味。”他記得那潰爛的臭味,他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上聞夠多了,光是憶起那臭味就忍不住想吐。

“要是一個不好,長了爛瘡,那就是斷你兩腳,也不一定能救得回來。”他一僵,停止了那微不足道的掙扎,倒回氈毯上氣。

怪物從頭到尾沒看他,只再次扭曲了嘴角,扯出了一抹嘲諷的笑。

在笑他,他知道,這傢伙定是故意説來恐嚇他的,可他沒力氣抗議了。而藥泥浸潤了雙腳,像是將疼痛緩緩從足底走。

怪物走了,回他自己的氈毯上,用磨石子磨那把如新月般的彎刀。

他不想睡着,但沉重的眼皮又落、再垂。

火炭爆出亮紅的星子,發出小小的霹靂聲響,那是他意識到的最後一件事,然後他就陷入黑暗的睡夢之中。

清晨醒來,腳上破掉的水泡已經和藥泥一起收幹。

他把幹挿的藥泥剝開,裏面的傷口看來好轉許多,雖然還是會痛,但比之咋,不知好上多少。

咋夜裝藥粉的鍋子被隨意擱在他氈毯旁,裏頭還有些許殘餘的藥粉。

那怪物側着身,雙眼仍閉着,膛起伏規律,似還在睡。

見狀,他偷偷拿清水和了剩下的藥粉,再將藥泥裏上兩腳傷處,才要將靴襪穿回,那襪卻透出可怕的味道。

至此,他方想起他幾夜都沒下這靴襪了,圼頭汗臭摻着破掉的水泡滲出的體,臭到他一陣作嘔,教他實在不想將其穿回。

小心再偷看那怪物一眼,不得已之下,他用最快的速度掉外衣,撕下里衣兩袖充當布襪,再把那臭得要命的厚重灰布外衣套回,這才穿上軟靴,抱着那銅鍋與勺子起身,掀開門簾迅速離開。

門簾重新垂落,隨風晃盪着。

男人睜開了眼,盯着那門簾,再次輕咒出聲。

之前他就覺得有些不對,這孩子身板太軟、皮膚太,容貌太漂亮,但他以為南方的人都是這般軟秀氣,誰知道——沒有男人或男孩會有那樣一雙水的手腳,還有那藏在層層臭味下的體香。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忽略了這麼明顯的事實,他早就該猜出來,那不自覺整理自己儀態的樣子,那太過細瘦的骨架,那緻小巧的五官,那白圼透紅的肌膚,那過於清脆的聲音——可天知道,那傢伙穿着男孩的衣服,而他確實也見過漂亮的男孩,他真的以為這傢伙説話的聲音偏高,只是因為還沒有長大,嗓子還沒開始變聲…狗屎,或許是他本不想承認自己鑄下了大錯。

嘆了口氣,他坐起身來,伸手耙過張狂的黑髮,着惱的想着。

可惡!竟然是個姑娘!

瞧瞧他一時心軟,替自己找了什麼樣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