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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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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得她肩背上的燙傷,那是他親手烙的。

一時間,他愣站在門邊,不知該進該退。

“瞧什麼,還不過來幫忙。”巫女抬起那貓一般的大眼,叮着他説:“把她抱出來。”除了上前,他不知能如何,到了浴捅邊,那巫女把她給他,就轉身去拿千淨的布巾,他伸出手,將那嬌小柔弱的女人從水裏抱了出來。

少了那厚衣髒袍的童量,她輕得嚇人,讓心頭微抖。

巫女拿布巾給他,“把她擦乾,放毯子上。”説着,她轉身從另一扇門走了出去。

他小心的抱着她,在地爐邊把她的身體和長髮擦千,那蒼白瘦弱的身子,滿是未消退的紅腫瘀青,教他心緊喉縮。他儘量放輕動作,怕痛了她,怕在她身上又製造出更多的傷痕。

中途她曾經睜開眼,看見他,她眼裏有着困惑,他削了發、颳了胡,看來定是不一樣的人,他以為她會害怕,但她沒有掙扎,只抬手輕撫他光潔的臉,悄聲吐出三個字。

“阿…朗騰?”

“是的。”他喉頭微緊,嗄聲回道:“是我。”得到了確定的答案,她信任的將腦袋擱回他肩上,喟嘆了口氣,小手滑到了他的口,擱在他心上,再次閉上了眼。

她全然的信任,讓他口一熱,眼眶莫名發酸,他輕摟着她,繼續小心以手指梳開她的發,直到它們漸漸乾透。

巫女回來了,帶來一套素白的圼衣,還有一隻竹籃。

他在巫女的協助下,幫她換上。

巫女從竹籃圼拿出一隻陶鍋,淡淡道。

“把這喝了。”陶鍋裏是加了許多藥材的湯,他拿起湯勺,吹涼要喂懷裏的女人。

巫女見狀,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道:“蠢蛋,她喝過了,這是你的,你倆體質不同,受的傷也不一樣,她體有內傷,氣淤血滯,得行血化氣,你補氣的藥若給她喝了,一會兒掛了可別找我。”説着,那巫女沒好氣的再度轉身回到那扇門內,臨出門前,又丟下一句。

“衣箱裏有多餘的毯,除非她沒氣了,否則別擾我。”他一愣,抬眼朝那巫女瞧去,只來得及看見她黑的裙襬和白皙的腳踝消失在門邊。

然後,他才想起,那巫女從頭到尾沒間他有沒有錢,也沒和他要半點銀兩。叛逃出來時,他什麼也沒帶到,但他會想到辦法的。

他讓她躺下,從衣箱裏拿出毯,替她蓋上,這才開始喝那碗藥湯。

湯很苦,一點也不好喝,他還是不信任那巫女,但他一滴不剩的喝完了,然後在她身旁躺下,將她那小小的身子擁入懷中。

她的燒退了,也不再發抖,整個人微微的暖,帶着香香的甜。

就算巫女的藥有毒,他也認了。

如果要死,他寧願和她一起。

光微暖。

冬陽透過窗欞迤邐而進,灑落她的眼,喚醒了她。

繡夜睜開眼,瞧見一位發只一寸,下巴光潔無須的男人躺在身邊,一隻大手擱在她心口上,像怕她心跳隨時停了。

沉睡中的男人,雖然這裏一道疤,那裏一點傷,但那方正的臉龐,看起來仍萬般無害,一點也不冷硬。

她知道,他夜不眠的照顧了她好幾天,她時睡時醒的,偶爾還會看見另一個黑衣姑娘來替她針灸。

他幫着那姑娘,任那脾氣不好的姑娘,像叫跑堂小二一樣的將他支來喚去。若不是,曾經那樣很過他,曾經那樣被他拯救,曾經在風雪中那樣的相依為命,她定也認不出他來。

就算認出了那眉目,也不會確定他是那個冷酷、兇狠、無情的蒙古野獸。

除去了頭臉的髮之後,他深刻的五官突顯出來,那濃密且長的睫像扇子一般垂着。

他穿着一件土黃的厚衣,衣袖捲到了強壯的手臂上,除了肌比較發達,傷疤有點過多,他這個模樣,看起來就只是個普通的男人,像草原上的牧民,像遙遠異域來的商旅。

他不像漢人,也不像蒙古人。

他不是蒙古人,他説過了,他不被允許成為他們的一分子。

不自覺的,她以手指輕撫着他短促的發、光潔的臉龐,覺到他屏住了呼,然後才發現自己忍不住摸了他。

他依然閉着眼,但她能看見他的脈搏在那壯的頸間跳動。

她應該回手,可她不想。

光映照着他的臉,他的耳。

他耳上有傷,那是被她咬的,她只差那麼一點,就會咬下他一塊

輕輕的,她觸碰他的耳,撫摸他耳上的傷,看見那兒充血、泛紅,覺到他的心跳加快。

他醒了,張開了那雙深邃的眼,看着她。

她沒有回手,他也沒伸手拉開她,然後她聽見自己間。

“你有名字嗎?”她知道,阿朗騰不是他的名,不是他的姓,那是蒙古人給的稱謂,混合着畏懼、崇拜、鄙夷的名號。

他眼角緊、下顎緊繃的凝望着她,很久很久,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回答,然後才聽見他嗄聲開口。

“張揚,我叫張揚。”【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