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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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每一個明顯可見了的成長痕跡,會令母親的心充滿恩與富足,她因此可以忽略來路的困惑與前路的憂。
這秀麗拙樸的鄉間,住久了,能夠撫心靈。
她常常在工作的間隙從窗口向遠方的原野眺望,風動綠樹,草長如波,一片晴光浩浩,世界彷彿從來就是如此明亮。她在心裏想了想晚餐給兩個孩子做什麼菜,然後回到工作上,卻忍不住又看了窗外一眼,不知道這晴朗還可以持續多久,氣象圖顯示,似乎快有風暴來臨了。
朋友夫婦遇車禍出事那天,她匆匆趕往醫院,行過街角時她全然未曾留意到正在做實景拍攝的那幾個人和他們手中正工作着的攝像機。
她一直十分警醒。隱居在這僻靜的海鎮,被尋找到的機會並不大,但她從來不敢掉以輕心。父親與兄長們,甚至端木,應該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她的下落,而他,他那龐大組織的觸鬚無孔不人,無遠弗屆。她知道他一直未曾死心,在他離去之後而她出走東京之前的那四年多里,她在家裏的生活始終被人似有似無地注意着。或許是這種種蛛絲馬跡,才令阿瀾師姐心生疑竇。她不敢想象女兒的存在被他知曉的後果。一旦有異常的情況出現,她必須立即再次遷移。
一切似乎都很平靜。
他們去世後,她又不容辭地接過撫養小驥的責任。生活不免略吃力,然而兩個純良的孩子,實在令她安。
結局到來的時候,正是同往常一樣的黃昏,她在樓下的廚房做晚餐,第一道菜已經做好,兩個孩子正在客廳做功課。
她將那道葱燒排骨放在白的方形餐桌上,門鈴響了。
她在階前換下拖鞋,走過卵石的短徑,打開院門。這個時候,只有郵差會來送晚報,那個總是笑容滿面的陳叔昨天還告訴她有些不舒服,今天可能不能送…
路燈照着門前的碎石子路,燈下立着面無表情的方微。
她在剎那間墮人無邊黑暗,惶恐裏仍然不忘側身微躬行禮“師傅。”方微沒有看她,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她聽到方微身後的阿瀾一聲冷笑,小握了一下她的手,匆匆跟了進去。
她抬頭看了看星子滿天的夜空,晚風在吹,海濤在響。
年兀自悠長!
“小驥,你帶仲子出去玩一會兒,遲點再回來,記得莫要走丟。媽媽有客人,要談一些事情。”她跟在方微身後上樓,在小小的廳中坐下。
“您老人家可好?”她低聲道,不覺微有淚意。
師傅老了,剛屆五十,向後梳得一絲不苟的黑髮裏已見銀絲。對方微,她是敬畏的,除了不經意間對她這個得意門生出淡淡的温情,大多數時候方做是嚴肅少笑的,眉目弔詭。為什麼師傅看起來總是那麼寂寞如死,為什麼少讓人接近,甚至為什麼一直獨身,她從來不曾明白過,也從來不敢問,雖然她知道師傅的內心其實也是柔軟慈祥的。
“還算好,沒有被你氣死。”方微冷冷道,自始至終沒有看她一眼。
她低下頭,眼淚已經下來。
“阿瀾跟我説,你因為做了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被她揭穿,所以不敢回東京,是不是真的?”沙發後站立一側的阿瀾扯了扯嘴角,不由得微笑。四年多,近五年了,她雖然諸多努力,卻仍然沒能達到目標,她不明白方微為什麼總是不能信任她、讚賞她,究其原因,恐怕還是因為這個師妹。她樣樣不差,為何在別人眼裏,始終不如夏曉頤?
“廣島的那次任務,我與阿瀾師姐確實起了爭執,但曲不在我,您一向告誡我們不能濫用暴力。”夏曉顧道“至於師姐所説的…見不得人的事情,我欺瞞恩師與家門是我不該,但這中間…我也有苦衷,並不就完全如阿瀾師姐所説的那樣。”
“那好,你有什麼苦衷,事實究竟如何,不妨説給我聽聽。”方微道,目光這才落在她的臉上。
見到師傅臉略緩,她心中不免略安。然而接下來所要講述的經過,於她,卻是無比艱難的,一次路遇,導致一生的夢魔。
她説得很慢、很慢。
“他後來果真沒有再來找你?”方微問。
她點頭,低聲道:“我發現自己懷孕,因為…不忍心,不得已借出國遊學為名,生下孩子,一直給朋友撫養…”她望着恩師,眼神悽然“不是我有心欺瞞您,我與六公子的婚約是人盡皆知的事,家父年事已高,而端木家族近百年清譽,德高望重,兼之又有世代好的厚誼…此事牽涉三方聲譽,我實在不知如何啓齒,這些年未如履薄冰,不敢向人透半句。”方微沉默半晌,終於嘆了一氣,道:“這樣説起來,不能算是你的錯…你坐下吧。”阿瀾的臉變了變,還是忍住了沒有開口。
“那個男人是誰?叫什麼名字?”方微道。
她雙手握,掌心已滲出冷汗。沉默了很久,才輕輕地説他的名字:“他姓楊,叫楊風。”方徽霍然從沙發上站起,一揮手,几上的花瓶去向牆壁迸得粉碎,水散濕地板,玫瑰花瓣四落。
狹小的廳裏,她的三名弟子,驚愕地看着她反常的舉止。
夏曉頤知道這名字吐的後果會很驚人,但師傅的反應仍然強烈得出乎她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