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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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夏的步子很沉,這裏已經是宮的偏殿,十分偏僻,荒無人煙,荒草敗落,偶爾只有出宮辦事的低等下人們經過,就連灰塵都厚厚的積在地上,上面落滿了不知道多久之前留下的枯葉,一看就已經很久無人打掃。
她真的很想哭,一些情緒堆積在她的心裏,四肢百骸都好像被灌了鉛,那麼沉重。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哭,她甚至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軟弱,她一遍一遍的對自己催眠,她告訴自己説時間會沖淡一切,他也早晚會忘記她,就像一切都不曾生過一樣。
但是她知道,有些東西,無論是她,還是他,都是無法摒棄的。那些過往的記憶深蒂固的存活在他們的血裏,隨着心臟的跳動在悄悄隱藏着。她這樣想,不過是想讓自己少一點負罪罷了。
月光很淒涼的照在她的身上,將她的影子拖得那麼長,一片枯黃的葉子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被風捲起來,落在她消瘦單薄的肩膀上,帶着屬於去年的味道和枯敗。兩側的宮牆那麼高,那麼厚,那是上百年積澱下來的皇家底藴,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裏已經成為了整個秦宮中最為蕭條的一個地方。好像被整個皇城的人遺忘了一樣,無人記得三百年前,剛剛遷都於此的時候,這裏曾經是怎樣的繁華。
有些東西,註定要成為過去。有些東西,註定要成為歷史。有些東西,註定只能在記憶中存在,然後漸漸的被人遺忘。
就像他們之間一樣,即便只有兩步之遙,卻仍舊好似天涯般遙遠,連走上一步的資格和勇氣都沒有。那些屬於記憶中的畫面,終於只能深深的埋在心裏,不再去想,不再去理會,甚至不敢去觸碰。
他可以征服整個南疆,可以征服整個天下,卻獨獨推不開那一扇薄薄的木門。
起風了,冷風橫貫整條綿長的通道,青夏一身錦衣華服,頭上朱釵搖動,出清脆的聲音,滿地的灰塵落葉隨風而起,從她的裙襬下吹過,向着遙遠的方向飄蕩而去,月亮彎彎的一輪,那麼孤獨,連光芒都是慘淡的。到處都是路,可是在這座偌大的宮廷裏,她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個方向去,她突然覺得自己那麼累,那麼辛苦,心臟幾乎無法負荷了。在人前,她可以裝作堅強,可以凌厲果敢,可以毫不在乎的將一切拿來當做武器來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可是此時此刻,在這座空蕩蕩的皇城之中,她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裏的痛苦,再也無法強迫自己去假裝無所謂假裝的勇敢,無人知道她心底的苦,無人可以明白她有多麼的難過,那些紛亂的念頭像是雜草一樣在她的心裏瘋狂的滋生,將她的心長的一片荒蕪。為什麼都要這樣,都要這般的隱忍,這般的沉默,為什麼都要壓抑着自己來遷就她?她寧願他們都狠毒一點,都自私一點,所表現出的全都是虛情假意,所做的一切都是居心叵測別有用心,哪怕會傷心,哪怕會難過,哪怕會痛的無以復加,也不願意這樣艱難的抉擇着。
這樣的深情,她該如何回應,她又該如何去償還?
暗紅的宮牆,圍成一個之字形的拐角,一個威武的石獅子蹲坐在拐角的方向,在它的面前,還有一條路,筆直的通往前方。
青夏伸出手,輕輕的摸着那隻石獅子的頭,心底是大片大片無法言語的蒼涼,太多時候,她多麼希望自己也是一塊不會説話沒有心的石頭,可是不去想任何事情,孤獨但是堅定的守護着自己的方向。
眼睛漸漸變得模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越來越脆弱,好像上輩子沒有過的眼淚全都攢到了這輩子。冷風吹在她的臉上,淚水滑過的痕跡變得很淡。她緩緩的蹲下來,蹲在獅子的旁邊,華麗的宮裝拖在地上,沾滿了灰塵,她的手撐在獅子的身上,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一尺厚的落葉灰塵裏,她的背輕輕的顫抖着,卻沒有半點聲音。
拐角的兩側,向北向東延伸開去,各自是一條長長的道路,白亮的月光照在上面,整個宮城似乎都被鋪上了一層白霧。
恍惚中,兩個清俊寥落的身影,緩緩的出現在兩條長街的盡頭,一北一東,互成犄角,互相看不到對方,卻同時看到那個蹲在石像前無聲落淚的宮裝女子。
時間呼嘯而過,一切都像是水月鏡花一般,大霧彌矇,冷月淒涼。兩名男子長身玉立,衣袍飄飛,有着疏朗淡漠的氣質。那些眼神是那樣的寧靜,像是大海一樣的包容,星圖的軌跡緩緩變化,將他們的命運緊緊地糾纏在一起,終於那些屬於個人的稜角和鋒芒,被一點一點的磨去,終於,漸漸的瞭解了該怎樣去愛一個人,卻恍然現,原來愛情的世界裏,真的容不下三個人。
一切寧靜,只有風輕輕的吹過,女子蒼白的臉頰有着象牙般的潔白,遠遠的,有喧囂的絲竹聲悠揚的傳了過來,更加顯得這裏死寂一片。
人們永遠也不知道將來會生什麼,就連現在,往往都很難把握。
三更的更鼓隆隆敲響,青夏終於挪動着麻的腿雙,緩緩的站了起來。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有着一種恍非人世的美。
軟弱畢竟只是暫時的,時間不會因為誰的難過就停住腳步,眼淚過之後,生活還要繼續,而她還是要選擇她要走的路。時間在這一刻似乎暫停了,兩道目光略略帶着一絲狂熱的盯在她的身上,只在一轉身時,或許就可以決定未來命運的走向,也可以決定她將要走向誰。
漫天神魔在這一刻齊齊睜開了眼睛,萬道星光照之下,荒涼的皇城有着詭異的星輝,空氣微微凝聚,呼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只需要一朵花開的時間,房檐上的水叮的一聲落在地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青夏並沒有左右張望,她站在石像之前,抹乾了眼淚,輕輕的拍了拍石獅子的頭,輕輕的苦笑,聲音那麼輕,帶着一絲淡漠卻又無奈的豁達:“謝謝你陪着我了,我要走了。”然後,她轉過身,沒有向東,也沒有向南,在遙遠的西邊,有隱隱的樂器聲響,她利落的轉身而去,一步一步的消失在濃郁的黑暗之中,終於,連翻飛的裙角也不見了蹤影。
冷月清輝,慘淡的光芒之下,兩名男子,也終於轉身而去。
天山的眼睛在俯視這片蒼茫的大地,敗落蕭條的宮牆之內,三人向着各自的方向離去,背影都是那般的估計冷漠,沒有一絲温度,漸行漸遠。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究竟是誰出了錯,是命運在捉着他們,還是他們走錯了命運的軌道?冷寂的夜裏,一片落葉在半空中輕輕的打着轉,終於飄飄蕩蕩的落在地上,一個轉折,就被灰塵覆蓋了下去。
青夏走在路上,突然前方一陣嘈雜,青夏停住腳步,只見重重宮燈的掩映之下,一名周身黃錦緞華服的男子緩緩走來,見到青夏,似乎也是一驚。頓時停下腳步,雙眼深深的向她望來。
青夏不知道該不該説是冤家路窄,她微微仰着頭,望着對面的齊太子,直的背脊像是一柄不會彎曲的利劍。
大隊的人馬擋在前面,阻止了她前去的道路,齊安似乎也沒有絲毫想要避讓的覺悟,反而微微眯起眼睛,低沉的説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裏?”青夏眉梢一挑,一張臉尖瘦白皙,雙眼好似漆黑的寶石,閃動着冷冽的光輝,冷冷的望着他,語調清冷的説道:“這似乎還輪不到你來管。”女子眼梢好似夾帶着北地的堅冰,這樣的表情出現在這張面孔上,顯得是那般的刺眼和陌生。齊安的眉頭漸漸皺起,他突然沉聲説道:“都退下!”周圍的侍從們齊齊一驚,想要説什麼,卻被齊安一個冷冽的眼神退。人羣迅如同水般退了下去,狹窄的兩側宮牆之內,只剩下青夏和齊安兩人。青夏眼神冰冷,登時走上前去,就想從齊安的身邊走過去,不想齊安卻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青夏的手腕。
一聲華麗宮裝的女子眼梢帶煞,緩緩的抬起頭來,斜着眼睛看着這名男子,沉聲説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以你酒後瘋侮辱北秦宣王妃的罪名殺了你,就算是死,你也會身敗名裂。”齊安定定的看着她,終於緩緩搖了搖頭,説道:“你不是她,你到底時誰?她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