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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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圖上看來,石屏和元江縣城,相距咫尺,事實上,兩地間直線距離也不過只四十華里,但是,誰都料不到那裏竟是我們大軍的葬身之所,橫亙在那裏的竟是高霄漢,羣峯如林,寸草不生的不
之地,諸葛亮在徵南蠻的時候,也曾陷於這種窘境──雲南到處是山,這種寸草不生的不
之地太多了,但諸葛亮在焚香祈禱之後,有泉水湧出,有賢人指示他一條生路,而我們卻是得不到一點救援,上蒼眼睜睜的看着我們踏進死域,而沒有給我們一點暗示,將領們都很英明,參謀們也人才雲集,卻是沒有得到這一帶地形的情報,貿然揮軍進入,除了用天意來解釋外,我們還能説什麼呢。
大軍一離開石屏,進入山區,大家心裏便覺得有一種難以掩飾的緊張,山徑崎嶇而狹窄,像蛇的肚皮一樣,在亂山中蜿蜒着向前伸展,只能容許一個人通過,六萬大軍不得不擺成單行,沒有左衞右衞──山巒陡削,排成單行,通過已是困難,不可能再有側面掩護,我們時時都提心吊膽,任何一個山頭上出一
機關槍,我們便會像甕中之鱉一樣,束手待斃,所有的重武器都拋棄了,大家輕裝備爬山,冬天的陽光雖然是温暖的,但在不久之後,大家便被曬的和累的汗
浹背。
當天中午,午飯後休息的時候,石建中將軍扶着枴杖,不斷側起耳朵,很久很久。
“情形好像不太對!”他低低的對我説。
“你聽到什麼了嗎?”
“不,正是因為沒有聽到什麼,你覺出來沒有,這一帶的山是多麼靜。”他的話提醒了我,我也側起耳朵,除了弟兄們零落的談話聲外,大地上果然沒有其他一點聲音,連一點蟲鳴的聲音都沒有,我們進入的分明的不是一座叢山,而是一座古墓。
“靜的可怕,”石將軍説“而且這一帶的山好像被火燒過似的。”這種被火燒過似的不祥的預卻是每個人都有的,但都埋在心頭,一句話道破心頭的隱憂,圍繞在石將軍周圍的師部官長們大家把頭轉過來,驚慌的期待着石將軍的下文,但是,石將軍沒有再説什麼,只低下頭,那年他才三十五歲,但看起來他似乎已是很老了。
本來預計當天晚上便可到達元江鐵橋的,可是,就在那絕地的亂山叢中,一個山峯接一個山峯,一個深谷接一個深谷,爬不完的山,越不完的嶺,以為只要爬過前面那個山頭便可以看見元江鐵橋了,卻另有一個山頭在面前聳起,聽不到聲響,看不到鳥獸,假使能有一隻鳥飛過,我們都會歡呼,可是什麼都沒有,尤其使人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的是,看不見一青草,起初還有一棵兩棵垂死的小樹,後來簡直是什麼生物都沒有了,所有的山峯都枯乾的和死人臉皮一樣的焦黃,萬丈深谷,卻沒有潺潺的水聲,俯身靜聽,聽到的只是隱約的風吼。七天之後,我們還在亂山裏打轉,糧食已發生恐慌,但更為可怕的還是沒有飲水,我不能形容政芬她們那些眷屬們和孩子們的慘狀,她們滿腳是泡,幾乎是一面哭,一面一步一步的往前挨,母親們用她們那只有少許津
的舌尖舐着孩子們的枯焦的嘴
,更把自己哭出來的眼淚拈來潤濕孩子們渴得一直伸着的舌尖,可是到了後來,她們連淚也哭不出來了,弟兄們像
了筋似的
息着,我緊跟在石建中將軍身後,他早已不再騎馬,只扶着手杖,帶着他那滿是創傷的身子,一拐一拐的走着,他的嘴
乾的裂着幾條寬縫,兩眼因缺少水份而焦紅,但他仍支持着,告訴他的部下──“快到了,渡過元江鐵橋,我們便可以好好的休息!”大家唯一的盼望便是早一點到元江鐵橋,這點希望支持着大部份的人咬着牙活下去,然而,仍不斷有人倒下,他們沒有一點預告的,正在茫然走着的時候,會猛然間撲倒到地上,沒有人扶他,連作媽媽的栽倒,孩子在地上啼哭,都沒有人多看一眼,每個人都剩下一絲氣息,地獄就在腳下裂開,我們眼前不斷浮着鐵橋的影子。
“孫師長應該早到元江城了,”石建中將軍對我説“上天保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