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剛鐸攻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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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後,在通往外城的街道中就發出了極為震耳的喧鬧聲,人們歡呼、大喊着法拉墨和米斯蘭達的名號。皮聘看見排列成行的火炬,在歡欣鼓舞的羣眾簇擁下緩步前進的兩名騎士:白衣騎士不再發出刺眼的光芒,似乎所有的火焰都在剛剛燃燒殆盡了;另外一名騎士周身籠罩在黑暗中,頭無力地低垂着。他們一起下馬,隨從接過影疾和另一匹馬的繮繩,兩人一起走向門口的衞兵:甘道夫腳步沉穩,灰的斗篷隨風翻飛,眼中依舊有着熊熊火焰殘留的餘燼;另一個人一身綠衣,步履有些不穩,似乎是受了傷或是因為剛剛的追逐而
疲力盡。
皮聘緊跟在後,看着他們通過要的正門,當他好不容易瞄到法拉墨蒼白的面孔時,他猛
了一口氣。從那張面孔上,他可以看出承受無比恐懼或痛苦的痕跡,但現在這一切都已經在法拉墨的掌握之中。當法拉墨和守衞説話時,他
起
,讓旁人可以明顯
覺到他的尊貴之氣。皮聘仔細地打量着他,這才明白他和哥哥的長相有多麼接近;當初皮聘第一眼見到波羅莫時,就因為他外貌威嚴、行事卻又謹守禮儀而對他產生好
。但是,一見到法拉墨,皮聘卻
覺到一股之前所沒有的情緒波動──眼前是一名擁有尊貴血統和氣質的人類;法拉墨給人的
覺就像是亞拉岡
出真面目時一樣,或許相較起來沒有那麼尊貴,但也比較平易近人。這是擁有上古人皇血統的現世繼承者,同時也被那古老種族的智慧和哀傷所
染。他現在才明白,貝瑞貢提到他時,為什麼會對他那麼尊敬。他是個人們樂於服從和跟隨的將軍,即使在那些黑翼的陰影籠罩之下,皮聘也願意跟他出生入死。
“法拉墨!”他和其他人一起放聲大喊:“法拉墨!”法拉墨在城中人類的吵雜聲中,聽出了有些許的不同,於是他轉過身,低頭看去,出驚訝的神
。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他説:“一名半身人,竟然就在高塔這裏!你是…”他話還沒説完,甘道夫就走過來話道:“他是和我一起從半身人的故鄉來的,”他説:“他是和我一道的,先別在這邊花時間。還有很多話要説、很多事情要做,你也已經疲倦了,他會跟我們一起來的。事實上,如果他沒有忘記他的新工作,他這個時候也該去服侍攝政王了。來吧,皮聘,跟我們走!”不久之後,他們就來到了城主的房間,許多張高背椅被安排在一盆火炭周圍,僕人們也跟着送上美酒。皮聘就在不為人所注意的狀況下站在迪耐瑟的座位旁,着急地想要聆聽最新的消息,甚至連自己的疲倦都忘記了。
在法拉墨吃了幾片面包、喝了一大杯酒之後,他在父親的左手邊坐了下來,甘道夫坐在另外一邊的木椅上。一開始,法拉墨只有提到十天前他所執行的秘密任務,他描述了伊西立安目前的狀況,以及魔王和盟友們的調兵遣將。接着,他提到了在路上埋伏哈拉德林人,將他們和巨獸一起殲滅的過程。這是將軍向主上進行例行報告的口吻,即使戰果看來十分的輝煌,但和目前的危機相比,也淪落為稀鬆平常的邊境衝突。
接着,法拉墨的視線突然停留在皮聘身上。
“但我們所遇到的狀況並不尋常,”他説:“這位並不是我所見過,從北方傳説中來到南方的第一位半身人。”甘道夫一聽見這話,立刻抓住扶手,猛地坐直身;他使了個眼,制止了皮聘正要張開的大嘴。所有人都沉默、專注地傾聽着法拉墨娓娓道來這段故事;在大多數的時候,他的目光停留在甘道夫身上,偶爾則是會瞟向皮聘,似乎是為了提醒自己之前所看到的景象。
隨着他的故事逐漸揭曉,來到了和佛羅多及僕人在漢那斯安南相遇的時刻時,皮聘發現甘道夫的手緊握着椅把,同時還在微微顫抖,那雙手看起來極為蒼白,變得比以前更蒼老。當他打量着對方時,這才害怕地發現,無所不知的甘道夫竟然在擔心、甚至是害怕;房間中的空氣變得十分凝滯、沉重。最後,法拉墨陳述了和對方分別的過程,以及他們意圖前往西力斯昂哥的計劃;他的聲音越變越低,最後他不抱住頭,無奈地嘆氣。甘道夫立刻站了起來。
“西力斯昂哥?魔窟谷?”他説:“時間,法拉墨,時間是?你和他們是什麼時候分開的?他們大概什麼時候會抵達那個受詛咒的山谷?”
“我是在兩天前的清晨和他們分別的,”法拉墨説:“從那邊到魔窟都因谷大約有四十五哩,然後從那邊還得往西走十五哩才會到那座被詛咒的高塔。即使以最快的腳程計算,他們在今天之前也到不了那個地方,或許現在也還沒到。我明白你在擔心什麼,但這籠罩天地的黑暗和他們的冒險之間並無關連。那是從昨晚開始的,伊西立安一整夜都籠罩在陰影中。據我的判斷,魔王早就準備好對我們發動總攻擊,而那攻擊的發起時間是在這兩名半身人離開我身邊之前就決定的。”甘道夫來回踱步。
“兩天前的早晨,也就是他們已經走了三個白天了!你和他們分開的地方距離這裏有多遠?”
“直線距離大約七十五哩,”法拉墨回答:“我已經盡全力趕來了,昨晚我在凱爾安卓斯紮營,那是在大河北邊我們駐紮兵力的一個三角洲,馬匹則是留在比較靠近的岸邊。當黑暗來襲,我判斷不能夠再拖延了,因此立刻和其他三名自願者騎馬趕來。我將其餘的部隊派往南邊,加強奧斯吉力亞斯渡口的防衞。我的決定應該沒錯吧?”他看着父親。
“錯?”迪耐瑟大吼一聲,眼中閃動着異光。
“你問我幹嘛?這些人是你指揮的。還是,你請我評判你所有的作為?你在我面前裝得十分謙卑,但你暗地裏本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一意孤行。你看,和以前一樣,你説話還是很有技巧;可是,你從頭到尾都一直看着米斯蘭達,希望他告訴你説的對不對,有沒有
漏太多!他從很久以前就贏得了你的信任。”
“吾兒啊,你的父親雖老,卻還沒有那麼不中用。我還是和以前一樣能聽能看,你心裏想的、嘴裏不願説的,我都猜得出來。我知道很多謎團的答案,不值得,波羅莫死得真不值得!”
“父王,我別無選擇,”法拉墨低聲説:“我也希望能夠事先知道您的想法,再作出這麼關鍵的判斷。”
“那會改變你的決定嗎?”迪耐瑟説:“你還是會把那東西送走的,我很清楚,我很瞭解你。你從以前就一直想要效法古代的王者,像他們一樣高貴、慷慨、謙卑有禮。這於承平時期的王族來説,或許是值得付出的目標,但是,亂世中的慷慨往往必須以死為代價。”
“我不後悔,”法拉墨説。
“你不後悔!”迪耐瑟大吼道:“法拉墨大人,你犧牲的不只是你,還有你的父親、以及你所有的子民。在波羅莫去世之後,換成你應該去盡全力保護他們了!”
“那麼,父王希望──”法拉墨説“我和哥哥的命運換嗎?”
“是的,我真希望是這樣!”迪耐瑟説:“波羅莫效忠的是我,他不是巫師的玩偶。他會記得父王的需要,不要輕易放過命運賜給他的機緣,他會把那禮物送到我面前。”法拉墨失控了:“父王,請您仔細想一想,為什麼在伊西立安的是我而不是他?至少,我這不肖子還曾經聽過您的教誨一次,指派他去執行那任務的就是攝政王您啊!”
“這杯苦酒我自會喝下,不需要你來提醒我!”迪耐瑟説:“我每天每夜都品嚐着這苦果,憂慮還會有什麼不幸發生。果然不出所料,我的擔憂成真了。這不就是我所恐懼的嗎!這枚戒指為什麼不在我手中!”
“冷靜一點!”甘道夫説:“波羅莫也絕對不可能把它帶來給你的。他壯烈犧牲,他的死是有意義的,願他安息!你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如果他拿走那東西,那麼他將會淪入魔道,他會把那東西佔為己有,當他回來的時候,你連自己的兒子也不會認得!”迪耐瑟面一正,冷冰冰地説:“你發現波羅莫沒有那麼容易
,是吧?”他柔聲説:“身為他的父親,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他會把那東西帶給我的。米斯蘭達,或許你很睿智,但不管你怎麼陰謀設計,你都不是全知全能的,有些人的忠告,不是巫師的羅網和蠢人的愚行可以掩蓋的,這件事我知道的比你所推測的還要多。”
“那您所知道的是?”甘道夫説。
“我所知道的,足夠判斷出我們必須全力避免兩個愚蠢的作法。使用那東西非常危險,而在這個時刻,像你和我那兒子所做的一樣,派兩名沒腦袋的半身人把它送到魔王的國度中,這種行為則是徹頭徹尾的瘋狂。”
“英明的迪耐瑟王,您又會怎麼選擇呢?”
“我兩個都不做。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我絕對不會為了一絲微薄的希望,而去冒着損失一切的危險,讓魔王有重新找回那東西的可能。不,我們應該要將它藏起來,收在陰暗、幽深,沒人找得到的地方。除非面臨到絕大的危機,否則絕對不可以使用它;而且,必須盡一切可能不讓魔王找回它。只有在我們徹底挫敗、無人生還時,魔王才有可能拿回這東西。”
“大人,您的思考模式和以前一樣,都僅限於剛鐸統治者的角度,”甘道夫説:“但是,除了你們之外,還有其他的人類、其他的生靈和其他的國度。以我來説,即使是他的奴僕都讓我非常同情。”
“如果剛鐸陷落,其他的人類能從哪裏獲得援助?”迪耐瑟回答道:“如果我現在已經將那東西安全地收藏在守衞森嚴的寶庫中,這場會議就不會因此而起爭端,我們也不需要在這一片茫中顫抖,擔心不可掌握的結局。如果你不相信我能通過那試煉,你對我的瞭解
本就不夠!”
“我的確不相信你可以,”甘道夫説:“如果我能夠信任你,我早就把那東西送到你手中,不需要讓我和其他人經歷這麼多的磨難。聽完你這一番話之後,我對你的信任更為減少,就和我不信任波羅莫一樣。等等,控制你的怒氣!在這件事情上,我連自己也不相信;即使這是別人送給我的禮物,我也會拒絕的。迪耐瑟,你很堅強,在某些事務上你還是可以控制自己;但是,如果你拿到那東西,它會將你徹底擊垮的。即使它被埋在明都陸安山下,你還是會朝夕思念地想着它。黑暗正逐漸近,更糟糕的狀況就快要發生了。”當迪耐瑟轉頭面對甘道夫時,他的雙眼又再度發出異光,皮聘再度
覺到兩人意志力的拉扯與抗衡。但這次,兩人的眼光就像鋒利的刀劍一樣不停
鋒,在戰場上閃動着寒芒。皮聘渾身發抖,很擔心有任何一個人會遭到致命的一擊。可是,迪耐瑟突然間鬆懈下來,再度恢復了鎮靜,他聳聳肩道:“如果我拿到!如果你拿到!”他説:“這種假設都是空談,它已經進入了魔影的勢力範圍,我們只能靜候時間告訴我們一切的答案,這答案很快就會揭曉了。在此之前,全世界所有對抗魔王的人們都只能抱持最後一絲希望;到時,就算這希望灰飛煙滅,至少大家還可以自由之身戰死。”他轉過身面對法拉墨道:“你認為奧斯吉力亞斯的防衞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