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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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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周月總是衝他叫叔叔,雖然周月始終沒能記起他是何人,但他與洪教練聊的非常開心,彼此都是一見如故的樣子,那樣子_如他們的過去——既是師徒,又像父子。

洪教練走了,優優送他下了樓,又送到醫院的門口,就和三個月前洪教練送她一樣。在醫院門口兩人如此這般商量了半天,才互相告別分手。

下午,優優帶周月到花園散步。散到一半優優突然説:周月,想不想出去逛逛?周月點頭説:想啊。優優説:那跟我走!

優優把周月帶到醫院的門口,周月還穿着病人的衣服,這打扮讓門口的警衞直直地看他,周月也看那個警衞,臉上不出幾分膽怯。優優一隻手拉着他的胳膊,就像拉着自己的男友,目不斜視地向外走去,理直氣壯地走上大街。

他們走上熱鬧的大街,上了一輛出租汽車,車子遵命朝城西開去,行至半途周月才想起開口打聽:“喂,咱們這是上哪?”優優説:“去玩,找個地方讓你散散心去。

“黃醫生同意嗎?”周月畏畏縮縮的模樣就像個怕惹事的小孩子,可優優卻不這樣看,她覺得這説明周月至少還保留着運動員和警校學生的紀律,這也讓她更相信,醫生的判斷是沒錯的:周月十有八九能恢復,只是需要等機會,或者需要磨時間。

出租車穿過擁擠的城市緩緩向西行駛,每條街街的模樣都差不太多。當太陽開始變冷並且下沉的時候,他們才艱難地擠出了紅綠燈的層層封鎖。這個旅程對周月似乎有些過於漫長,他在狹小的車廂裏顯得有些疲倦,漸漸失去了起初的興致和那點耐

“咱們究竟去哪兒?”他的疑問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焦灼,優優只能不停地安撫他:“快到了,就在前面不遠了”可前面總也不到,車子顯然早已出城。前方的道路雖仍嘈雜,但看上去明顯半城半鄉。周月的疲乏也漸漸演變為急躁和恐慌:“咱們到底去哪兒,你到底要帶我到哪兒去呀?”他的語氣幾乎變成了質問,優優的安撫已經不起作用。她不得不反過來用大聲的批評喝止住他:“不是跟你説快到了嗎,你怎麼這麼沒耐心,坐好了!

強硬的態度果然生了效,周月先是愣一下,直的上身隨即救下來,他沒打采地低了頭,從此再也不吭聲,甚至再也不往窗外看一眼,優優也不知道他是害怕了還是生氣了。

他們要去的地方就是武警體工隊的拳擊館,拳擊館的地址是洪教練告訴優優的,這地方出租車的司機也沒來過,繞了很多彎路又下車不斷地問,才把他們帶到了一個大院落。這一次光單程的車費就花去了優優一百多。

武警部隊的拳擊館比仙泉體校的要好得多。雖然已是黃昏落時,但高窗斜陽還是能讓人看出這裏的氣派來。已經有人奉命等候在門前,他們先把周月帶到更衣室,優優則被擋在門外面。她揹包裏特地為周月帶來的那件仙泉體校的運動衫,他們也沒讓周月穿,而是給他換上拳擊的鞋子和短褲,頭上戴了防護盔,手上還套上了厚拳套,那樣子真像五年之前,還是一身“紅方”的打扮。

周月一被帶出更衣室就四下張望優優,他一看見優優就神魂不定:“你到哪兒去了,他們要讓我去幹什麼?

周月一臉恐懼有如怕被遺棄的孩童,優優笑笑,用命令的口氣消聲噓道:“跟着他們走,呆會兒告訴你。

周月心神不寧地跟着他們走去,邊走邊不住回頭,從人縫中尋找優優,優優用輕鬆的微笑和調皮的擠眼,在他身後予以安撫。她跟着他們一起穿過一條長長暗暗的走道,一路上腳步雜沓無人出聲。

周月惶惶然地被眾人簇擁,似乎察覺出氣氛有些古怪不同。他也許以為他們又是帶他看病,去做腦電圖之類…優優猜不出當週月踏進那間又大又空的拳擊館時,在他孩子般單純的大腦裏,會曝光出何種圖景的底片來。

雖然此地不是仙泉,不是那間老舊的拳擊館,這裏也聽不到任何劇烈的擊打和急促的吶喊,但優優仍然覺得她又回到了憧憬美好的少年,就像走進了一張温情脈脈的老照片。因為此時,她看到了同樣的黃昏,同樣的空曠,屋子的當中,擺着一張同樣的拳擊台,圍繩半紅,台基暗綠,在窗外一道夕陽金輝的投之下,習習生煙。

拳擊台上,正中位置,凜然站着一條漢子,身披藍戰袍,手戴藍拳套,沒戴頭盔,白髮皓然。

那個剎那周月的腳步突然放慢,目光戀。優優興奮地看到,他的眼角,竟然滾出兩顆晶瑩的淚珠。她興奮地看到,周月沒經任何指點,便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他自己開圍繩,跳上了拳台。

老教練一拳突前,一拳護,目光炯炯,聲若炸雷,衝着凝神不動的周月,大喝一聲:“來!”周月被這一聲炸雷震醒了靈魂,也拉開了架勢。他的架勢好看極了!真正的拳擊就是這樣!虎虎生氣,魁力人!

老教練移動步伐,近周月,同時快速出拳,拳頭擊中周月的肩部,雖不重,卻迅着閃電。優優聽到的聲音,看到的場面,連同那台上輝煌的夕陽,都讓她雙目濕潤,恍若回到了五年之前,那個下雨的黃昏,似乎在一模一樣的情境中,她第一次見到周月!

在那個黃昏,她第一次聽到和今天一樣的叫喊:“動起來,快一點,動作快一點,注意保護,往兩邊閃,出拳!

在老教練的喊聲中,周月真的動起來了,他的腳步真的隨着老教練的跳躍而跳躍,隨着老教練的移動而移動,越來越練,越來越迅捷。

“出拳,出拳,進攻!

終於,在喊聲的威下,周月打出一記直拳,可惜打空了,但動作很好,很像那麼回事的。老教練再度近,用拳頭不住點擊周月的口和雙肩,刺着他的鬥志。周月再次出拳,是一記右勾拳,打中了,台下的人齊聲喝彩。彩聲未落,周月突然變成了一隻睡醒的猛獅,突然用一連串快速而炫目的組合拳,剎那間將老教練到了台角。

咣!不知什麼人,敲了一聲鑼。

鑼聲讓周月的動作突然停住,怔怔地不知所措。老教練從圍繩上直起上身,臉上掛着滿意的微笑,他上去擁抱了周月。

“周月,好樣的!你還是這麼

優優看見,周月也擁抱他的老教練,然後他哭了。

他叫了一聲:“洪教練!

優優聽見了,這是周月受傷後第一次,叫出他過去記憶中的某個名字。隨着這一聲:“洪教練!”優優熱淚盈眶,她難以自地,歡聲呼喊:“周月!”洪教練鬆開周月,他抓着周月的雙肩,大聲地問着:“周月,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再説一遍,我是誰呀!

“洪教練!你是洪教練!”周月的淚珠還掛在眼角邊。

“你是誰!你知道嗎?你叫什麼!你告訴我!你大聲告訴我!

周月張開了嘴,但他張了半天卻説不出。優優也跟着他張開了嘴,她終於忍不住再次呼喊出來:“周月!你是周月!

周月顯然被這聲呼喊振動,他幾乎是被帶動着跟了一句:“我是周月!

“大聲一點!你是誰?”洪教練再次高喊:“你是誰!

“我是周月!

周月終於放開了聲音,他大聲地答道:“我是周月!

師徒相認的場面在優優心裏留下的印象肯定相當深刻,以至她後來在“平談生活”向我描述這個場面時我也深受染。正因為受到染,所以那一幕人間喜劇的結尾才更讓人覺出一絲悲涼的無奈。

那一天他們走出拳擊館時天都黑了。洪教練和幾個武警拳擊隊員陪着周月一起更衣,優優聽見他們在更衣室裏大聲説笑,中間還夾雜着彼此的諧德和親熱的話。優優聽見周月終於説到了仙泉,還説到了北京公安學院的一些事情。他還叫出了那幾個武警拳擊手的名字和外號,聽上去他們曾經親密無間。

周月出來時已經穿上了一套武警的運動衫褲,他被那一大幫人前呼後擁,走出了體工大隊講究的樓門。體工大隊的領導也聞訊趕來,拉着周月間長問短。優優站在人圈外面,她也想上去祝賀一聲,卻總也不上一嘴。她跟着他們往門外走去,跟着他們出了大門,又跟着他們下了高高的台階,體工隊的領導還給周月和洪教練安排了一輛麪包車,專門送他們回城。趁他們在車子門口依依惜別的時候,優優悄悄先自上了汽車。她選了後面的一個雙人座位,心想一會兒周月上來也許會主動坐在她的身邊。她覺得洪教練也該看得出來,她對周月有那個意思。她相信通過這件事情,洪教練肯定會贊成周月和她相愛,甚至會當仁不讓做個月老,成全他們兩人的幸福美滿。

當然,優優也想到了,也許周月上車並不會馬上坐過來的,畢竟礙着洪教練的師道尊嚴,還當着那麼多武警的同伴,何況周月原本就是個正經的少年。

車下的寒暄終於結束,周月和洪教練一前一後上了汽車,在車門轟的一聲關住的同時,周月一股坐在了靠窗的一個單座。車子開動起來了,他向外揮手,車外的人也向他們揮手,直到車子開出體工大隊的院子,周月才轉過身來。他的目光從優優臉上劃過,移向了坐於對面的教練。

“洪教練,這是您的女兒嗎?”洪教練正低頭點着煙,聽到周月這樣問,他抬頭衝優優擠擠眼,然後對周月搖搖頭:“我女兒?我女兒有這麼漂亮麼?”周月再次看看優優,臉上掛着好奇的笑容:“那她是誰?好面啊,是我以前認識的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