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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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就是‘那位’。”我簡短應答。
“那麼你能告訴我們許多有關此類現象的情況。你的這種遭遇是獨一無二的。”
“也許我應該有能力做到,”我慢地承認“可是我做不到。”
“你是説你——呃,我是説你成為它們的囚徒的時候並沒有發生分裂生殖,時嗎?”
“沒錯。”我考慮了一下,又説“至少我認為是這樣。”
“難道你不知道嗎?據我所知,呃,受害者都完全記得他們曾遭遇過的經歷。”
“哦,他們記得,又不記得。”我試圖想説清楚這種作主人奴僕的奇怪而又超然的神狀態。
“我覺得,裂變有可能會趁你睡着時發生。”
“也許吧。除此之外,記不清有幾次,開聯合會的時候也會發生。”
“開會?”我解釋了一番。他眼神發亮“哦,你是指‘聯合成對’。”
“不,我説的是‘聯合會議’。”
“我們説的是一回事兒。難道你不明白嗎?結合成對和分裂生殖——無論何時,也不管寄主的數量夠不夠,它們都可以隨心所地繁殖。很可能每接觸一次就產生一次裂變,一旦有機會,就會裂變。也許不到數小時的工夫就會有兩個完全成的雌子寄生蟲。”我仔細想了想。看着這幾隻長臂猿,我無法置疑。如果這是真的話,那“我們”何必還要依賴憲法俱樂部去運載鼻涕蟲呢?也許沒這回事兒?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依照主人的意圖辦事,看到的只是眼前發生的事情。可是“我們”為什麼不像滲透堪薩斯城那樣去攻佔新布魯克林呢?時間來不及嗎?
滲透攻取堪薩斯城的過程已經一目瞭然。手頭有了足量的“貨”一艘飛船載着從泰坦星人身上提取的可移動細胞,以這種細胞體為基礎迅速繁殖,使數量達到能與人類匹配的程度。
我不是什麼生物學家,也並非外星生物專家,可我會做簡單的運算。假定一艘飛船帶來一千隻鼻涕蟲,降落在堪薩斯城附近。如果它們有條件每隔二十四小時繁殖一代,那麼——第一天:一千隻鼻涕蟲;第二天:兩千只鼻涕蟲;第三天:四千只鼻涕蟲;一週後:十二萬八千隻鼻涕蟲;兩週後:一千六百萬只以上鼻涕蟲。
而且我們並不知道它們是否一天只能繁育一代,從長臂猿身上就能證實,它們的繁殖速度更快。
我們也不清楚一艘飛碟是否只能裝載一千隻細胞體,也許能運載一萬隻鼻涕蟲。如果我們假定一萬隻鼻涕蟲母體每隔十二小時繁殖一代,那麼,兩週後就是——兩萬五千億隻以上!
這個數字太龐大了,大得失去了實際意義,因為地球上沒有那麼多人口,即使把猿猴算在內也不夠。
不久我們將深陷於鼻涕蟲的世界裏,比起堪薩斯城,這種前景更令我不安。
瓦爾加斯把我介紹給史密森學會的麥基爾文博士。麥基爾文是位比較心理學家,瓦爾加斯告訴我他是《火星、金星和地球:發動機的研究》一書的作者。瓦爾加斯似乎希望我對此書有印象,可我沒看過。沒等我們人類從樹上爬下來,火星人已經滅絕了。在這種情況下,怎麼談得上研究他們的動機?
他們倆開始意見,説着外人聽不懂的行話。我則繼續觀察長臂猿。這時麥基爾文問我:“尼文斯先生,聯合會議開多長時間?”
“聯合成對。”瓦爾加斯更正他。
“聯合會議。”麥基爾文又説了一遍“把注意力放在更重要的方面。”
“可是,博士,”瓦爾加斯堅持己見“類地生命中有類似的情況。在原始的繁殖中。結合成對是基因換的媒介,藉以使全身發生突變——”
“你是在用人類經驗來解釋宇宙萬物,博士。你連這種外星生物是不是以基因為基礎都不知道。”瓦爾加斯臉漲得通紅,他頑固地説:“能否請你暫時接受基因,以此為先決條件?”
“我為什麼要接受它?我再説一遍,老兄,你在通過類比來推理,但是沒有理由認定存在那種類推,所有的生物形式有而且只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生存的推動力。”
“還有繁殖力。”瓦爾加斯堅持道。
“假如生物體永世不死,不需要繁殖呢?”
“可是——”瓦爾加斯聳聳肩“你的問題不恰當,我們很清楚,它們會繁殖。”他指着那幾只猿猴説道。
“我是在説,”麥基爾文回到剛才的話題“這不是繁殖,而是一種單個的生物機體的擴張,以控制更多的空間。相當於一個人給他的房子接上一間側廳。不,博士,我不想冒犯你,可是,人有可能太受限於受卵配子的框框,忘記還可能在在其他模式。”瓦爾加斯發話了:“可整個體系自始至終——”麥基爾文打斷他:“以人類為中心,以地球為中心,以太陽系為中心,這些都是狹隘的思路。這些生物或許來自太陽系以外的地方。”我説:“呃,不!”我腦中突然閃現出一幅泰坦星的畫面,到一陣令人窒息的動。
他們倆沒人注意我。
麥基爾文接着説:“如果你一定要類比,就拿‘阿來巴’變形蟲來比較。這是一種早期的、較原始的,卻比我們更加成功的一種生物形式。‘阿米巴’變形蟲的動機心理學——”我已經心不在焉了,我認為言論自由讓人有權利談論“阿米巴”變形蟲的“心理”可我不必聆聽。他們從未掉轉話題,回過頭來問問我一次聯合會議開多長時間;不然,我就會告訴他們:這種聯合會議是沒有時間限制的。
他們倒是做了一些直接試驗,這令我對他們的印象有一些好轉。
瓦爾加斯命人帶來一隻騎有鼻涕蟲的狒狒,把它和長臂猿、黑猩猩關進同一個籠子。直到那會兒,長臂猿一直跟正常的臂猿一樣,互相梳理着。區別只在於,它們顯得過分平靜。還有,鋭利的目光一直注視着我們的一舉一動。可一旦放進去新成員,它們馬上圍成一個圓圈,臉朝外,進入鼻涕蟲對鼻涕蟲的直接會議。麥基爾文興奮地指着它們:“看見了嗎?看見了嗎?開會不是為了繁殖,而是要換記憶。這種生物體暫時分開了,而現在重新確認了身份。”我完全可以不用他們這種晦澀的含糊之詞,照樣能把同一件事講明白:和同類失去聯繫的主人,重新找到同類之後總是立即進入直接會議。
“假説!”瓦爾加斯輕蔑地説“純粹是假説。它們現在只不過是沒有機會繁殖。喬治!”他喊來負責人,讓他再帶來一隻猿猴。
“把小阿兒帶進來嗎?”負責人問道。
“不,我想要一隻沒染寄生蟲的猴子。我看,就要那隻老紅長臂猿吧。”負責人瞥了一眼那幾只長臂猿,迅速將目光移開,説道:“啊呀,博士,我想你還是別選老紅長臂猿吧。”
“又不會傷着它。”
“為什麼不把薩坦帶進來呢?它可是個不聽話的討厭鬼。”
“好吧,好吧!不過快點,你讓麥基爾文博士等急了。”於是他們把薩坦這隻黑得像炭團的黑猩猩帶進來。在別處它也許很放肆,可在這兒就不同了。他們把它進籠子裏,它四處望了望,背靠着門縮成一團,開始哀叫。
我不忍心看下去了,這就像目擊一場死刑,卻又沒辦法不看。我控制住情緒,男人應該能適應任何環境,為了生存,又髒又累的活也得幹。可是,猴子的歇斯底里具有很強的染力,我真想逃走。
起初,這些鼻涕蟲附體的猿猴什麼也沒做,它們只是像陪審團一樣盯着它看了好一會兒。薩坦的哀叫變成了低聲嗚咽,它用手遮住臉。就在這時,瓦爾加斯説:“博士!快看!”
“哪兒?”
“西——那隻老母猴,那兒。”他指着説。
她是這一家染肺癆的長臂猿中的女家長。她正好背對着我們,我看到她背上的鼻涕蟲努力弓起,身體中央出現了一條彩虹的線。
鼻涕蟲開始像卵一樣一分為二。不一會兒,裂變完成了,一隻新的鼻涕蟲居於她的脊植中央;另一隻從她的後背滑下來。她蹲着,部幾乎挨着地,這隻鼻涕蟲從她身上滑下,啪嗒一聲輕輕落在水泥地上。
它緩緩地向薩坦爬過去。這隻猴子一定從手指縫偷看到了,它啞着喉嚨尖叫着,爬到籠子頂部。
老天哪,它們派了一班打手去抓它。這是四隻體形最大的猴子,其中有兩隻長臂猿,一隻黑猩猩和一隻狒狒。它們差點把它扯得散了架,將它硬拽下來,臉朝下按到地板上。
鼻涕蟲向它滑得更近了。
離它足有兩英尺遠時,鼻涕蟲先是緩緩生出一隻偽足,像一沾滿黏的莖,眼鏡蛇一般四處搖晃着。然後它急速甩了出去。擊中了薩坦的腳——其他猿猴立即放開它,然而薩坦卻反倒不逃了。
泰坦星人似乎是通過薩坦腳上的附着點將全身拉過去,先是附到它的腳上,接着向上爬,當爬到脊椎底部時。猴子甦醒了。它剛一在背上安下身,薩坦就坐了起來。它抖抖身體,加入到其他猿猴當中,還停下來打量打量我們。
瓦爾加斯和麥基爾文興奮地大談起來,情緒顯然沒受絲毫影響。我真想砸碎什麼東西,為我,為薩坦,為整個猿族好好出一口氣。
瓦爾加斯堅持認為這證明不了什麼,而麥基爾文卻認定我們所目睹的正是能改變我們已有觀念的新事物。這是一種按照一定方式形成的具有高智慧的生物,在個體或羣體特方面具有永久和延續。兩人越爭辯越糊塗。不管怎樣,麥基爾文的理論是這種生物會持續記憶它的所有經歷,不僅從它裂殖的那一刻起,而且還能追溯到這一物種起源的時候。他將鼻涕蟲形容為單一的生物組織和四維時空結合的綜合體,談話這時變得晦澀難懂,讓人暈頭轉向。
至於我,對這些既不瞭解也不關心。誠然,所有這一切都非常有趣,可我只在乎怎樣消滅鼻涕蟲。我想盡可能快、儘可能多地消滅它們。
關於連續不斷的“物種記憶”這一理論,我只能説,能夠準確地回憶你在一百萬年前的三月的第二個星期三都幹了些什麼事情,這樣過子未免太麻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