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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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剛留學歸來,接管了父親的產業,大膽地將投資重點轉向商場的經營,並請來雲士川與他一同規劃。當真是意氣風發。
他的確有個女朋友,叫茹曉月,是市劇團的台柱。可是年少,難免輕狂,面對那些主動投懷送抱的如林美女,他無法把持。或者,本懶得把持。
那天,曉月以為他加班,温柔地送來宵夜,卻看到他正在辦公室裏與別的女人糾纏在一起。他也看到了她,整了整衣服,向那女人揮了揮手,女人,便從容地走了出去。
那時的他,沉默倔犟,他擁有得太多太多了,從沒有想過,某一天會真的失去什麼。
他以為分手,不過是女人們討寵時擒故縱的一個小小伎倆。
可他沒有想到,她跳了下去。當着他的面,跳了下去。
就當她站上了窗台,悲哀地看他的時候,他也只不屑地冷笑着:為我這樣的男人,值得嗎?
他甚至沒有動手去拉一把。他沒有!
她就這樣從他眼皮底下跳了下去。輕盈得,象是一枚折翼的蝴蝶。
你想讓我怎麼做?雲士川問。
我不想怎麼做,欠她的,我該還。我只希望找個方法告訴她,如果要我陪,我心甘情願。不要再傷害那些不相干的人了。
雲士川沉着,來回踱步,從一扇窗前,走到另一扇窗前,突然停了步。
咦。他説,這裏什麼時候蓋了座這麼高的樓?
7夜,已經很深了。雖然已經打烊“恆泰珠寶”幾個字上,卻還是霓紅閃爍,不肯費絲毫打招牌的時間。
雲士川帶着蘇清陽走到商業街上,抬腕看錶,正是4:14。
你看這樓,直地,多象一把劍。雲士川説。再看這影子,這個時間,月亮已經緩緩下落了,把這樓的影子拉得很長,正好映在你商場的魚身上。你這盛極一時的“裕祥”商場,倒成了他“恆泰珠寶”案板上的魚,任它宰割啊!
這本來只是一個傳説,可是當雲士川再次向自己説起的時候,蘇清陽卻隱隱到了其中的些許真實。
傳説,恆泰珠寶下面的那片土地,原來是一個亂葬崗。説是亂葬崗,其實也沒有一個崗那麼大,只是一個比較大的坑。
相傳在抗戰爭其間,軍侵佔了這座城市,並進行了一場屠殺。雖然沒有南京大屠殺那麼規模巨大,卻也是同樣的慘絕人寰。後來不知道是什麼人,收拾了街上那些已經無法辨別身份的散屍,在這裏挖了一個大坑,把他們一齊埋了進去,以為可以入土為安。
那時候,男人們大多保家衞國,上了前線,遭遇屠殺的,自然多是老幼婦孺。據説這些人死後的怨氣格外重,靈魂會在世上久久徘徊,不願離去。所以這片土地,也就成了大凶之地。
好在多年過去,也沒出什麼大亂子。只不過這片凶地,一直無人敢碰,後來開動了建造新城區的工程,將這條街建成了本城最大的商業街,才將那個大坑填平。只可惜,不管商業街上其它地皮價格如何一路高漲,那塊地皮的價被一次一次削得多低,也無人問津。——即使只是個傳説,又有誰敢拿生命來冒這個險呢?誰都知道,鬼神這些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敬而遠之,總是最好。
直到一年前,一個神秘人物拍下了這塊地,興建起現在的恆泰珠寶。並且將大樓築成了一個墓碑的形狀。一來,是為了安撫亡滅,二來,卻又以一柄利劍的形式,將氣全部到了對面的裕祥商場。
凶地,成了福地,而被氣所迫的地方,卻註定要被怨靈所擾。4:14,正是黎明將至前最黑暗的時刻,也正是怨靈們最佳的活動時機。
真不是東西!蘇清陽憤怒道,原來是他和我玩了風水上這麼個小把戲。
呵呵。也怪不得別人。自從你這商場建成以來,這條街上別家的生意就越來越難做了。他若不用這方寶劍鎮住你,恐怕也難存活啊。在建築上玩風水的門道,本來就是聰明人才留的心眼。再者,這麼便宜的地皮,誰會不動心?
那我應該怎麼破解?
常規的辦法,是避開劍峯,也就是説你的商場要重建,把魚腹處讓出來。不過,這樣代價也就太大了,而且,魚不成魚,你就不能再“如魚得水”了。
那不常規的辦法呢?
雲士川走到他面前,凝視着他,緩緩道:曉月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
“劍並不想殺人的,它只想歸鞘。”她不是來報復你的啊。她只是看到了你的危險,冒着魂飛魄散的可能,也要現身,來提醒你。
她…蘇清陽喉頭哽咽。她還會來嗎?
誰知道呢?雲士川説。最後見她那次對你唱的《嫦娥奔月》,也許就是告別。
蘇清陽聽着。怔怔的。已是淆然淚下。
8不久之後“裕祥”商場從頂層到三樓,魚身之上,斜斜地拉起一道凸出的廣告位,上面排列着俊男美女的廣告形象。遠遠看去,象是游魚生出了翅膀,又象,是一柄奢華鋥亮的劍鞘。
商場裏,型男索女來來往往,又恢復了先前賓客盈門的熱鬧。關於不久前這裏發生的幾起古怪案件,似乎早已被人拋諸腦後。
偶被提起,也只會引來些許嘲笑:巧合。巧合你懂嗎?什麼年代了,還這麼信!
一切,都象往常一樣簡單地重複着。唯一被改變的,也許就是那個已經回覆了記憶的蘇清陽了吧?那個曾經花天酒地,不懂珍惜的男人,恢復記憶後,卻異常地潔身自好起來。據説,他還曾經帶着前女友的遺照,在網上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併發誓,終生不再另娶。
很多個微雨的黃昏,蘇清陽都會習慣地走到窗邊,看着那條清冷的街,呆呆出神。
他多麼希望,馬路的那邊,會再次出現那個悉的身影。
雖然,他並沒有想好,他應該先説對不起,還是,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