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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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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那是誰?”誰?當然嘛是在機場那個好好喲師母…等等,母后才剛來電説她在機場遇見他,可他馬上就又出現在這裏,難不成他是直接從機場過來的,那…師母呢?

“你到這兒來幹嘛?”她停止開門動作,希望他能回答一個漫的答案,譬如:我想你…之類的。嗟!江瀞啊你也太無聊了吧,她隨後又在心底取笑自己。

“我去了一趟本。”他牽着她繼續開門、門燈。

“有些東西想讓你看看。”杯盤、刀叉、布料、紙巾、目錄…琳琅滿目的,或緻,或獨特的擺了一桌。

還以為他要送她什麼“愛的禮物”呢?原來是拿樣本來辦公事的。她無意的把玩着,既是公物,就只能當是純粹商品,無所謂的愛與不愛了。

“這杯子不好,顏太暗了,不過這盤子還不錯…”她捧着藏青的盤子,還沒有來得及品頭論足,發現一個玉珠似的小東西滾進了盤底。

一顆檸檬。一個小指關節大小,手工極致,唯妙唯肖的白金檸檬。在藏青的陪襯下更顯熠折生輝的晶亮。讓平常對金玉珠寶完全不與趣的她,也不住好奇及歡快的轉頭問:“這什麼?”

“你的酸檸檬。”他的甜果。這是在青山附近的品店發現的,乍見它時,只想到許久以前檸檬樹下,風無憂愛雨無慮的荳蔻少女,於是他買下了它。

“要送我?”她小心翼翼的拾起。

“唉!看到它就讓我想起…”

“想起什麼?”他賊兮兮的等她招認。

“沒什麼,這應該不便宜吧?”她顧左右而言他,絕不能讓他知道她對頂樓的那幾幕,至今依然縈繞於懷。

不説不等於不承認。大家心裏都有譜就夠了。就怕有的譜對了,卻仍找不到和鳴的音階,吭吭鏘鏘的一個人瞎苦惱。

“聽過『月兒像檸檬』這首歌嗎?月兒像檸檬,淡淡地掛天空…我和你不是在那虛幻中…”他哼唱着。

“…深情如酒濃,我倆搖搖蕩蕩,散步在檸檬一般月中。”

“沒聽過。”但她倒想知道他是和誰散步在月中…那個師母嗎?還是讓他離開紐約的那個女人?

玩着掌心中的月,耳裏聽着他沉沉的歌聲。馳騁商場多年的犀利女子,竟也開始厭倦“獨居”的生活,而眼前的男子會是她獨居時代的終結者嗎?下意識的依偎着他,管他什麼師母、紐約的,至少目前他應是她的。

“哐…哐…哐…”電鑽聲轟隆得震耳聾。

“風仔,這堵壁要拆到這條線是嘸?”他的班底都叫他“風仔”

“對對,那堵也是。李師傅、李師傅…”一早上就看見他碩長的身軀,穿梭在破壁殘垣的工地,察看工程的進展。

“咦?風仔,這場是你監工喔?”李師傅是他回台後一直配合的工頭,畢竟台灣建築業多數仍處於傳統保守,能溝通的工頭並不多,而李師傅是少數之一,幾件有口碑的case都是不斷溝通才打造出來的。後來“凜工作室”正式成立,有幾個專業設計師及工地主任,李師傅便甚少再和他合作過。

“我畫地圖,當然嘛是我監工。”

“咁是?”李師傅笑説:“要請你風仔來監工是介沒簡單的代志。”

“李師傅,你愛説笑,我一個畫圖…”還沒客套完的話鋒一轉:“歹勢,李師傅,我們待會兒再聊啦。”李師傅看向他跨大步的目的地,有個小姐呢,這個風仔…要伊來監工是介沒簡單喔…

江瀞小心翼翼的挑選了個仔位置,以便能看清屋內的任何角落,又不致礙到工程進行。

“你不是説不來的嗎?”赫威風順手抄來一頂工程帽,往她頭上套。

“拆得差不多了嘛!”巡視完四周的眼,這才定在他的臉,一張佈滿塵土、木屑的髒臉。

“怎麼搞得這麼髒?”

“所以才叫你別來的。”他揚袖意思的往臉上一抹。

“哎呀!衣服比臉更髒,你還擦在衣服上,都這麼大的人了…”她從揹包翻出一句濕紙巾。

“拿去。”

“我沒手可以擦。”他張着兩隻戴麻布手套的手,像個撒賴的小孩。

“我真受不了你耶!”語氣雖無奈,但力道卻極其温柔劃過他的眉、他的鬢、髮梢、嘴角。

“你猜我現在在想什麼?”他低下臉將就她的身高。

“想什麼?”輕撫他臉部線條,倒是享受一樁。

“想『畫眉之樂』不知道是不是就像我們現在的樣子?”

“畫眉之樂?嘿,你想得美。”重重往他頰邊一抹,算是大功告成。

“明天記得帶口罩來,省得碰一鼻子灰。”哈!扳回一城。

“風仔…”角落裏有人在傳喚他。冷不防地,他蹭了蹭她,丟下一句:“灰頭土臉,甘之如飴。”他轉身踏步而去。

好一句“灰頭土腦,甘之如飴”就不知道灰頭土臉一旦成讖,甘之如飴不曉得會不會變成苦不堪言的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