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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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即將度過七十九歲的姑姑坐在沙發上聊天的時候,我發現姑姑真是老了,這是我在此之前不曾留意過的。
姑姑是要去東北我的表哥表姐家過生,在我的再三邀請下來家裏停留一下。
我是在父親去逝後驟然意識到家人異同尋常的可親,尤其是父親那一脈家人。
姑姑是父親唯一的秭妹,在爺爺那個時代的人來説,只有兄妹二人的家庭是不多見的。
我從小對父親的家人不甚親密,可以説是很生疏,對爺爺是,對姑姑也是。姑姑早些年全家去了黑龍江的雞西,回老家的次數不多,前幾年姑姑和姑父搬回老家的村子後,我們相聚的子也很少。在我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情動向以後,儘管心裏對姑姑和姑父懷有很強烈的親暱傾向,卻始終有一層薄薄的,看不見摸不着的隔閡橫在我的心裏,它使我躍躍試,但又躊躇不前。
其實我知道,原因在我身上,我是太久沒有那種親密無間的情狀態。
但是,我從來不知道造成我和父親一家人生疏的原因。直到今天,我仍然想不出真正的原因。
這和我對姥姥一家人的親密情形成了鮮明的現狀。
那個晚上,我心準備了飯菜。飯後,我燒了水,給姑姑和姑父把洗腳水端來,姑姑姑父連聲説不用這麼麻煩的。我説坐了一個上午的車,泡泡腳會舒服很多。我很自然的從姑姑姑父腳下端洗腳水去倒掉,爭執了半天,洗腳水在來來回回爭着的過程中灑出了盆外。我對姑姑姑父説,要是我是哥哥姐姐們,你們就不會和我爭了。
姑父還是一個勁的唸叨着,你看這,你看這。
我想,是姑姑姑父一時不能習慣我的親熱。
我的鼻子有點酸,趕緊趁倒洗腳水的空當躲進洗手間,抹掉下來的淚。
快八十歲的姑姑和姑父,才第一次享受到我這個侄女給予的親情温暖。
太多的愧疚一下子湧上了我的心頭。
我給姑姑看我的大大的,長滿綠的陽台,隨後就坐在陽台上聊天。説起往事,説起我年少時姑姑給我買的紫衣,我告訴姑姑,那件衣讓我在很長的時間裏都是興奮的。
我沒有告訴姑姑,其實我很想給她買一件漂亮的衣服。明年姑姑八十歲壽辰的時候,我一定挑選一件很美麗的衣服給姑姑。這不是我回報的念頭,而是一份親情的彌補。無論這份彌補是否晚了些,我還是要做,因為,這樣可以讓我的心裏舒坦一些。我想努力使自己的遺憾和愧疚減到最底程度。
姑父睡下了,姑姑固執的不去睡,她説好容易和我在一起,要多説會話。
客廳香爐裏淡淡的香氣若有若無的飄浮,我拉着姑姑的手,有一絲恍惚。
重頭再來,我想到這個詞。世上怎會有重頭再來的可能呢?當時的我,無知的揮霍着親情的温暖,任那些温度一點一點的從我的子裏逝,到頭來,無法再收攏起來。
我曾是一個冷漠的小女孩嗎?如果不是,今天的我怎麼會回憶不起當年對姑姑姑父的親熱?
我是自私的,我只想着彌補自己的欠缺和愧疚,不去想自己的熱情對姑姑和姑父來説是否有些突如其來。兩位老人在四十歲侄女面前偶然表現出的惶恐,讓我有着比他們更多的惶恐,我驚詫於自己遲來的熱度,同時,為為時不甚晚的熱度到來到一點欣,還好,我還有機會。
第二天,我執意要將姑姑姑父送上火車。
一個用袋子裝着的紙箱子和一個早些年常見的提包,分別系在一條圍巾的兩端,另外有一個旅遊布包裝着隨時可以拿出的用品。老人的行李不輕。我有些費力的將圍巾甩到了肩上,一隻手拎着包,扭頭衝姑姑姑父一笑,説,看我象不象當年闖關東的婦女?他們也笑了。姑父説把行李給他,我不給。圍巾勒得我肩膀生疼,一個不小心,行李從肩上滾落下來,我是太嬌了,肩膀連這點重量都承受不起。想當年,姑姑和姑父的肩上承受了多少重量,父輩們的付出豈是我們一生能夠回報得了的?
我肩背行李的樣子一定很狼狽。到了車上,我的獨辮馬尾已經鬆鬆垮垮的了。
坐在牀鋪上的姑父連聲説:給你添麻煩了,給你添麻煩了。
我故作輕鬆的對姑姑説:姑,你看我姑父都説的啥,啥叫給我添麻煩,這不見外了嘛。
姑姑笑着。
我是有意的,也是有心的,有意恐是做作了些,有心卻是真情實意。
這世上,但凡親情都是血脈相通的摯情至愛,我唯恐在有生之年遺失了它,所以有意有心。想來,若是遲了些,也是可以原諒的吧。姑姑姑父不曾認為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老人對待孩子們從來都是沒有任何要求的,而當我想到該做什麼,必須做什麼的時候,已經是人到中年。以後的子裏,我定當是加倍努力去做,才不枉是人子兒女的本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