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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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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你還有別的選擇。”陳昊説“披你知道的一切,再加上你和林志安的緋聞,出一本書,小勤,你只需一夜,就可以暴富。”哦,不,不,當然不。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陳昊跟在我後面,低聲問我:“小勤,我想知道你和林志安,是不是真的?”我只給了他一個眼神。

他無聲地退後,沒有繼續跟着我。

我回到家,用了整整一天才撥通了林志安的電話。他的聲音非常疲憊:“我很忙。”他説,但是他猶豫了一會,還是和我約了時間,在我家樓下見面。

會面的一剎,他對着我,高高舉起雙手。我明白,這個姿勢代表:結束了。林嘉惠的神話,我可以小掙一筆的活計,還有,我們之間曾經説過的話,唯一的一個吻。

都結束了。

“到底為什麼?”我問他。

他疲倦的樣子,也還是非常之帥,他耐心和我講述:“本來以為沒有錢搞不定的事。我們的後台老闆,非常有錢,你也知道。但是這一家不買賬,據説一個高層剛剛從德國回來——外國人,真的就不吃錢這一套?”

“什麼都查出來了,他們真夠厲害的,挖地三尺。”林志安的神態裏,有一種灰敗的絕望,我看了心如刀絞。

“還可以挽回的!”我慌不擇言,抓住他的胳膊。

“林志安,你聽我説。沒有不認錢的,一定是錢太少了。你們後台老闆不是很有錢嗎?給他們啊,讓他們撤掉稿子,讓他們道歉,對了,你們可以乾脆把這間公司收購…”我語無倫次。

“沒必要了。”林志安的口氣裏有無限淒涼。

其實我明白。沒必要了,名聲壞成這樣,林嘉惠已經沒有繼續的價值。在這個世界上想要出名的漂亮女孩成千上萬,很快就能找到一個新的林嘉惠——更聽話的一個。

到林志安把我的手,温柔地,但是堅決地,從他的胳膊上擼下去。

“林志安,”我冷靜地問他“我們之間的那些,是不是全都不作數?”他懇求似地看我一眼:“小勤,現在不要説這些好嗎?我要趕回去照顧小惠,她的狀況很不好…”他急匆匆地走了。我看着他的白福特瀟灑地拐個彎然後消失不見。但是車又忽然地回來,我的心裏有剎那的狂喜,他在我面前搖開車窗,看着我,我本已冰冷的的心一點一點地温熱,我等着他開口,説出我想聽的話。

可是他卻問我:“你和那個張力,是舊戀人,對麼?”我驚訝。

“小勤。”他説“我多麼希望這件事與你無關。”我百口莫辯,説不出一個字。

他搖上車窗,將車再次開離我的視線。

我慢慢走回家,忍住不掉眼淚。白的花倫天奴長裙鋪開在我的牀上,從公主打回灰姑娘的原形,如此輕而易舉。

後來,據媒體的報道,林嘉惠的自殺,發生在傍晚6點到六點半之間,應該就是林志安離開她來見我的那半個鐘頭。

她死了,無法搶救。

那夜,我接到無數書商的電話,伊人已逝,與她有關的東西都可以賣大價錢。我知道是陳昊一片好心,但我不能接受,我坐在電腦前,按刪除鍵,一個字一個字將那五萬字慢慢刪去。電腦裏放的林嘉惠的歌:當夏最後一朵玫瑰,開在空房間寂寞的酒杯…

我知道有很多人和我一樣懷念她,我知道我是她最不在意的一個。

可是,我也知道,我的眼淚是真實的。

8這年響,短得奇怪,彷彿只過去一半,秋天就提前到來。

林嘉惠像一顆星。迅速走紅,迅速消失,人們的記憶力是殘忍的,很快都沒有人再記得她,不知道有人特意封殺還是怎麼樣,20天之後,在一切報章,都再也找不到她名字。

但是我記得她。我去碟店,從角落裏翻出她平生唯一一部電影,她飾演一個來北京尋夢的少女。片子拍得並無新意,有點類似《十七歲的單車》,但是林嘉惠的表演光芒四,有一段,她趴在青梅竹馬的情人肩上大哭,那一刻,我相信,她飾演的,是真實的她自己。

十九她的自傳刪去了,當初的資料卻還收在我這裏,百無聊賴的時候,我也會翻閲。有時候翻着翻着就睡着,會夢見她,還是一樣的夢,她塗了藍眼影的大眼睛瞪着我,滿臉委屈,追問我:“為什麼要跟我搶?我只有他一個!”我在夢中也先自氣餒,頹然道:“我沒有和你搶。我也搶不過你。他始終是你的。”但是她不肯相信,絕望地一次次搖頭。她蒼白的臉上掛滿淚和汗,唯有眼睛亮着像兩顆火石,在黑暗中灼灼跳蕩。

她非常非常的美麗,讓人心碎。

在家悶了很多天,我終於肯見陳昊,他回請我一頓海蟹粥,邊吃邊埋怨我:“像你這樣冰清玉潔,堅守道德,不餓死也要被氣死。”我懶得跟他煩,只好使出殺手鐧:“那個張力的老婆説她不認識你。”他一下子啞掉,半晌才嗯嗯啊啊地給自己打圓場:“我認識她的,那天晚上我其實比張力先和他講話,可能我不夠帥,她忘記了。”我不拆穿他。就算真的認識,又怎麼樣?沒有人會真的為了這樣一個不成立的理由而照顧一個不相干的人四年,其間不僅要賠小心,最重要的還要貼鈔票。

我最近是學乖了,早去查過,原來讓我掙到第一筆錢的那本所謂的“導演的書”壓就不存在。

當然,他是愛我的,不然,沒理由做這些。

陳昊尷尬地把粥三口喝完,付賬走人。我獨自一人慢慢走回家,我想,原來這個世界好人真的是沒好報的,陳昊是好人,但是他喜歡一個女孩好多年,這個女孩卻假裝不知道。張力不是好人,卻成為這場林嘉惠事件中唯一的受益者。我看最近的新聞,他們報紙的銷量在市民階層飆升,據説他也因此獲得多少多少的集團股份。不過這些,已經與我無關。

終於接到陳昊的短信:“告訴我,我是否有機會?”我硬下心腸沒回,刪掉了它。

在心底,唯一和我還有關的人是林志安。但是他好像憑空消失了。消失就消失吧,我已經學會唱林嘉惠的歌,在ktv裏,以假亂真。唱完後我起身,從黑暗的大街獨自走過,香煙,想一個人。

就這樣,莊小勤的生活恢復正常,照樣是晚睡晚起,接些散活。不同的是,我開始看一些娛樂新聞,不知道為什麼,我不知道我在尋找誰,或者等待誰。

終於還是被我等到了。

但不是在娛樂頻道。廣告的時候我轉枱到新聞,甜美的女播音員儘量嚴肅地念:某新聞出版集團副總昨發現死於家中,疑兇已經投案自首,據他稱,兩人是因為前不久曾沸沸揚揚的一起娛樂圈打假事件結下仇怨…

然後,林志安帶着手銬的身影出現。對着鏡頭,他居然在微笑,不卑不亢。不知情的人會以為這是在拍警匪劇,英俊的男主角含冤入獄,但是司法公正,他最終沉冤得雪,與愛人團聚…

但這是真的。林志安被武警押走。有人問他,有沒有想對誰説最後的話?他猶豫,嘴翕動,有一刻,我幾乎以為我的名字會從他口中吐出…但是他最終,搖頭。

他轉身,背影消失,隔着一層熒幕,這是我們的永訣。

這真是一個慘淡到極點的響。比冬天還要寒冷,我愣了很長時間,終於撲倒在地板上,放聲大哭。我一邊哭一邊捶着地板,像個小孩似的放肆。林嘉惠死了。林志安也要死。張力…我大哭着想,張力,我剛到北京的時候他用兩個月工資買了一台摩托,我從此不必再受暈車之苦。在那些沒有被金錢和wang污染的子裏,我們真誠地相愛過。我的心裏忽然沒有了一絲的怨恨,我覺得我對不起所有的人,而我,又那樣深深地,愛着他們。

我還想起那一夜,林志安的吻落在我鼻尖上的時候,我以為,我們會相愛。

可是愛情就是這樣,隨時開始,隨時結束。這多讓人心酸。

響最終將結束的時候,陳昊告訴我,他要結婚了。對象我不認識,據他説是家裏給他找的,條件不俗。他給我發來請柬,邀請我參加婚禮。

“哎呀對不起!”我説“太不湊巧了,我的機票也是那天!”他一驚:“你要走?去哪?”

“回老家唄,趁着還沒有老得不像樣,想辦法把自己嫁掉。”我輕快地回答。

“哦。”他説。

“禿”地一聲,掛掉電話。

我馬上打出去。

“喂訂票中心嗎?”我看着陳昊的結婚請柬“請給我一張9月9號的機票,去成都。”我離開北京的時候,沒有人來送。本來,我就只陳昊一個朋友。我把退還的房租押金,還有買完機票剩下的錢,給他買了一套銀餐具。他是好人,可以成為任何一個女孩子的幸福。只可惜,我不算在其中。

行李託運之後我拎着一個紙袋在候機廳瞎逛,尋找我要找的人。

一個女孩子,穿着簡潔的運動裝,皮膚,青無限。

就是她了!我在心裏喊。

一個箭步衝上去。

“你好我叫莊小勤事情是這樣我有一條華倫天奴的裙子很漂亮但是我穿着不是很合身想把它送給最合適的人。”我一口氣説。

她詫異地看着我。猶豫,心動,最後伸手:“謝謝你!”她快樂地説,年輕的笑容如花綻放。

我相信,在那一刻,她會覺得今天的自己,是最幸運的公主。

飛機起飛的那一刻,我閉上眼睛。彷彿所有的疲憊都已卸下,我將飛去全新的子。我當然並不懷疑,以後的我會遇到別的男人,和他相親相愛,共度白頭。只是張力,陳昊,林志安,我會記得他們,像記得每一個半途而廢的響和每一場飛飛揚揚的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