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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雁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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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歸懷孕五月做例行b超的那天,大偉對她説:“雁歸,我今天上午有個會,實在走不開,你看能不能自己打車過去?”雁歸很有些失望,但她還是説:“好,反正只是例行檢查,你忙你緊要的事情先,我晚上再拿b超照片給你看。”大偉唉了一聲:“不知為什麼,這段時間忙得我都快瘋了,所有事情一起來,推都推不掉。

晚上你也別等我,今晚天翔國際開年會,下了帖子過來,一封給老闆一封給了我。”雁歸換了衣服去學校請假,在辦公室接到孔崢電話:“是不是今天檢查,我記得上次醫生跟你約了今天的。

如果大偉沒空,我陪你去。”雁歸照常推辭他,孔崢不耐煩得很:“假客氣幹什麼,你等我,我已經在路上了。”雁歸只得説:“那你把車停遠點,你那車太招搖了,我們同事看了不方便。”孔崢哼了一聲:“怕什麼,我又不是你的地下情人。”

“那你就別來,我自己坐車。”孔崢笑了:“我怎麼覺得你跟我撒嬌似的,行,我把車停在前面路口,你自己過來。”檢查完畢,孔崢拿着寶寶的b超敬畏不已:“手腳都能看清楚了,它們原來只是一堆細胞而已,它…現在在你肚子裏覺怎麼樣?”雁歸把b超照片搶過來:“你幾十年前不也是一堆細胞,細胞也長你那麼大個兒了。

醫生説寶寶很好,五個月了,對外界刺已經有反應,遇到撞擊會疼痛害怕,聽到音樂會開心,他很強壯。”

“男孩還是女孩?”

“不知道,現在醫院有規定不能説。

不過男女都沒關係,只要健康就好了。”雁歸微笑起來:“我會一樣愛他。”孔崢妒慕地看着她的表情:“我也想要。”

“那你還不快找個好女孩結婚生孩子?”孔崢悻悻地説:“盡説風涼話。”他們説笑着上了車,繼續一路漫無邊際地聊天,雁歸説:“你們公司今天年會啊?”孔崢説:“嗯,這次年會公關部可下了不少心血,來的人會多,你要不要來玩?”雁歸説:“我來幹什麼?我跟你們公司沒業務往來,也不是什麼權貴千金,人家一看我就知道是來混吃混喝的。”孔崢嘿嘿直笑:“怕什麼,有人查就説你是我馬仔,我罩你。”這時車正停下來等紅燈,他看了雁歸隆起的小骯一眼説:“安全帶會不會太緊,幫你調松一點,不要勒到了。”一邊説一邊側過身子幫她把安全帶扣子放鬆,頭抬起的時候,雁歸的髮尾正掃到他脖子,他嘻一聲笑起來,動作也不由得停頓了一下。

“好癢,”他的視線在前方微微一窒,神變得有些肅殺,然後若無其事地鬆開手:“坐穩,走咯。”車裏播着一支英文老歌,男歌手很哀怨地傾訴着:永不要再見你,永不再説愛你,永不在紫月光下與你共舞,永不回頭再將你盼顧,永不永不永不…

兩人之間親密的氣氛驀然沉寂下去,車子駛過兩個街口,雁歸忽然靜靜説道:“孔崢,把車退回去。”

“什麼?”

“把車退回到剛剛那個地方。”孔崢把車靠馬路邊上停下來:“怎麼了?”雁歸嘆了口氣:“不必裝傻了,我已經看到了。”孔崢習慣地去掏煙,瞄了雁歸肚子一眼,又把手放下:“一定要去麼?”雁歸説:“是!”孔崢深深望她一眼,一打方向盤把車照原路開了回去。

在剛剛等紅燈的那個路口有間裝飾豪華的咖啡廳,本應該在辦公室開會的大偉和葉筠就坐在靠窗的位置。

雁歸毫不猶豫大踏步走進去,站在門口的侍應生連忙上來微笑着説了句:“歡光臨。”卻被她一手推開。

孔崢匆忙了張鈔票到有些委屈的侍應生手中,把食指往嘴上比一下示意不需要他領位,再抬頭雁歸已經在大偉與葉筠後面的位置坐下來。

他三步並兩步趕過去,剛要開口,雁歸把頭一偏冷冷瞟他一眼,他只好不出聲了。

這間咖啡廳的裝潢仿照熱帶雨林佈置,每個卡座中間都隔着綠藤類植物的架子,密密實實見不到人,但若仔細傾聽的話會有一些聲音透過縫隙傳過來。

咖啡廳裏還在播放悠揚的鋼琴曲,孔崢努力辨聽,終於聽到模糊的隻言片語。

“葉筠,是我對不起你…”

“別説對不起,現在怎麼辦?你説過會給我一個代,你的代就是這個麼?”

“雁歸…我的孩子…”那對男女的聲音中,男人明顯處於弱勢,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女人的聲音略高也容易聽得清楚,不過終究是模糊,必須努力拼湊才能得到完整的信息。

“…離婚…”

“不行,孩子和我媽…”

“…以後…還會有…”長久沉默後,又有細微聲音傳過來。

“我太對不起…子。”

“那你對得起我?”又是一陣沉默。

“偉,你愛我麼?”

“是!”這個簡單的答覆,那把男聲一反剛剛的模糊,異常的清晰堅定,接着又徊轉弱下去:“可是…女方懷孕期間…不能…”

“…辦法…”

“什麼法子…”

“申請出國…分居…”

“可是簽證…”

“我有綠卡…房子歸她們,什麼都不要…”一陣密密細語之後,那個男聲説:“好!”聲音很輕,卻因為簡單明瞭而讓孔崢和雁歸都聽得一清二楚,雁歸渾身一震,好像一下掉到了冰窟裏,瑟瑟發起抖來。

她無力地慢慢把身子靠到沙發上輕輕閉上眼睛,面孔變得雪似的白,過了一會她嘆了口氣,慢慢起身走了出去。

孔崢走上前兩步,輕輕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温暖強壯,力度恰到好處,但是她的手卻是一片刺骨的冰涼,他鎮定地説:“先回車上坐一下,你不必怕,有我在這裏,沒人能欺負你。”雁歸步伐有些趔趄,但很快恢復穩健,她任他握住自己的手,淡淡説道:“除開我自己,這世上就沒人能欺負我。”一個人在受了大打擊之後,行動的確會得反常,但像她這樣平靜卻是少有,好比暴風雨前夕棕櫚樹的葉子連動都不動,孔崢不由得暗暗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