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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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在乎什麼摩西王子或埃及公主!我要的是我們長相廝守,即使是一片棘地也甘之如飴。”他擁住她,頰與她廝磨着:“其實該説恨自己的人是我…你給我這麼多,我連最基本的彩虹月河夢都無法替你實現,我才是那個該愧疚的人…”她難過,他愧疚,為什麼一份有憧憬的深厚愛情,會落得兩方都有挫敗?
貧窮、愛情和成功之間,真的藏着宿命式的詛咒嗎?
“娟,等我母親康復後,我們就結婚好嗎?”承熙在她耳畔深情説:“最晚不要過今年夏天,我再也等不及了,結了婚才能真正安心…”安誰的心呢?涵娟輕閉上眼,卻看到失望憤怒的章立珊,然後承熙在“普裕”的地位將一落千丈,小小的職員,一輩子被債苦追着。
而她呢?成了葉太太,由中段的貧民區,搬到內巷的貧民區,多年的奮力一躍,只在原地打轉,像可憐而欺的陀螺?
強烈的窒息突然罩住全身,她微使勁地想掙承熙的懷抱。他卻更糾纏,銷魂的吻霸佔着她的心神,又令她惑了。
愛情的真貌是什麼呢?曾經她非常確定,共同分享夢想和成功,是她和承熙愛情的主題,如今怎會有面目全非之?
無論貧富要同甘共苦,無論貴賤皆不棄不離,這是愛情忠貞的本質;然而,由某種角度來看,忠貞,是否意味着失去自我呢?
為了保持和擁有自我,又要如何對待愛情?她不離貧窮的承熙,承熙不棄困苦的她,彼此難再有夢,結果真會好嗎?
涵娟頭腦混亂地找不出答案來,所有愛情教條和偉大的愛情故事都沉默了。…陽暖燦燦的,照在市場新蓋的二樓及廟宇,因鋪上水泥地,味道不似從前般腥臭。
伍家的菜攤也革新,多了幾桶排排的鮮花,千紅萬紫地憑添彩。星期下午,伍長吉辦事,金枝回孃家,臨時找涵娟照應着。
她已很少面,但每一出現,大家都來對這眾人心中的玉女噓寒問暖,連吆喝賣菜的語氣都温文許多。
“阿娟,什麼時候吃你和金童的喜酒呀?”不時有人起鬨着。
“快啦!”都是曼玲搶答。她已由音樂科畢業,除了在教會司琴外,還開始招收學生,學習養活自己。
涵娟正想罵她多嘴時,市場一陣不尋常的寂靜,連溝渠的水都似無聲。入口處背光,一個窈窕的身影緩緩走來,穿着針織短衫和你裙,腳踩高跟靴子,喀喀喀的,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是章立珊!在這隻有主婦、歐巴桑和下女會來的地方,突然出現個嬌滴滴的小姐,自是眾所囑目。
她走到伍家花桶前,描着細妝的眸子直視涵娟,有幾分冷漠傲慢,又有一點孩子氣的路覺。彷彿她只是經過市場前,突然想到“情敵”一時衝動走進來,還不確定自己要做什麼。
曼玲警戒地護在一旁,涵娟客氣説:“章小姐要買花嗎?”章立珊不語,上下打量着涵娟的布圍裙、手套、膠鞋和一頭一臉的灰塵汗漬,心裏明白,這女孩雖然窮酸樣,卻非櫥害,利用着多年情控制着承熙。
當然啦,像承熙這樣堂堂儀表的優秀人才,任何女孩都會緊抓不放的!
章立珊沒想到向來高傲的自己,竟也會降低姿態去愛一個男人,為了他跑醫院,去貧民區,今天甚至到髒亂的市場來,是不是有點“瘋狂”呢?
她也不全懂。三、四年前她曾戀打籃球的承熙,但當時年紀小玩心重,也沒特別留意。
後來到了本,追求者眾,她才發現自己竟以承熙為標準,一個個淘汰;再加上堂姐立純的共同回憶,承熙就成了無可超越的第一偶像了。
原來愛早萌芽,因此在知道承熙進“普裕”工作後,她連書都不念就跑回來。
可憐的偶像偏生於困苦的環境,章立珊不但不嫌棄,還滿心同情,恨不得馬上帶他離開那種地方。可承熙就生幾硬骨頭,並不領情,還常把那窮女朋友掛在嘴邊,真教人無奈。
章立珊憤怒、嫉妒、不服,偶爾也傷心哭泣,但她學會了忍耐。
匣盒裏的珠寶和瓦礫堆的石頭,哪裏會分辨不出呢?承熙或許一時情義難棄,但子一久,只要不是白痴,以人的本,自然會選擇有價值的珠寶。
這期間,章立珊也毫不吝嗇,孔雀般到處展現自己耀眼的羽,就如老爸常説的,誰本事強誰就是贏家,這是個物競天擇的世界,你死我活的殘酷…
“你要玫瑰花嗎?很鮮的。”涵娟聲音又響起,完全生意口吻。
章立珊不理會,逕自説:“聽説以前承熙在這裏打工過,我來看看。唉,這種地方呀,實在太委屈他了。”涵娟知道自己不該介意,但對方那種深知稔的口吻,讓她腦海不浮起承熙和章立珊促膝談心的畫面,像蟲細細啃咬,痛也不敢去驅除。她還是忍不住説:“憑勞力賺錢,不偷不搶,沒什麼委屈。章小姐,玫瑰花到底要幾朵?”
“我又沒説要玫瑰…”章立珊馬上又改口:“算了!傍我包起來,我全買了!”剩下二十三朵,涵娟仔細分枝安放,再小心包裝。章立珊突然又加一句:“送到我的車上來!”
“喂,你自己沒手呀?我們是生意人,又不是搬運工。”曼玲兇巴巴説。
“那有什麼不同?顧客至上懂不懂呀?”章立珊頂回去説。
涵娟向曼玲使個眼,服從地抱着大把玫瑰花相隨,猜對方有話要私下説。
她很努力不把章立珊想成是情敵,而是站在同一陣線上,以相同的心在愛着承熙的女人,應能彼此瞭解。而章立珊能給得更多更好,她唯有,不許有仇視妒恨的心理才對。
但做起來像穿心似的,愛情是唯我獨佔,容不下一粒沙子的。今天要容下章立珊,她就得不斷強迫自己,把對承熙的心硬框限成兄妹之情,才下會痛苦難當。
一輛金龜轎車停在市場旁的巷子裏,章立珊打開後車廂,要她將花進去。
“車廂沒有空氣,花很快會枯死。”涵娟皺眉説。
“不用你管!”章立珊有些煩躁。
“如果不好好愛護,我寧可不賣給你。”涵娟説完,真的捧花往回定。
“我不是來買花的…”章立珊叫住她,頓一下又説:“我只是要來告訴你,如果你真和承熙結婚,會害他在‘普裕’沒有前途的。”涵娟明白這女孩的意思,本來不想多説,但她氣焰太盛,扭脾氣也來了:“哦,我不知道‘普裕’連員工的婚姻也干涉,這是新政策嗎?”章立珊臉微紅,語氣有些急:“我爸很看重承熙,我只有一個哥哥,我爸把承熙當另一個兒子來栽培,有什麼機會都給他。公司有很多人不服氣,認為他太年輕,常找他麻煩,每次都是我替他解圍,別人才不敢怎麼樣。總之,他需要一個能幫他的人,而不是一大堆貧窮的親戚…朋友。”
“你意思是你能幫他,我只會害他,對不對?”涵娟面無表情説:“其實你只要直接説你喜歡承熙就好,不必繞那麼大的圈子。”
“喜不喜歡不關你的事!”章立珊瞪她説:“我們章家只是愛才惜才,不願承熙這麼優秀的人被可怕的環境給埋沒掉,這一切都是為他前途着想,你不覺得他值得更好的未來嗎?”總算有些話順耳了,為此,涵娟可以“原諒”章立珊的一切。但她不會像電影裏演的,小媳婦般哀哭退讓,她可不是具有美德的聖人。
“你有個堂姐叫章立純,小學時就在我和承熙的隔壁班,我們的。我一直很想知道她現在情況如何?”涵娟忽然敍舊説。
“她在本結婚了。”章立珊有些訝異,但仍回答:“她是常提起承熙,可沒説過你這個人喔!”涵娟終於發出微笑“這次你倒可以問問她,承熙和我,一個班長,一個副班長,是如何默契十足。我的意思是,十年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承熙的前途在哪裏,又值得什麼樣的未來,不必你來告訴我。”章立珊的臉僵硬起來,她討厭“十年”那兩個字。
“我得回去做生意了。”涵娟主動把花置於車內座位説:“這些花不用錢,就當作送你的,也算謝你為葉家盡的心,記得別放在車廂就好。”
“我不要花了!”章立珊抗議叫。
涵娟回頭説:“為何不要?玫瑰花代表愛情,這不就是你一心追求的嗎?”路在眼前浮啊凸凸,腦血管打鼓般脹着,涵娟嘴角揚得大大的,想止住那來的頭痛,乍看不像哭笑不得的丑角,有一抹悲涼。
只要關於男人,兩個女人總是比,明或暗,比過去,比現在,也比到未來。
她尚未確定,送出那二十三朵玫瑰,是不是也等於把承熙送掉了?
能夠確定的是,她對小兩歲的章立珊,在各種複雜的情緒中,最多的是將心比心的同情。因為…要愛承熙這樣有才華又多情的男人,有時非常容易,有時卻也非廠難。
表面嬌蠻卻因沒經過人生挫折而單純的章立珊,能受得起嗎?會幸福嗎?
頭痛,終究止不住了,如帶戟的戰士朝她猛襲而來,她用力扯着耳邊髮絲,蹲在牆邊水溝前忍着,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