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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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悦仙樓裏,茶博士與酒博士在桌間穿梭,替客人上茶上酒,也順便兜售些新鮮事兒賺點小錢。
欽封懷化大將軍尉遲決去了天音樓,這沒什麼好奇怪的,男人嘛,去教坊歌樓聽個小曲兒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天音樓素不登台的安可洛姑娘竟獨獨為尉遲將軍獻曲,雖説這消息傳出來,讓人聽了覺得吃驚,但轉念一想,這美女英雄的佳話,自古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兒麼。
可尉遲將軍走出天音樓時,臉上帶着紅掌印,手背上還有幾條血痕,這就讓人想不明白了啊!
“説來可巧了,小人的一個遠方親戚就在相府上當差,知道的自然比那傳聞要多些。”一個茶博士搖頭晃腦地説着,面對等着聽他説下去的眾人,卻吱吱唔唔顧左右而言它,眼睛一瞥,見窗邊坐着的幾個舉子在朝他勾手,趕忙樂顛顛地提了長嘴銅壺過去。
窗邊的四人桌上,外側兩個男子身着錦袍,神采風,內側靠窗一名雖僅着布袍,然其清冽的神情亦氣度不凡。
茶博士正要替桌邊男子斟茶,卻見男子抬手覆住茶碗,笑道:“我們幾位不要茶。”又從身上摸出一串吊錢,輕輕放在茶博士的手中“你只需細細給我們講講,你那在相府當差的遠方親戚倒是怎麼説這事兒的便可。”茶博士掂了掂手裏的銅板,嘴大大地咧開來,道:“還是這位公子知道規矩,小的多謝了。”他隨手把銅壺一擱,笑嘻嘻道:“諸位想想,尉遲將軍是何人,那可是討伐西夷立了赫赫戰功的欽封懷化大將軍!這樣的人物去了天音樓,有哪個姑娘肯拒絕?”三名男子面面相覷,之前掏錢的那名笑道:“別的不提,你且説説,傳聞中尉遲將軍臉上的掌印和手背上的傷痕是怎麼回事?”茶博士彎下,湊近了他們,一臉神秘的樣子,道:“幾位公子可聽好了,這事兒諒旁人誰也不能知曉。天音樓的楚當家養了一隻白貓,可那天不知怎的,發了瘋般地去抓安姑娘,尉遲將軍在一旁自是不能袖手旁觀,抓那貓的時候不小心,手被那貓爪子給撓出了幾道血痕。偏偏那天還有隻飛蟲落在尉遲將軍臉上,安姑娘順手一拍,將那小蟲打了下來,可不留意卻將尉遲將軍的臉打出一個印子來了…”茶博士的話還沒有説完,桌子外側坐着的兩名男子早已把持不住,一個扣着自己的手腕狂笑,另一個被水嗆到,一口水噴在地上,內側的那名男子雖然尚能端莊,臉上卻也出憋不住的笑意。
茶博士見他們幾人如此,不面訕,但還是道:“幾位公子莫不相信小的,小的家裏那位親戚確是如此對小的説的。”外側那名男子好容易止住了笑,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這茶博士,心裏只是思量該如何才能把之前那串被訛去的吊錢要回來。
但他卻不知道,在帝京的其它大酒樓裏,此刻正熱熱鬧撓地上演着類似這樣的對話。
對面的那名男子用帕子擦擦邊的水,對茶博士笑道:“罷了罷了,你且先過去吧。”遂又對着掏錢的男子道:“叔正,我就説這種人的話沒什麼可聽的,你還不信,眼下吃到苦頭了吧。”男子摸摸鼻子,道:“我只不過是覺得他之前説得有板有眼的,哪知會成這樣,”他用胳膊碰了碰坐在窗邊的男人“我這還不是為了你麼,子遲兄?”坐在窗邊、穿着布袍的男人正是秦須。在他身邊的二人,卻是前幾在悦仙樓動口又動手的那兩位。一個名王崎直,字叔正,另一個名潘可善,字士則,兩人家裏都是江南富賈。世代從商之家,長輩們總是盼着家中小輩能有人走上仕途,於是送兩人去天朝赫赫有名的郢天書院遊學。郢天書院聲名遠播,人才輩出,進士科及第往往十有四五都在那裏讀過書。天朝自太宗朝開始,每三年一次的禮部試,都會開特恩給郢天書院五名貢生名額,稱之為院貢生。
王潘二人恰恰都是郢天書院的院貢生。想那書院一千多名學子,能過院試成為院貢生的只有區區五人,兩人子自然都很傲,往往意見不合便出言相諷,卻獨獨在幾前被秦須的一番話給折了。待心平氣和下來説話,竟發現幾人頗為投緣,於是摒棄前嫌,大有相見恨晚之。
幾前秦須看安可洛的神情,被兩人盡收眼底,這幾閒時便經常拿這個打趣秦須。秦須子尤其孤傲,平對人頗為冷淡,對王潘二人的善意嘲諷也不怎麼放在心上。
但是尉遲決在天音樓會安可洛一事,傳聞像風一樣刮遍了整個帝京,鬧得沸沸揚揚,讓平裏喜怒不形於的秦須也糾結起來。
此時聽見王崎直説的話,秦須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淡了,手握住桌上的酒杯,卻也不飲,只是用手指在杯口慢慢畫圈。
潘可善見狀,白了一眼王崎直,對秦須笑道:“子遲兄大可不必傷神。以子遲兄之經國之材,狀元之位,唾手可取。禮部試之,便是子遲兄揚名天下之時。”王崎直也忙道:“士則所言極是。到時還怕安姑娘不領子遲兄之情麼?自古佳人配才子,似尉遲決那般武人,怎可與子遲兄相提並論…”
“莫要胡言亂語,”秦須打斷王崎直的話,眉頭鎖起“大丈夫出則將,入則相;尉遲將軍自是英雄,然我等考取功名,亦是一心為國為家,怎可拿男女之事來説…北國所佔天朝十六州縣,還需仰仗尉遲將軍這等名將為我天朝收復,叔正萬萬不可存重文輕武之念。”王崎直本是想要開導秦須,不過是口無遮攔了一點,哪裏想得到會引來秦須一頓責備,但又沒法替自己辯解,只得應了下來。
對面的潘可善嘴早已咧開,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對着王崎直,彷彿在説,看吧,就知道你不會説話,現在巧成拙了吧。
王崎直心裏一怒,正待發作,卻見張自享手裏捧了東西朝他們這桌走過來,只好忍住,瞪了潘可善幾眼才算罷了。
“秦公子,”張自享微胖的身子移到桌邊,也擋去了周遭大部分人的目光,他看了看王潘二人,略微遲疑了一下,將手中的東西擱在面前的桌上,容光煥發的臉上堆起了笑容“這是天音樓的安姑娘差人送過來的。”是一個細長的黑紋錦盒。
王潘二人聽了張自享的話,興奮得直看秦須。
秦須神情毫無起伏,長手一伸,將那錦盒移到面前,毫不遲疑地打開來。
裏面擱了一支筆,通透潤澤的象牙筆管,紫黑光亮的筆鋒。
合上蓋子,秦須一句話都不留下,也不管身後呀然的王潘二人,只是徑自起身回房。
這功名,他取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