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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藏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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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歸暮少爺那邊的人過來了。”眼見自家主子心不在焉,她身邊的丫環輕聲提醒着。

“嗯,這就過來了啊。”沈夫人方漫不經心的抬起頭來看了幾人一眼,曼聲問道:“歸暮還好嗎?”

“回夫人的話,歸暮少爺一切安好,都是託老爺和夫人的福”珠漪恭聲回稟道。

“我卻聽説他回來的路上又病倒了,”沈夫人聞言冷冷地笑了一聲,語氣之中似乎頗為輕慢“哼,難得千里迢迢地去了一趟京城,本以為什麼病都應該好了的。否則,豈不枉費了他父親這一番心意。”

“老夫人和歸暮少爺相繼病倒,都是奴婢們服侍不周。”珠漪似乎完全沒有聽出話中隱含的另一種不滿,只是慚愧地低頭説道。

沈夫人瞥了珠漪一眼,淡淡地道“算了,去這一趟也着實辛苦他了,天氣又不好,正是體貼他一路勞頓,身子又弱,我才特意把請安的雜務免除了。”

“夫人體貼少爺的心意,我們豈會不知,因身虛力弱,不能侍奉在夫人面前盡孝,少爺也深不安。”珠漪笑道:“這次前去京城,少爺特意親自挑選了幾樣擺設玩物,送夫人閒暇時候把玩使用,也算略略盡一份孝心了。”葉薰幾個人上前一步,把東西呈上。

沈夫人卻連看都不看。只是自顧低頭用玉簪挑去沾染到指甲蓋上地香屑,半響方悠悠然説道:“難為他想的周全,既然是他的一片孝心,我就收下了。”旁邊丫環上前接過禮盒。

沈夫人眼神一掃,落到了葉薰三人頭上,開口問道:“這幾個丫頭就是萬總管在路上買下的?”

“正是。”珠漪應道,然後將葉薰三人挨個介紹。

“萬總管可真是勞心了,”沈夫人將手裏的玉簪子一扔。坐起身來,漫不經心地笑道:“早就説蘭薔園那裏人手不夠,我這裏派去的丫頭,他卻推三阻四,一個也不肯要,難不成我這個嫡母還會派人謀害自己兒子不成?”這句話説的甚重。低頭聽着的葉薰不住暗暗心驚。珠漪只好強笑道:“夫人嚴重了,萬總管推辭,不過是因為歸暮少爺素來不喜歡人多吵雜…”

“算了,我也懶得理會這些,”沈夫人不耐煩地打斷珠漪地解釋,然後瞥了葉薰幾人一眼,不鹹不淡地吩咐道:“既然你們住進了蘭薔園,後記得好好服侍少爺,免得他三災五病的,讓外人看了。還以為我是在欺負他不是我親生的呢。”葉薰幾個人也不知道該説是好,還是説不是好。正在為難的時候,救星到了。一個丫環走進房裏,躬身道:“夫人,荷齋那裏過來人了,説是送來掛簾的各新樣子,請夫人定奪,選定了他們好開工。”

“夫人忙碌,我等就不打攪了。”珠漪趁勢起身告退。夫人也沒有挽留,點了點頭。就自顧向丫環問話了。

葉薰幾人繞過屏風,聽見身後傳來沈夫人的聲音。

“這就把人傳過來吧,對了,少爺呢?他房裏地也應該換了,叫他過來一起看看。”

“少爺又去打獵了。”一個丫環回稟道。

“怎麼又去了?唉,整天只知道東奔西跑,一點也閒不下來。那山裏地勢崎嶇,野獸又多,萬一要是遇上什麼吃人的猛獸…”

“夫人多慮了,少爺身邊的侍從,哪個不是一等一的武藝,再説,少爺近來的武功突飛猛進,幾位教習師傅都讚不絕口,直誇獎説有將軍的氣度了。”旁邊幾個丫環紛紛笑着開解道。

“淨是胡説,他一個小孩子有什麼氣度的…”沈夫人的聲音傳來,雖是反對,語調卻微微上揚,帶着掩不去的喜悦,丫環放下簾子,隔斷了堂內的聲音。

退出房門,葉薰忍不住暗暗搖頭,這位沈夫人對兩個兒子地態度真是天差地別啊。

其實這也是常理,畢竟一個是自己的親生骨,一個是自己丈夫與別地女人所生的孩子,而偏偏這個孩子卻又是長子,壓着自己地兒子一頭。想要一碗水端平本就是妄想。聽剛才的言談,沈涯這一趟前往京城只帶了沈歸暮一個人想必也讓她有所不滿吧。

想起那個病弱的少年,葉薰心裏忍不住浮起些微同情來。

再接下來是歸曦少爺那裏,珠漪領着幾人往翰碧園走去,半路上一個小廝遠遠跑過來“珠漪姐,萬總管有事找您,讓您去他那裏一趟。”珠漪略一猶豫,轉念想到二少爺既然出去打獵了,翰碧園內也不過是幾個隨從守着,便轉頭吩咐道:“既然如此,我先去萬總管那裏了,這一趟就由你們幾個去吧。翰碧園離這裏不遠,反正二少爺不在,你們將東西給那裏的隨從,説是歸暮少爺送來的就好。”説罷,命那個小廝為葉薰幾人帶路,自己便轉身去了。

跟隨着小廝拐了數個彎,穿過一道水上浮橋,葉薰便看到了青綠石砌成的圍牆“翰碧園”三個大字用一種青綠的染料寫在紫檀木的匾額上,龍飛鳳舞,蒼翠滴。

進了園子,葉薰幾個人眼前一亮,如果説蘭薔園是清幽素雅彷彿一宋詞,那麼翰碧園就是富麗繁華地唐詩漢賦了。

園內建築無不緻華美,比沈夫人所居的正堂更勝一籌,陳設更有一種別樣地風格,帶着一種少數民族的異域風情。屋內座椅上鋪着雪白的動物皮,上面的靠墊裝飾也均是獸皮縫製,聯想到那位二少爺打獵的愛好,也不知眼前這些是不是他的戰利品,葉薰暗暗猜測着。

園中行走服侍的僕役遠多於蘭薔園,只是清是小廝,沒有一個丫環。

見到葉薰幾人,園內管事的僕從接上來,接過禮盒,照例客套了幾句,葉薰幾人就退了出來。

幾人正要返回蘭薔園,剛走到大門口,卻不料面熙熙攘攘走來一羣人,將道路堵地水不通。

葉薰抬頭望去,第一眼就看見了那個身穿銀青獵裝的少年,銀弓金箭,意氣風發,騎在一匹通體烏黑,金雕玉鞍的駿馬上,被眾人簇擁着正向這邊走來。少年五官生的極為緻秀美,配着一雙光溢彩的丹鳳美目卻不帶絲毫女氣。身邊十幾個隨從,有牽狗的,有拉馬的,有拿獵弓長槍的,有捧茶壺食盒的,皆是清一的灰勁裝。

葉薰一陣恍惚,記得幾個月之前,她在京城的秋獵場裏所見到的蕭若宸也是這般如同畫卷的排場打扮,可眼下卻連當一個跟在馬匹旁邊的小廝都不夠格了,心頭微發酸。

眼見道路被堵住了,葉薰幾人退到一旁,靜候這一隊人馬經過。就算不用任何人介紹,葉薰她們也知道,這位必然就是沈家萬千寵愛在一身的二少爺沈歸曦了。只是不知應該在下午才返回的打獵隊伍為何在這個時候就回來了。

行至門前,沈歸曦瀟灑地一甩手,將繮繩扔給一側的隨從,翻身躍下馬來,向門前走去。從這樣近的距離看上去。他地五官,尤其是下頜線條文雅清秀,真的很像沈涯,而那雙水光瀲灩的丹鳳明眸,自然是遺傳自母親了,葉薰正看得出神,忽然一道黑影從人羣裏衝出來,勢如狂風般猛地撲向她們。

葉薰驚得一個趔趄。身後的雁秋更是被嚇得一股跌倒在地上,手腳發軟。

定神看去,是一隻體型巨大的惡狗,看模樣似乎是藏獒之類的品種,長得小牛犢般大小,在眾獵犬之中格外威猛。

幸好看狗的隨從及時拉住了鐵鏈子。巨犬並沒有撲到三人身上。被拉回到狗羣裏之後,猶自不甘心地刨着地上的泥土,衝着葉薰三人示威一樣低聲咆哮。鐵鏈被它狂猛地力道繃得筆直,看的葉薰膽顫心驚,生怕鐵鏈隨時會被崩斷。

這一場小風波卻讓沈歸曦注意到了她們“你們是誰?我這裏什麼時候有丫環進來了?”他挑了挑眉頭,問道。

園內出來的隨從連忙回答道:“是大少爺那裏派來給少爺您送東西的丫頭。”

“原來是那個癆病鬼的丫頭,送東西?哼,誰要他的東西了,沒來由地過了晦氣。難道去一趟京城就了不起了?我要的話。自然是親自去京城買去。”葉薰啞然了,他好歹是你的兄長吧。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兄友弟恭啊,當着這麼多隨從的面…

她偷偷瞟了一眼。卻見那些隨從均是神如常,似乎這樣苛刻尖酸的譏諷嘲笑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丹鳳明眸在陽光下像是最璀璨的寶石瀲灩生輝,少年的眼角眉梢卻滿是不屑傲氣:“喂,那個鬼上身的葯罐子還沒有死嗎?”葉薰三人誰都沒有回答。

“怎麼不説話了?難道是三個啞巴。”沈歸曦似乎興致上來了,走到三人面前提高了聲音問道。

葉薰這才想起她們的發言人珠漪不在身邊了,雁秋剛剛從地上爬起來,臉蒼白,舉止僵硬。手腳似乎還在打哆嗦,而本來最愛出風頭的金菱。此時卻在不停地往葉身後瑟縮,竭力想要離那隻呲牙咧嘴的狗遠一些。

葉薰低頭看了一眼,正對上藏獒血紅地雙目,強忍住想要後退的衝動,她恭謹地回道:“歸暮少爺一切尚好,多謝二少爺掛心。”

“你們是新來地?以前怎麼沒有見過?”沈歸曦用鞭子輕輕敲擊着手心,問道。

“正是。”葉現在只希望這位小少爺能夠儘快放他們離開,最好離這隻狗遠遠的。

“長得倒是不錯,比那個珠漪強了不少嘛。”沈歸曦一邊説着,一邊圍繞着三人轉了一圈。

靠,你當是在動物園看熊貓啊。葉薰低頭沒有説話,心裏卻滿是不忿地想着。

“那傢伙整天跟一羣娘們混在一起,難怪自己也是個娘娘腔,連走一步路都要三聲。”轉完一圈之後,沈歸曦總結陳詞似地説道。

娘…娘們…聽到這個詞語從眼前這張造型秀麗文雅的中吐出來,葉薰的大腦瞬間當機了,這是一個貴族少爺説出口的話嗎?這種魯的台詞應該是韋小寶那種市井小氓的專利才對吧。他是從哪兒學來的?沈家好歹也是有名地書香門第啊。

雁秋兩人也是一臉震驚。沈歸曦卻頗為得意,似乎很滿意自己一句話造成的效果。

真不知道沈夫人是怎麼教育孩子地,這種人長大了鐵定是紈絝子弟敗家子,白白生了這樣的好相貌。葉薰慨萬千,算了,自己可沒有替沈家心這個的義務。

“少爺若是沒有別的吩咐,奴婢告退了。”她向後退了一步,冷淡地躬身説道。

“這麼急着走啊…”沈歸曦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説道“那好吧,想走就走吧。”葉薰幾人低着頭,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眼神裏閃爍着滿是惡意的光芒。

金菱和雁秋如蒙大赦,快步向前走去。葉薰勉強保持禮節行了個禮,然後轉身跟上。

剛走了沒兩步,卻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尖鋭的哨音。緊接着鎖鏈聲合着尖鋭的狗吠咆哮聲刺入耳膜。

葉薰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去,視線瞬間被一個夾着腥氣的黑影遮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