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舊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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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有剎那的冷寂,沈涯冷淡的目光隨即隱去,若有所思地看着葉。
上他的目光,膽怯的心思在心裏轉了一圈,葉薰反而逐漸冷靜下來,她馬上注意到,剛才沈涯説的是“蕭若宸”叛國通敵,而不是“葉宸”叛國通敵,難道説,他已經在朝堂上把兩人的身世公諸於眾了?
蕭若宸已經被關進大牢了,他對姐弟兩人的惡意昭然若揭,繼續迂迴客氣也只是費時間。想到這些,又想到蕭若宸在牢房裏可能會受的苦,葉薰膽怯的心情很快煙消雲散,也沒有了虛與委蛇的耐心。
終於徹底冷靜下來,她語調謙和地道:“是葉薰一時衝動,失禮了,請將軍大人切勿見怪。”輕輕一句話將剛才的失態揭過,眼見沈涯的臉並無不妥之處,她便繼續問道:“沈將軍説舍弟叛國通敵,只是一面之詞吧,可有證據?”
“你是懷疑我憑空污衊他吧?”沈涯冷靜地回道“縱然我是,陛下和滿朝文武可不都是瞎子,能夠當庭定罪,自然是證據確鑿。”葉薰心裏一沉,眼簾低垂,避開他的視線繼續説道:“以將軍的權勢地位,手下能人無數,只要想要,證據自然不是問題…”語氣中隱含着一絲不以為然。
沈涯嘴角卻揚起一絲笑意,他打斷了葉薰的話,問道:“你認為我是用假證據栽贓陷害他?”葉薰默然不語,抬起頭來,懷疑的目光直視沈涯。
沈涯搖了搖頭。平淡隨意地審視着手裏雨過天晴的細瓷茶杯,片刻之後他方緩緩笑道“他行險與陸謹合作,在北方的戰事上擺了我一道,這一招確實耍地漂亮。雖然他是佔了身份秘密的便宜,但事後想起了。我也只嘆一聲佩服…”越説下去,沈涯的語調越發清冷“只是他卻未免太自以為是,也把別人看的太低了。要知道,陸謹可不是簡單人物…”説着,他停了下來。抬手飲了一口茶水。
葉薰心裏頓時掀起滔天巨,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陸謹他…
端詳着葉薰的表情。沈涯臉上浮現一絲欣賞,繼續説道:“敦略可汗這些年越發好大喜功,獨斷專橫,偏偏又身體強健,依照常理。再活個二三十年只怕也不是問題,而且撒兀甘雖然被廢去了太子之位,但命猶在。父子親情猶在。再觀陸謹,他自從潛伏荒寨,南下入關,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卻一直連親王都未曾冊封,反而越來越被人猜忌,這樣下去,眼下地權勢都未必保得住,更勿論太子之位了。”沈涯雲淡風輕地低聲説道“有些東西,只能夠用非常手段來得到。”
“你們…”葉薰卻聽得越發心寒,聽這個意思,竟是陸謹暗中利用沈涯引誘自己父皇深入敵陣?
那突厥十萬大軍的鋭,還有父子親情,難道他全都不顧了?是了,他也沒有料想到沈涯背後還有弩揚族這張牌,説不定還打着將沈涯和自己父皇一起葬送地如意算盤呢。卻料不到棋差一招,被沈涯獲得了全盤勝利。
這些人…葉薰只覺得心冷如冰,人命也罷,國事也罷,都不過是這些人手裏的牽線木偶,是他們棋盤上任意擺佈的棋子。自己和小宸又算是什麼?
“既然沈將軍已經大獲全勝,又何必來尋我這個弱女子。為難我們手無寸鐵的姐弟二人呢?”葉薰心亂如麻,既然情勢不好,乾脆先示弱問道。
“手無寸鐵?哈,”沈涯輕笑一聲“在北方的這些子裏,我可是夜提心吊膽。你那位好弟弟可不是無害的羔羊,他是一隻小狼,在你不經意地時候就會咬你一口。若不是有他在背後時時刻刻虎視眈眈,我又豈會走這種兇險的路子。”你是他殺父仇人,滅族兇手,他當然恨不得把你千刀萬剮。葉薰暗暗嘀咕着,卻沒有直接反駁。
沈涯説地倒是實話,他在前線對戰突厥,蕭若宸卻留在朝中,讓他怎麼敢放心?不僅要時刻提心吊膽會被人從背後捅一刀,而且蕭若宸如今深得皇帝的信賴,如果這場仗打上個三五年、七八年才完結,等他再回到京城,只怕蕭若宸的勢力已經深蒂固了。到時候想要再拔出這顆眼中釘就難了。這樣不利的局勢之下,他也只好行險一搏。只是他博對了,無論對蕭若宸,還是對陸謹,都是他贏到了最後。
看着葉薰滿是提防的眼神,沈涯有幾分無奈,坦白道:“歷代以來,成王敗寇,莫不如此。此番我若不搶先,只怕下場難料。”
“成王敗寇,”葉薰略笑一聲“葉薰也知道將軍您是想要當皇帝地。只是不知道大人得償所願之後,如何處理我們姐弟腳石?”沈涯雙目微闔,凝視着葉薰。縱然在這個通風開闊,四面無人的涼亭裏,入耳的話語也讓他覺一陣冷寂。那是一種詭異地寒意,像是心底裏潛藏角落上面温暖的偽裝忽然被人揭開,縱然他知道,這個秘密早已經被眼前的女子所知曉,但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赤地將他的野心公諸於眾。這個秘密,就連他自己,也不會如此坦率地説出口。
而葉薰接下來的話語讓他更加心顫了“那麼若是我將你的身世公諸於眾呢?”葉薰冷冷地問道。。默和無動於衷徹底耗盡了她的忍耐力,她毫不避諱地把這句話質問了出來。
一陣冰冷的覺蔓延上來,那一瞬間,沈涯的視線讓葉薰懷疑自己要被凍成冰塊了。心裏的堅持和掛念卻讓她無絲毫的退讓,倔強的目光直視着沈涯。
“若嵐,你以為你有多少機會?”沈涯輕聲問道。
葉薰微微一笑“自從得知了大人得勝還朝的消息之後,葉薰雖然無知,卻也察覺到有些危險了,所以無奈之下…”她一邊説着,纖長的手指撥着茶蓋,掩去自己的心慌“只好做了些防備措施,預留了一些東西給別人…”一些東西!
沈涯的視線一緊,聲音卻依然温潤:“你倒是想的周到。”
“不敢當,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一點自保的手段而已。”葉依然謙和有禮地説道。
沈涯不再説話,視線叵測地凝視着葉薰。而葉薰也沒有開口,只是有規律地轉着手裏的茶杯蓋兒。氣氛徹底凝滯了,連吹拂過樹梢的清風似乎也僵硬了。
葉薰表面上看着冷淡,實際上心裏頭正在打鼓。她剛才所説的純屬胡扯。她確實是有委託一封信箋到普光寺的打算,但卻來不及行動就被沈涯請來了這裏。只是沈涯的反應意外的森冷,像是真的擔心有什麼東西落到別人手裏似的,這讓她越發心虛緊張。
就在葉薰覺得自己手都要轉的酸了的時候。忽然一陣清朗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寂靜的氣氛。
葉薰頓時愣住了,這個聲音…
好像是她…肚子在咕咕叫喚的聲音…
她的手一抖,茶杯險些掉下去。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加尷尬,更加詭異的了嗎?葉薰覺得此時自己的表情肯定扯成了一個完美的“囧”字。
雖然自己中午飯就沒有吃,而現在月上柳梢頭的時刻了,肚子餓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但是在這個環境,這個氣氛,還面對這個人的時候…
沈涯忍不住一聲輕笑。葉又氣又羞,尷尬萬分。氣氛卻是意外緩和下來。
“肚子餓了?”沈涯笑着問道。
“是。”葉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不是聽見了嗎?
“天確實不早了,正好與我一同用晚膳吧。”沈涯説道,又體貼的問“是想在這裏還是回閣樓?”
“在這裏就好。”葉隨意地説道。反正不會放我回家裏,哪裏都一樣。
沈涯對樹林外一聲傳喚,聲音也不見如何高,卻帶着意外的穿透力,很快有數名侍從提着食盒送至涼亭。
就在桌上擺開,菜餚緻,杯盞玲瓏,還有一隻鎏金嵌貓眼的細頸酒壺並兩個琥珀的玉杯。
與沈涯同桌吃飯,這個現實讓葉薰覺説不出的彆扭。
可肚子確實餓得受不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葉薰直接挑起筷子吃了起來,反正也不怕他下毒。
沒有必要在他的面前保持什麼淑女風範,葉薰吃的很隨意。吃了一半,卻發現沈涯只是倒了一杯酒慢慢品着,一邊安靜的看自己。
“拜託,就算你不想吃,也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好不好。”葉薰挑了挑眉頭,暗暗腹誹。
注意到她動作放慢,沈涯忽然開了口,頗有興趣地笑道:“若嵐,你真的變了很多呢?”他竟然叫自己若嵐,這個稱呼讓葉薰一陣惡寒。轉而卻又一愣,這句話他好像已經説了兩次了,如果説第一次,她認為他只是在招呼客氣,那麼重複二次就有些不同尋常了。
這種語調,真的好像他很悉,很瞭解自己一樣…
沒等葉薰深入思考這個問題,沈涯繼續温聲説道:“你我非得這麼針鋒相對嗎?若嵐。”那語氣意外的温潤柔和,甚至讓葉薰覺得有些詭異了。她忍不住抬起頭,就對上了那雙滿含笑意的眼眸,無奈的眼神中有隱約帶着一種…一種近乎寵溺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