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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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自己關在工作室不眠不休的工作,偶爾因飢餓翻開冰箱胡亂找些東西裹腹,眼睛疲累,就倒在一旁的躺椅小憩。直到他完全明白自己所雕刻出來的人形,竟與畫架上的草稿不謀而合,他竟然呆坐在木雕面前,嚴肅地沉思起來。
他搞不懂自己,就像也搞不懂那天衝動與向映庭的吻別。她愕然的表情,他永遠記得。
直到清晨再度來臨,安哲旭終於將木雕完成。他輕輕刷去木屑,紗紙在細微凸起的部分又磨了好幾回。
窗外的微光,滲過紗窗,撒落在成品身上。
凝視着木雕,一度悉卻又陌生的輪廓,忽地觸動了他的心。安哲旭彷彿想到一件緊急事情,神大振,他毅然起身,毫不猶豫地撥下電話。
**星期一的傍晚,剛下過一陣雨,天空有些灰暗,但似乎漸漸要遠離烏雲。
向映庭坐在會議室裏,面對她的客户,絲毫不覺外面即將放晴的天氣。
“我不想和我丈夫離婚。”她的客户是個四十出頭的婦人,從一開始與她面談,就不斷地重複這句話,深怕她記不住似的。
向映庭籲口氣地説:“但你丈夫聲稱你們本沒有結婚儀式,户政事務所的登記是你偷偷拿了他的印章去登記的,所以…按法律…現在你先生訴請的不是離婚,而是婚姻無效。”
“可是我不想,我不想和他分開,他會這麼做完全是因為經商失敗欠了一堆帳,加上又發現自己得了肺癌,他不忍心拖累我…但是,我怎能丟下他不管呢?”婦人拿出手帕忍不住哭泣。
她也到鼻酸。
很少遇到離婚官司的原因竟然是篇了不願拖累對方。
向映庭答應她願意好好與她丈夫方面的律師深談後,婦人才低着頭、紅着眼離去。
有人因為再也無法忍受丈夫的壞習慣,而急於求去;有人因子的年華老去不再新鮮,而準備千萬個理由拋棄糟糠;有人因複雜牽扯不清的負債,而急於與對方劃清界限;有人卻因得到金錢與權勢之後,而嫌配偶再也配不上自己。
一樣米養百樣人。
人心就如運轉的地球一樣,時時都在變化。
秘書欣蓮敲門進來後,又遞給她兩張留言紙。當她看見留言時間是六點十二分,才意識到又過了一天。
“下班了,欣蓮。”
“是呀,向律師,你今天還要加班嗎?要不要我幫你叫份便當上來?”向映庭搖了搖頭。
“喔,不了,我今晚有約。”欣蓮曖昧地對她一笑。
“是齊律師嗎?你這陣子好像和他走得很近。”言總是不斷地推陳出新,辦公室裏似乎藏不了半點秘密。
齊英傑是常約她出去吃飯沒錯,但並不如欣蓮所猜想的。他們不過是一邊吃飯,一邊談論着公事。齊英傑有意要將手邊的刑事案件pa給她,而這正是她嚮往以久的。
她無奈地笑了笑:“你怎麼會這樣想?今晚是和我的朋友吃飯。雅梅,記得嗎?檔案編號第10275號,是為了公事。”欣蓮卻對她搖搖頭地勸説:“向律師,你這樣是不行的,你也該要有一些自己的社活動,總不能下了班還被公事綁手綁腳,小心會得…那個什麼…過勞症。”唉,這句話不止一個人對她警告過了,就達雅梅都跟她抱怨好幾回。而今晚的約會,也是敲了好久才訂下來的。
提到晚餐,向映庭瞄了下桌上的時鐘,再不出門眼看又要遲到了。
**“喔,今天表現不錯,才遲到十五分。”雅梅將手腕上的手錶抬得高高地,一副要她認帳的表情。
“我們説好了,遲到一小時要將對方的帳單全付,半小時付一半。這次十五分鐘,你得付我的部分的四分之一。”
“真是一點也不留情,別忘了今天可是你有求於我耶!”向映庭一坐下就連忙翻菜單。
“嘿,這是兩碼子事,可別混淆了。我不也準備付你律師費嗎!別説了,點餐吧,我快餓壞了。”何雅梅一點也不像向映庭客户中遇上婚變的子,哭哭啼啼地訴説着丈夫的不忠,反而一副準備要和她談生意的模樣。
當兩人點的主餐上了桌,將飢腸轆轆的肚子餵了半飽後,何雅梅才開始説起自己的情況。
“自強知道我找上你後,也替自己找了個律師,説什麼一切都給律師處理。我才不怕他,反正我手上握有徵信社給我他偷情的相片。如果他真的絕情絕義,一心護着那個女人,我一定讓他吃不完兜着走,告他們妨礙家庭。”
“你請徵信社?”何雅梅又接着劈哩啪啦地説下去:“是呀,不然怎麼找到他的把柄?”向映庭從來不追究找她客户辦離婚的真正原因,那因為她本就是局外人,但雅梅和他丈夫認識的過程,甚至往的過程,向映庭完全一清二楚。
正因如此,到現在她還是不太能把偷情的張自強,和先前她所認識的張自強聯想連在一起。
不過才短短不到三年的時間,為什麼就變了呢?
向映庭直接問道:“事情究竟是怎麼開始的?”
“是因為…因為…”雅梅原本説得極為暢的怨言,突然打了結,結結巴巴地想把話接下去,但最後卻只放下手邊的刀叉,兩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試着想找出一些理由。
她兩眼直視着雅梅,強迫她必須説實話:“告訴我真正的答案,我現在的身份不是律師,而是你的朋友。”雅梅倒口氣,捧起手邊杯子,了好幾口水後,才黯然地説:“我想,我們可能不相愛了。”向映庭啞口無語,這不是她希望聽見的答案。
“但是你們當初信誓旦旦。”
“小庭,你聽我説,這是現實的人生,本沒有白馬王子的存在,更別提百分之百完美的男人了。當初我會選擇嫁給自強,那是因為他是第一個追求我的人,也是我的第一個男人,他有正當的工作,有房子、有車子,個也很隨和,我還求什麼?求一個百貨公司櫥窗裏的模特兒向我求愛?我知道自己的長相,所以很有自知之明。”
“那麼現在你為什麼又…”她疑惑地問。
“我不能忍受已有瑕疵的愛情,雖然我也覺得自己不再愛他,但我還是有愛情的尊嚴。當然,我並不指望你能瞭解我的想法,但是請你幫我,我需要他的錢來養活小孩。”
“但…但是…”雅梅的情緒愈來愈動,向映庭連一句話也不進去。
“我要他得到懲罰!婚姻中的背叛者、愛情的投機者。你知道,我不想讓他順利地擺我,怎麼可以這樣?”愈説語氣愈哽咽。
她望着雅梅眼角滑落下的淚滴。瞬時,明白了一件事。
“雅梅、雅梅…”她試着想喚醒雅梅。
但何雅梅幾近歇斯底里,本沒把她的話聽進去。
雅梅不停地説,不停地説着,從她與丈夫的相遇,直到發現衣服竟有別的女人的髮絲、氣味,進而向他質問後得到他的坦誠。但就是聽不進她説的話。
向映庭無計可施,最後只好拿起杯子將水撥向雅梅。
何雅梅先是吃驚地望着她,但當聽見向映庭居然説:“雅梅,你愛他,你是愛他的,不然你不會這麼痛苦。”雅梅五官嚴重扭曲,崩潰地向她大吼:“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論斷我的愛情?整天把不婚、不相信愛情掛在嘴邊,其實你相信白馬王子,相信永恆愛情,相信在世界的另端有人等着你的那套説法,只不過害怕自己沒有能力判斷,哪一個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白馬王子,所以寧願矇騙自己,只要永遠不結婚,就可以繼續尋找白馬王子下去。説穿了,你只是膽小鬼,一個不願承擔愛情風險的膽小鬼。又有什麼資格告訴我,我到底愛誰?”向映庭手中的餐具“匡當”一聲清脆地掉落至地面。
當何雅梅説完話後奪門而出的那一刻,呆坐在原地的向映庭看見自己築好的心牆正一塊塊地被敲碎。
是嗎?
自己真的如雅梅所説的,是個膽小鬼嗎?
回家的路上,黑暗的空中,從遠遠的上方飄來細雨,凝結在她的髮絲空隙,輕沾在她的纖維外衣,但她卻一點覺也沒有。
不歡而散的覺令人沮喪,但更令向映庭到無措的是雅梅的指責。
她覺得自己彷彿被撕裂外衣,赤地被窺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