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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不了他個赤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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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饒不了他個赤佬狄慶槐面無表情地説:“再擦一遍。”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進了裏間經理室,關上玻璃門。

這位叫孟華榮的金廠老闆,自然不是什麼善類,他用這批金銀首飾做抵押,在鑫金珠寶店到一筆錢,原來是為了倒騰一批走私彩電,什麼債主債之類,全是扯淡!做家電的狄炳正是為了賺區區幾個差價,才跟孟老闆攪在一起,由他牽線,搭上了鑫金珠寶店狄慶槐這個關係。

經過一連串大起大落折騰的狄慶槐,現在也不是吃素的了,他通過還在炳店裏打工的瞿玉貞密查暗訪,很快把他們這些勾當摸得清清楚楚。這事兒他沒有馬上向姑父報告,他要自己來了結,將計就計讓他們吃一個啞巴虧。

對孟老闆狄慶槐倒不計較,損人利己、算計別人是他們這種人的天;只是炳瞞着他幹這種事,令狄慶槐似乎很生氣。聽了玉貞的報告後,他不罵道:“炳這個赤佬,我饒不了他!”玉貞一聽便緊張起來:“慶槐,我們又上當了嗎?”狄慶槐卻又嘿嘿一笑道:“哪有那麼多的當好上…他們既然想算計我,那我也對不起啦。”玉貞説:“人家貨真價實,還有合同約束,你還能怎麼樣?”

“你這麼寫我呀?”狄慶槐有成竹地説“竅門就在合同上,這回我要得他們啞巴吃黃連,有苦説不出!”

“慶槐,這兒不是狄家灣,你可千萬別意氣用事,”玉貞勸道“我看狄炳並不是要想存心蒙你,他不過財心竅想順手撈一票罷了;要整你就整姓孟的,炳那頭,你還是放他一碼吧。”玉貞無意中的這幾句話,倒真還提醒狄慶槐。是啊,先不管炳是不是跟孟華榮勾結在一起有意套自己,要想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明爭暗鬥中大獲全勝,沒有炳的配合,還不好辦呢。於是他當天便給炳打了電話,約他下午到豫園喝茶。

按時來了,先還裝得沒事人似的,然而一聽狄慶槐説他準備將那批金銀首飾低價拋出,他就慌了神,強作鎮靜道:“慶槐,期限還沒到啊,你這麼‘跳樓’出去,人家老孟不是要蝕掉老本?”狄慶槐不緊不慢地説:“合同規定的期限之內,我就是拿去白送人,也不幹誰的事。”

“慶槐,再商量一下吧,”炳坐不住了,苦苦哀求道“這生意是我介紹的,孟老闆也算是朋友,我不好待啊。想當初你剛到上海,要我幫你一把,我二話沒説,能辦到的盡力辦到。你如今開了珠寶店…”

“這珠寶店可不是我開的!”狄慶槐打斷他。

“好,好…這筆生意總是你做的吧?”狄慶槐冷冰冰地擺擺手:“別跟我東拉西扯了!你説實話,孟老闆是不是還想把貨收回去?”炳點頭道:“慶槐,孟老闆算起來還是跟我沾點親帶點故,過去我困難的時候人家也幫過我,現在他債台高築,不過想在你這裏活動一點頭寸,沒説過讓你們用那麼低的‘跳樓價’把貨倒騰出去呀…”狄慶槐呵呵笑道:“算啦,炳,別把我當三歲孩子哄了。什麼‘債台高築’,當我不知道?姓孟的用這錢跟你一塊兒倒騰‘水貨’彩電,要大撈一筆呢!”炳大吃一驚,矢口否認:“沒有沒有,這是絕對沒有的事情!”

“沒有這事,我今天會找你來?”狄慶槐聽都不要聽“這世道,哪有不透風的牆啊。炳,你也知道,想算計我會是什麼樣的後果,今天找你來,就是想給你最後一個機會,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狄字來吧。”炳耷拉下腦袋,心想他果然全都知道了。他沉默了好大一陣,終於在孟、狄二人之間,選擇了後者。他嘆口氣道:“好好,你我才是親兄弟,那就直説了吧,要我做什麼?”狄慶槐開心地笑了:“非常簡單。你也明白,這樁買賣最關鍵的是時間,時間!你只需要把鐘錶指針往後稍稍這麼撥—撥…”他的聲音越説越小,炳把頭湊過去,兩人耳語起來…

徐氏鑫金珠寶店跟孟老闆籤的合同是三個月,時間一晃就到了。當孟華榮開着他的“怕薩特”、帶着兩個隨從重新出現在珠寶店時,狄慶槐卻告訴他,那批金銀首飾已經不在店裏了。孟華榮一聽大吃一驚,連忙打開隨身帶來的那隻密碼箱,拿出幾捆現鈔,推給安然坐在寫字枱後的狄慶槐:“狄經理,你的六十萬加上利息全在這裏,你退我貨吧,這筆生意我不做了!”狄慶槐笑眯眯地説:“是啊,這筆生意其實我們一開始就不想做的,一點賺頭都沒有。可是不做已經不行了,這批貨我們已經賣出去了。現在生意都不好做,我的頭寸也緊得很呢。”

“那你們得補齊我的差價!”孟先生汗如雨下“98元一克,你走遍全中國也找不到這麼便宜的黃金,還別説我們已經加工成首飾了…!”狄慶槐將早已準備好的合同副本推了過去:“孟先生,據合同,你的這個要求是無理的,超過了期限,你已經無權再按市價跟本店結算了。”孟先生頓足大叫:“我只超過了不到一天啊!”

“商場如戰場,戰場無戲言。哪怕超過一個小時,也叫超過,我們必須按合同執行!你瞧,合同上明明白白寫着,期限之內,甲方有權自由支配這批貨…”狄慶槐一邊説,一邊重新將一疊疊錢裝進密碼箱,鎖好,推到孟華榮面前“孟先生,拿好你的錢走路,合作愉快。”孟華榮終於失去了理智,破口大罵:“去你媽的!老子不能就這麼被你給坑了!”這時跟他一塊兒來的兩個漢子聞聲衝進了經理室,虎視耽耽瞪着狄慶槐,其中—個右手還入了前。

狄慶槐不動聲地瞧着他們:“你們最好冷靜點兒。”與此同時,他的腳伸到桌下,輕輕踩動了報警器。片刻之後,四個身着深制服、帶着電警的保安人員,如臨大敵地衝了進來。為首的二個有如拳擊運動員般結實,一進來就問狄慶槐:“狄經理,發生了什麼事?”孟老闆和他的人一動也不敢動了。狄慶槐從桌子後面站了起來,笑嘻嘻地問道:“孟先生,是叫我回答這個問題呢,還是由你回答?”好漢不吃眼前虧,孟老闆還算知趣,連忙做出一副比哭還難看酸笑臉,對四個如狼似虎的保安説:“沒事,沒事,我們談生意,只是在談生意…”狄慶槐一揮手打斷他:“好,現在生意談完了。送客!”在四個保安的押送下,孟先生和他的人提着密碼箱,灰溜溜地走了。狄慶槐將他們送出來,到了門口。孟先生鑽進自己的“帕薩特”轎車後,才重新找回了安全,他惡狠狠地衝狄慶槐叫道:“姓狄的,你記住,你讓我吃了虧,我也不會讓你白佔了便宜。”

“六十萬現款在你手裏呢,你吃了什麼虧?”狄慶槐脾氣很好地一直髮出微笑“別以為我不知道,這筆錢你們用來幹什麼去了。”孟華榮再也無話可説,汽車一溜煙開走了。狄慶槐目送着汽車駛遠了,這才躊躕滿志地踱回店裏。

現在無論新老店員,瞧他的目光裏,都有了些敬畏的意思。

當天晚上,狄慶槐又約上炳見面。他本來不想帶瞿玉貞去的,男人談生意,有個女人在旁邊纏着,真煩。但是玉貞在家裏待著無聊,非要跟着去不可,狄慶槐也就只好帶上她了。

他們去了四川北路一家名叫“夜來香”的夜總會,在這嘈雜的場所其實沒有什麼生意好談,狄慶槐不過是把炳該得的那一份兒給他…炳這人真是牆頭草,狄慶槐一威脅一利誘,他就徹底倒戈,暗中配合鑫金珠寶店,故意拖延了一兩天的付款期,讓孟老闆栽了個大斤斗。

他倆趕到夜總會時,炳已經先一步到了,坐在音樂茶樓上等着他們。樓下是寬暢的舞池,有興致的茶客可以去跳舞。玉貞坐了一會兒就呆不住,到下面找舞伴跳舞去了,狄慶槐也不管她,他知道玉貞寂寞的時候,常來這兒唱唱歌跳跳舞解悶,而且跟夜總會一位姓杜的經理混了,他們來這兒玩,可以享受八折優惠。

這次“反水”徐世坤給的報酬並不多,只幾千塊錢,但炳仍然來者不拒,樂呵呵地揣進了懷裏。他這人愛財如命,有便是娘;孟老闆那批走私彩電最終還是從他的家電商行裏倒騰出去了,一大筆佣金早到手了,狄慶槐給的這幾個錢,算是額外收入,同時又賣了人情,神不知鬼不覺兩邊吃糖,這“滑頭碼子”真是快成了!

當然,最大的贏家還是徐世坤。孟老闆的那批金貨,老頭拿到手就倒騰到香港去了,他早看準了行情,股市一大跌,香港金價就暴漲,這批六十萬“跳樓價”到手的貨,算上附加值,一過羅湖橋起碼就翻上八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