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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是繼續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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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我們還是繼續玩吧就像急風掠過鬆林,會場裏頓時響起一片經久不息的聲音。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楊旭的臉上。

楊旭是有名的演説家,講起話來聲情並茂,並不住地作着大幅度的手勢。聽他演講,連瞳睡的人都會抖起神來。狄小也想學,但又始終覺得學不像。只到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那是一條奔不息的長河,那是一篇邏輯縝密、用詞準確的宏篇鉅製…聽着楊旭的演講,強烈的飢餓也消失了,耳朵裏一片金屬震顫般的轟鳴……我們要堅決貫徹首長的指示神,在全區全面掀起一場大力發展鄉鎮企業的**!要堅持一村一業,一鄉一品,家家點火,户户冒煙,成千上萬地發展鄉鎮企業!對於米良田這樣的鄉鎮企業家,要打破條條框框,大力支持,怎麼支持都不算過分!有人説我和米良田是朋友,那又怎麼樣,我們就是要和鄉鎮企業家和各類能人朋友,改革年代,沒有能人就建不成現代化!地區已經決定,每個縣今年都要上馬一個土豆加工廠,把我們的農副產品加工迅速提高到一個新水平…

掌聲又熱烈地響起來,經久不息。

楊旭講完了,掏出手帕擦着汗,滿意地笑着,扭頭對狄小説:怎麼樣,一縣一個土豆廠,沒問題吧?

狄小卻冷靜下來,不假思索地説:一縣一個廠,我看可不行。

為什麼?楊旭毫無思想準備,立刻變了臉。

對於楊旭瞬間的變化,狄小並沒有在意,只顧順着自己的思路説:主要是不太現實。全區能產多少土豆我不清楚。但就華光來説,土豆種植並不普遍,一年也就是個百八十萬斤。而土豆加工廠我可清楚,要建一個廠,年處理能力少説也得一千萬斤。要真建起來,先不説銷售,我們從哪裏找那麼多原料呢?

這、這…楊旭説不出話來,一下子漲紅了臉。所有參會的人都被楊旭表情的變化震住了,整個會場一下變得格外寂靜,每個人似乎都連呼都屏住了。狄小這才意識到,自己這番話説得太不合時宜,分量也未免太重了,要知道現在的楊旭早已不是七十年代的楊旭,甚至也不是剛當地委書記時的楊旭了。但他又不善於迴環轉圜,也憋住話説不出來。正僵持着,楊旭忽然直瞪着他厲聲説:這事我不和你辯。我先問問你,從昨天首長來,到今天上午,整整兩天時間了,這麼大的事,你向地委彙報過嗎?

我、我…

真不像話!別以為搞了幾個小花招,就真的翅膀硬了,可以上天了!説到這裏,楊旭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徑直向屋外走去。

桌上的茶杯被震得一滾,掉到地上摔碎了,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狄小和大家都愣住了,只有張謙之小跑着追了出去。

人生有許多事情許多時候都是説不清的。生活在當今的社會上,人人看起來都是自主的,有着完整的自我和獨立的主體意識,每時每刻都朝着自己既定的目標孜孜以求。可是,隨着歲月的水漸漸退去,出來的只是沙灘,回首那些了無痕跡的沙灘腳印,回想自己所做過的一幕一幕,你會喟嘆不已,我真是這樣走過來的嗎?既定的目的早已經模糊,想的與做的往往大相徑庭,各種看不見的力量匯聚成無邊的波,你弱小得宛如一個嬰兒,孤立無助地在洶湧的大波大間漂浮,最終被拋到了某個天荒地老的孤島、沙洲…

八十年代末的那個晚秋,在那個“三陪事件”中和楊旭兩敗俱傷之後,狄小已經帶着無盡的傷離開雅安地區,回到了他曾經發誓要佔有一席之地的省城。可是寡情的歷史早已把他遺忘,他再也不是改革開放之初頭的那個兒了,只是一名俯拾皆是的普通官員了。奮鬥多少年,似乎也該歇歇腳了,第一次踏上南國的紅土,站在遊人如織的天涯海角,遙望着波濤洶湧中那一塊鹿回頭石,他的心緒也如這大東海的波一樣洶湧澎湃…

他是作為省委政研室主任,來這裏參加一個例行的研討會的。自從回到省城,他就一直在思索他與楊旭的關係。但他又實在想不清楚。同時,他也在一直思索今後的路該怎麼走。筱雲早已和韓笑天結了婚,但一直沒有孩子,一頭沉浸在自己的繪畫世界中。回到省城工作之後,見面的機會自然多起來,加上席美麗還沒調上來,狄小在省城又孤獨得沒有幾個朋友,便成了筱雲家的常客。

他們都已是人到中年,當年的漏*點已化作平和温婉的友情,時間長了總想見個面,見了面卻又沒有多少話,默然相對地坐一會兒,或者隨便找個飯店吃點喝點,彼此就到十分滿足…韓笑天的名氣似乎更大了,整天忙着參加各式各樣的研討會報告會座談會聯誼會等等,每次和狄小見了面也總是口若懸河地高談闊論,只是家裏的子一直比較清貧。狄小想給她們家一些資助,筱雲自尊心又極強,總説什麼也不需要。

在他的覺裏,生活已經進入了秋風蕭瑟的時節,再也沒有多少可以令人怦然心動的漏*點了,只能無奈地一頁頁撕下台歷,在平淡的重複中走向寒冷的冬季…

萬萬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來到南國紅土的短短几天裏,生活又向他張開了新的一頁。

這是一塊熱滾滾的土地。一跨出候機樓,他就急急忙忙剝掉從北方帶來的厚重西服和褲,只留下最裏面的短褲和t恤衫…這時,一個黑壯的小個子中年男人快步走上台階,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你真是…孟永清?!

他驚喜地大叫起來。

孟永清顯然也很動,握住他的手使勁地搖。又像外國人那樣,緊緊地擁抱他一下,得他怪彆扭的。然後,孟永清的司機和秘書也走上來,迅速接過了他手中的行李包。那份殷勤勁兒,真的讓他十分動。

當他坐上那輛很氣派的紅轎車,眼前閃過一幢幢高大的樓宇、亭亭的椰子樹時,他才真正地意識到眼前的真實。已經十幾年不見面了,只知道孟永清畢業分配之後被通部派到廣州,後來又到了海南,現在當着一個什麼什麼董事長,論級別也不知道是縣處還是地師。

這次來開會,他本來是抱着試探一下的心情給孟永清掛了個電話,想不到孟永清竟非常熱情,非讓他提前來幾天。現在看來,這位當年的“奧洛摩夫”的確混得不錯呀。不説別的,只説這輛車就夠個檔次了。像狄小這樣級別的幹部,在內地也算是響噹噹的人物了,什麼樣的車沒坐過,可是竟也不清這是輛什麼車。他有心問一下,又忍住了,只扭頭望着滿臉堆笑的孟永清。’怎麼那麼看着我,不認識了?

的確認不出來了。和大學時相比,你完全變了一個人。要不是你先説話,在大街上碰了面,我是絕對不敢認的。

有那麼嚴重?孟永清有點矜持地摸摸下頦:不過你可是一點沒變。你一出大廳,我第一眼就認出你了。

是嘛,不過我自己覺得變多了,也老多了…狄小嘿嘿地笑着。

你們那個會,到底什麼時候開?

還有三天。

好吧,這三天時間就給我來安排。來了咱們這地方,你一定要大大地解放一下思想,大大地開闊一下眼界。真不可想象,像你們呆在那麼個內陸省分,每天的子是怎麼過的。要把沒看過的全看一看,沒吃過的全吃一吃,沒做過沒玩過的也全玩一玩做一做,怎麼樣?

那…你可要破費一下了。

孟永清伏到他耳邊説:不要怕,我這次就是想破費一下。實話和你説,反正我也呆不長了,所以一定要把能花的都花一下,不是説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嗎?

你準備去…

狄小有點吃驚。不等他往下説,孟永清忙推推他,又指指前面坐的秘書和司機,聲音放得更低道:現在還沒最後敲定。不過,據我所知已是**不離十。我們這家公司,本來就是計委的直屬公司。如果不出意外,趕明年我就回計委去了。

為什麼,這裏不是好的嗎?

好是好,不過畢竟是企業。

回去幹什麼?

初步定的是人事司司長。

噢…那可是好重要的。

狄小不竟輕輕地吁了一口氣。

這三天,狄小覺得自己真的進入了一種多年未有過的亢奮狀態,每天的所見所都那樣新鮮又那樣強烈,就像一道道強電猛烈地撞擊着他的神經。他覺得自己頭暈目眩,整天都暈乎乎的,就像喝醉酒似的,不住地回想自己的前半生,又什麼也想不清楚。三天下來,狄小產生了一種發自內心的強烈衝動,覺得自己必須創造些什麼又破壞些什麼了…最後一天傍晚,他們在一個傍海的餐廳裏吃着各式各樣的海鮮,孟永清説:你們那研討會,實際上也是公費旅遊,所謂研討不過是個名目,要不我們還是繼續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