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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我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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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香又説四房的太太脾氣好,待人和善,在沈府裏口碑極好,奴婢們都愛戴她。

三房的人安靜低調,不愛參與家裏的事情,也不大受重視。

然後就是些雞蒜皮的事情。

沈蕎有點不耐煩了,覺得要由自己掌握主動權。

直接開口問:“我是怎麼死的?”她明顯覺得松香的身子抖了一下。

“是…是吃錯了東西!”吃錯了東西?

會死人?

沈蕎簡直要笑死了!她最慘的時候吃過半生不的地瓜,樹上青黃不接的果子,小石子和子麪混雜在一起的粥,長了黴的餅把黴點刮掉拿火一烤就吃下去,連肚子都不鬧。

怎麼沈蕎就一命嗚呼了?何況嬌養在深閨的小姐,吃的這麼講究,怎麼才叫吃錯,白糖蘸成了鹽?

“吃錯了什麼東西?”

“是,生的銀杏果!”哦,那個好像是不能生吃的。

“小姐不知道從哪兒找了好些銀杏果來,到了…出事的前一晚,您一個人在屋裏吃掉了滿滿一盤…加上您身子一直病弱,就沒有,救回來!”

“等發現的時候,您整個臉都是青的,滿牀滿地的銀杏殼,可嚇人了…太太當場命人全部都燒掉了…”沈蕎冷聲問:“你的意思是…我是自殺的?”松香驚恐的捂住她的嘴道:“小姐您可千萬別嚷嚷,太太説了誰要敢出去半個字,就打死…就連老爺都不知道,方才您也聽見了,白大夫説是吃了寒滯之物…”太太不告訴老爺?沈蕎本能的覺得這裏面有問題!

松香隨即又悲泣起來:“小姐您怎麼能這麼做呢?

您再苦也不能做這樣的傻事呀!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沈蕎只覺得頭裏嗡嗡的,想喝止她又覺得不好,便生平第一次試着安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像磕掉煙袋裏的煙葉灰一般。

沒錯,她還會煙袋,很累的時候會幾口提提神,這沒什麼可丟人的,她從沒把自己當作過女人。

如果可以的話,現在就很想兩口。

“我幹嘛要死?”沈蕎問松香正哭得傷心,卻發現沈蕎的表情冷靜的可怕,像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在聽一件稀鬆平常的故事,又聽她這麼一問就愣了。

現在這麼雲淡風輕的,昨晚怎麼會去死的呢?再説那得問您自己吧?

松香吐吐的説:“大概,是您不想嫁給際少爺了…”

“季少爺是誰?”

“您不記得際少爺了?”松香的心情突然複雜起來,是記得他好呢?還是不記得好?那個禍害,也許不記得好吧?

沈蕎越來越不耐煩,做出屬於她特有的動作,右手拇指抵了抵下巴説:“把你知道的,撿要緊的説!別讓我一句句的問!”際少爺,沈際,二老爺收養的義子。

雖然為了到底該不該姓沈府裏已經鬧過多少次了,姑且先叫他沈際吧。

反正天下也不只有南居賢坊這一個沈家,他愛姓就姓吧!但是祠堂裏給祖宗上香的時候,永遠不會有他的位子!

這話是沈老太爺説的。

十六年前河間府發大水,初任户部小吏的沈近山先行趕赴澇區勘察災情,年輕人還沒有足夠的防護經驗,他站在黃沙稻草包壘成的臨時堤壩上時忽遇洪來襲不幸跌入洪濤,貼身隨從張廣奮不顧身跳下去營救,將他推上岸後自己卻體力不支被大水捲走。

留下了懷胎十月即將分娩的子。

半個月後其生下一個男孩,卻因產後大出血離開了人世,二老爺悲傷不已,又念張廣的救主忠心便收養了孩子,帶回了沈府。

從此沈府裏至少有三四成的矛盾和這個孩子有關!

此事沈老太爺原是不答應的,二爺自己又不是沒有孩子,突然多了這麼個螟蛉之子叫外人怎麼想,他品如何?稟賦如何?身體康不康健?要不要改姓?改了姓要不要入族譜?有沒有繼承權?平常給誰來教導?

這些都是麻煩!

當時的秦氏身懷六甲一直在保胎,本不願意也無心去管這個從天而降的孩子,更何況還有傳言説,二老爺對這個孩子如此疼愛,會不會是和外面的小婦偷偷養的呢?

秦氏當然不相信,當時二老爺躊躇滿志的剛剛入仕,怎麼可能做出這樣自毀形象的事來,即便真是外面的小婦生的,早在懷孕之初就大可以求了自己讓她住進府裏,就算抬個姨娘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當時的錢姨娘也是秦氏做主納的,自己並非是那不守婦德的善妒之人!

認一個義子帶來的麻煩和後果遠遠大於把偷生的庶子領回來養!

大大的不合算!

最令人意外的是,一向做事情不情用事的祖母簡氏卻動了惻隱之心,不斷從中周旋成全,還説二老爺收養忠僕的孩子是大大的義舉,在同僚和上峯面前建立的是重情重義有責任的形象,同時也等於告訴家裏其他的家奴,只要忠心伺主,主子也會真誠待下,這樣一舉兩得的好事怎麼能不做?

況且這孩子的父親既然是個犧牲自己去救主子的人,這孩子身上也着忠僕的血,將來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好孩子當然應該養在身邊。

然後好事就來了,好孩子沈際看上了美貌卻瞎眼的沈蕎!

沈家原以為沈蕎是要養一輩子的。

沒想到會報恩的父親生下會報恩的兒子,恩恩相報,沈際居然願意娶一個瞎子為

別人不知道怎麼想,反正老太太和二老爺信了,而且動心起來。

這一次大太太和繼室小秦氏難得態度一致起來,那就是一致反對!

“那我願意嫁給沈際嗎?”沈蕎麪無表情的問,她對於這種兒女私情沒有概念,問起來理直氣壯。

“原來一開始的時候,好像是願意的…”松香聲如蚊訥。

“可是慢慢的就不願意了,重陽節那小姐從芳齋回來後就天天的哭,際少爺來了您也不肯再見,眼見着越來越瘦,就病倒了,直到昨晚上您就把藏了一盤的生銀杏果給吃了…”沈蕎沉默了一會兒。

“我之前是個很軟弱的人?”松香説是,您子柔弱,闔府皆知。

哼哼,也就是説人人可欺吧!

沈蕎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雖然看不見,此刻卻凜然透出威懾的壓力。

原來沈蕎的氣息含糊甜美像仲夏的梔子花,如今卻如雪中的寒梅那樣冷洌。

篤,篤篤,沉寂的室內突然傳來可疑的敲窗聲。

沈蕎準確的轉向北面的花窗,松香卻失聲驚跳起來“不好!一定是際少爺!”

“他不走正門的嗎?”

“嗯嗯,他怕太太知道,每次都是這樣偷偷的來…”松香煩躁的在屋裏走了幾步道:“不行,您不能再見他了!太太知道了非打斷我的腿不可!小姐您快躺下,我去叫谷媽媽來趕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