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挺過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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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五天的時候，唐主動提出停麻藥的請求。

平娘子駭道:“這個，我可做不得主！我去請龐七公子過來看看。”不多久一身雪櫻華鍛的龐七來了，一頭瀑布似的長髮什麼髻也不盤，只用一個白玉鑲赤金纏枝蓮的玉環一束，耳朵上只戴了白玉蓮花耳墜，揹着手似輕雲出岫般，自帶清場絕塵功能。

她的違和之處便在於長了一張又白糯又圓潤的小臉，卻偏偏喜歡冷傲矜持的表情。

“你是怎麼認為自己不需要用麻藥的？”她眼波微。

“這麻藥一直都麻煩公子每現配，回去後終究是要停了的，不如現在就停了吧。”

“説的輕巧，你離得開嗎？沒了麻藥的緩解，你且試試…”她就算是目輕蔑的表情，也不過像朵嬌花吹皺了一下。

“那我就試試吧！”

“你走了，你的侍女呢？她可不能動，還沒出院子門就得斷氣！”

“國公爺答應我，可以把她留下醫治，我隔幾再來看她。”她清澈的眼睛裏忽然湧上看不清的內容，“那就是説，你以後還能看見他？”唐點頭，但是她犯了個錯誤。

龐七説的是他，而不是她。

龐七的嘴角溢出一個鄙夷的笑來，還是很好看。

“你去過他的書齋？”她眼睛裏的光華兀溜溜的轉着。

“嗯”唐又犯了一個錯誤，因為龐七沒有去過。

然後唐就奇怪的看着她突然起身，居高臨下看了自己一眼，彷彿在自己和她面前劃下一道天塹，然後就出去了，扭頭還能看見她纖上繫着繁複又緻的刺繡綴珍珠的帶，那只有極好的線條才敢用這麼隆重的帶，因為用的不好便會顯得臃腫，而她完全用不着擔心。

這也是個被歲月遺忘了的妖，神情永遠如稚童一般，只偶爾會顯出成人的複雜。

晚飯前，唐拒絕了麻藥，平娘子無比擔憂的説:“國公爺請了姑娘去用晚膳，時候不會太短，您不用藥説不定沒等吃完飯就疼了，到時候怎麼辦？”唐對她笑:“放心吧平娘子，我不怕疼，那麻藥用多了後神志昏昏的，我寧願疼的清醒些。”聽得一旁的松節忍不住欽佩道:“我還沒見過像您這樣堅強的小姐呢！真是了不起！”唐還是穿着寬大的衣裳，背後繫帶，全身沒有一絲裝飾，失血的臉有點蒼白，但兩隻極其秀麗的大眼睛如水杏泡在汁裏，嘴粉紅，皮膚如雪白的絲綢，一頭青絲被平娘子編了一條烏黑油亮的麻花辮，辮梢搭在前，沈蕎的妍麗和唐的颯合二為一，形成一種罕見人的氣質。

平娘子看了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連這樣的衣裳和髮型都能這麼好看，姑娘真是個少見的美人！”晚宴設在長廬山苑的正廳裏，照例是極為大氣深沉的調配一些青葱氣質的植物，堅實與空靈的對比，而尋常用來裝飾屋子的東西用的很少，尤其是彩豔麗的瓷器，更是一件都不見。

餐具都是白和天青居多，也有黑陶的大碗大盤子，上施釉，觸之並不光滑卻十分蒼古厚重，唐從來沒有觀察這些的習慣，但是到了這裏，卻發現處處都是美的，而且這美能觸動心靈，而她對這些突然就開了竅似的。

陸仰坐主人位，還是一身雲煙灰的衣裳，衣領和袖口照例出一截淨如白雪的內襯。

龐七在他右手邊端坐着，身後廣闊的圓窗有斜斜的夕陽照進來，給她鑲了一圈光暈，也把陸仰的手臂也照的璀璨，看見唐進來，陸仰指了龐七對面的座位道:“坐吧”菜上來一看，幾乎全是清淡的，連一點帶醬油的都沒有。

龐七看了轉向陸仰撅着嘴問:“這全是給長傷口人的做的嗎？那大夫呢？我要吃紅燒魚！還要辣子雞丁！麻婆豆腐…”陸仰道:“你要的都有，”説着抬頭望向門口，“來了！”

“你立了大功！當然要犒賞你的…”

“只是一頓飯？”龐七眨着大眼睛問。

“還有什麼想要的，只要我辦得到的皆可…”

“又來了…陸竟殊…聽着好像可選擇的餘地很大，其實，都是有條件的…”

“對啊，人活着，都是有條件的，願望亦如是。”

“你就騙騙我好了，至少當時候是讓人高興的…”

“高興過後便是更加不高興，比高興前還要令人失落，我又怎能那樣對待你？”

“若我喜歡那時的高興呢？”陸仰不再説話，他的沉默也是力量，目光微微下垂，眸平靜，似一尊等着人敬仰的佛。

唐看着二人你一句我一語，稔之中又似乎還有些難以消融的往事，直到陸仰的沉默把空氣裏的躁動都撫平；而她其實是的，無論是時而孩子氣時而女王一般的龐七，還是對自己恩重如山的陸仰。

“唐姑娘選喜歡的用吧，傷重之人不可缺了營養。”三人開始默默用餐，龐七果然只吃口味重的菜，唐對吃不講究，有什麼就吃什麼，陸仰幾乎都在吃素，時光慢慢過去，唐的傷開始疼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離開麻藥的加持，一輪比一輪厲害的疼痛襲來，她開始冒冷汗，便用了相對不受影響的左手擦汗，其實，這疼早已超出常人能忍的界限了。

唐表情鎮定，變的慘淡，平娘子已經發現了，卻不敢説。

又過了一刻鐘，她終於忍不住小小搖晃了一下，桌上兩道目光就了過來。

龐七似笑非笑道:“扛不住了？你以為我的麻藥是可有可無的嗎？”陸仰放下筷子問:“怎麼回事？為什麼她一直在出汗？”龐七眸光閃閃道:“那你該問她自己，藥我每隔都配了的，肯不肯用我可就不管了。”

“平娘。”陸仰轉向她。

平娘子上前深深一福道:“是…”唐打斷她説:“是我讓她停了麻藥的，我想早些回府去，只要能過今晚，以後就能適應了。”陸仰端坐着，就連衣裳的紋理都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