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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挑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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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説得容易,可離開呂宋再到北京所耗費的時間卻是驚人的多。尤其是何貴並不是簡單的在兩地之間轉一圈兒,身為封疆大吏,他還要到處走上一走,中間還有各種各樣的應酬,所以,等他到達北京的時候,已經是乾隆六十年的八月了。

北京城依舊熱鬧非凡。要不是在北上之前先去了一趟廣州,見了見兒,適應了一下城市裏的熱鬧,而是直接從呂宋那種地方回到這裏,何貴恐怕還真會有點兒不適應。畢竟,呂宋那邊現在就是人少。偌大的一個島,比大部分國內的省份都要大,卻只有廖廖的十幾萬人,完完全全配得上“人煙稀少”這個詞。

“快二十年沒回來了,乍一回來,倒還真有點兒不得勁兒。”不光何貴有這種覺,他身邊還有一個方小栓。這位三十多歲的大齡青年在何貴剛剛接任南洋總督的時候就打算跟着一起南下,免得再犯當年一樣錯誤。可是,他下定了決心,他爺爺又拿不穩主意了。方大梁覺得南洋太遠,而且漂洋過海的,總覺得那不是大清國的疆域,倒是有點兒像蠻荒之地。所以,死拉硬拽地一搞,何貴又沒空等他,這小子又被落在了邑莊,後來師雨煙一行也跟着南下,他才最終靠着發了蠻脾氣,了一個隨從的名額。只是,師雨煙等人被羈縻在廣州,他也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能到呂宋一趟。直到何貴北上,路過廣州跟家人團聚,他才終於又混到了他“三叔”的身邊。

“你還別説。一説我倒還真是有點兒同了!”方小栓身邊是師小海。現今西安“怡和”珠寶行的大老闆。只是師雪韻要他幫忙一起做生意,所以,他便將西安方面地生意給了劉昆亮,自己帶着家人跟着師雨煙南下廣州。而這一回跟着來北京,則是應他兩個姐姐地要求去保定給已故父母掃墓的。同來的還有他的那位傣家媳婦兒跟一對年長些的兒女。而這一路上,他跟方小栓就談得蠻熱絡…事實上,兩人在廣州就已經是很好地朋友了。

“我説你們兩個多大了?”何貴走在前邊,聽着身後小舅子跟便宜侄子在那裏嘟嘟囔囔,回過身來就訓了一句:“才三十歲就這麼老氣橫秋,嫌自己太壯實,想老快點兒是不是?”

“嘿嘿。只是稍有點兒慨而已。”方小栓嬉皮笑臉地説道。

“就是。我們慨我們的。又沒礙您老人傢什麼事兒。再者,我們哪裏老氣橫秋了?”師小海對何貴卻是不怎麼客氣。他在陝西的時候跟老何家的人相處得不大來,要不然也不會自立門户做什麼珠寶生意。聽説臨南下的時候,陝西王家還想着賤價把他的珠寶行收購了,何進寶居然還去給人做説客,雖然生意最終沒有談成,卻也讓他十分不高興。認為老何家的人不講義氣,結果,就這麼把何貴也連帶着責怪上了。

“説你老氣橫秋。就是老氣橫秋,哪來那麼麼多廢話?”何貴眼睛一瞪,橫道。

“是是是,您是我姐夫,您説是啥就是啥!”師小海趕緊彎了彎以示屈服。可是。看到何貴轉過身去,又看到旁邊地方小栓偷偷地擠了擠眼睛。他地心裏又泛起了一絲不滿:“不就是被我姐説了幾句麼,老拿老子撒氣兒!”

“你説什麼?”隱約聽到師小海在自己身後的嘟囔,何貴猛地又轉過了頭來,沉聲問道。

“沒,沒什麼!我在説姐夫你訓的對,我還年青,確實不應該老氣橫秋!”師小海趕緊説道。

“哼!”何貴冷哼一聲,沉着臉又轉過頭去。

“…”師小海在後面又偷偷縮了縮脖子,看到旁邊方小栓揶揄的笑容,忍不住苦笑着搖了搖頭。他當然知道何貴為什麼想找他的麻煩。説白了,就是因為師雪韻一次説漏了嘴,對自己沒能給何貴懷上一個孩子覺得有些欠疚,何貴雖然左勸右勸,最後反倒把一向非常開朗的師雪韻給哭了。而等到何貴清楚原因,師小海就開始遭難了。因為,就是他那個傣家媳婦兒,非要在師雪韻這個二姐面前表現自己多能生。雖説十多年裏給師小海連生了四個娃兒,最大的都已經十多歲了,確實能生的,可是,犯了師雪韻的忌,也就等於犯了何貴地忌,還不就是給自己家男人找麻煩?所以,一路上師小海已經吃過很多次排頭了,雖然師小海自己也變得很小心,可當過官的,吹求疵找病還不是小菜一碟?

“三叔,聽説前兩天江西巡撫浦霖也被抓了,還被叛了斬首。你看今年皇上是不是打算狠狠地整頓一下吏治啊?”方小栓跟師小海都是“小”字輩,倆人雖然並着輩份,但情不錯,所以,看着何貴找碴整治師小海,他這當朋友的就趕緊幫着轉換話題。

“或許吧!”何貴無所謂地答了一句。今年對許我封疆大吏來説,確實不是一個好年頭。原本,一直到他從廣州起程,一切都還好,可是,就在他到北京的這段路上,朝廷的邸報卻接連刊登了福建巡撫雅德在任內索取鹽商銀四萬五千兩被髮往伊犁,前任黑龍江將軍都爾嘉、明亮、舒亮,因為任內狠有侵漁貂皮等罪,分別被仗、論絞和留烏魯木齊效力地消息。進入京畿,又得知兩江總督覺羅伍拉納,在任內侵庫銀八萬五千兩,收受鹽規銀十五萬兩,受蘇州同知黃奠邦饋銀九千二百餘兩,家有如意一百餘柄而被叛斬刑。而這位新被叛斬刑地江西巡撫,則是因婪索饋銀,貪墨不法。家存銀二十八萬兩。金七百餘兩,被人給查了出來。此外,還有江西按察使錢受椿也已經被抓,據聞是因為此人私向伍拉納和浦霖換案卷,藐法徇情。估計最後也難逃一個死字。不過,這麼大動干戈的背後地目地也瞞不住有心人。乾隆六十年了,按照登基前的諾言,那位老皇帝馬上就要退位為太上皇,當然得為繼任的嘉慶掃清一些擋路的蛇蟲鼠蟻,空出點兒位子來讓兒子好進行封賞,同時也給自己的最後謝幕留點兒閃光點。所以。那幾個被抓地只能算是自己倒黴。居然不知道多送點兒好處給上頭…像兩廣總督蘇凌阿,光是接受老外的賄賂就有二三十萬英鎊,説得重點兒跟勾聯外國也人有什麼區別,怎麼沒見得被抓起來宰了?

“這位大叔…”快到“品人生”了。何貴沒在乾隆的這一大番舉動上廢什麼心思,盯着那門樓越發氣派高大的傢俱店,心中也不住開始有些慨。那裏,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是他真正開始發跡的地方。不過卻肯定是他這一輩子留有最深刻記憶的地方,雖然它已經改變了許多。想當初,他就是在這裏。賺到了在北京城的第一筒金,之後又險些因為某些原因而被順天府尹曹文埴地人活活整死,再之後…要不是眼前這個十二三歲地小丫頭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他恐怕真就要一直那麼回憶下去了。

“小姑娘,你叫誰大叔呢?”方小栓在何貴身後伸出腦袋問道。眼前的這個小丫頭一身淡綠的衣衫。材質一看就是上等貨。頭上還留着一對小辮,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顯得既靈,又有些俏皮。但絕不是什麼丫環婢女,倒像是某大户人家的小小姐之類。

“我姓金。你是何大叔嗎?”小姑娘沒理會方小栓的問話,又盯着何貴問道。

“我是姓何,小姑娘,你認識我?”何貴也對這突然冒出來的小姑娘有些好奇,他在北京可沒有什麼姓金的朋友。所以,彎下又朝這小姑娘微笑着問道。

“我不認識您,但我爹孃認識您。他們請您過去一敍!”小姑娘説完,轉過身一蹦一跳就往品人生對面的一家酒樓裏跑了進去。而何貴也順着她離開地方向,在那酒樓的門口看到了兩個正在向自己微笑的人!一男一女!男的大概有四十多歲,年近五十的模樣,女地是個半老徐娘,卻依然頗有風韻。而看到這兩個人地時候,何貴也笑了,先就朝着兩人招了招手!

“姐夫,那是誰啊?”師小海問道。

“老朋友!”何貴也沒有多説,邁步就朝着那對夫走了過去。邊走,還不忘揚聲數落那個男的:“好你個金蒔庭,這麼多年也不知道給老子寫封信,怎麼,忘了我這老同僚了不成?”

“哈哈哈,你何敬之前途廣大,招惹事非地本事也是一,我可不敢沾染!要不然,我還能做得了這太平知府?”金蒔庭,也就是金雲槐,何貴初入户部的時候與其一起擔任和的堂主事,之後,這位老兄因為何貴的舉薦當上了兗州知府。但從那以後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音訊皆無。要不是這一回突然出現,何貴恐怕還真就忘了這麼一個老同僚。當然,對金雲槐身邊的那位半老徐娘,何貴就更加悉了“十全大克”孫二孃,何貴昔的房東。在北京的那段時間,何貴倒有一半以上的時間是住在這個女人開的力把小店裏的。

“聽你這話,反倒是怕我給你惹麻煩了?這也太讓人寒心了!”説話間,何貴已經來到了金雲槐和孫二孃的面前,衝兩人笑笑,伸手輕輕拍了拍那呆在孫二孃身邊的小姑娘的腦門兒,又接着赧顏説道:“不過話説回來,我倒也是真的不知道你現在在哪裏任職呢!”

“果然不出我夫人所料。你已經快把我這老同僚給忘了!”金雲槐佯裝生氣道。

“五十步笑百步,你們兩位無情無義的同僚是打算就站在這酒樓門口擋着人家的客人?”孫二孃微笑着嘴道。

“哈哈哈,夫人説的是極。敬之,你我十餘年不見。是應該好好聊聊。走。我剛剛訂了個雅間兒,咱們上去談!”金雲槐笑道。

“好啊。”何貴應了一聲,又抬頭打量了一下這酒樓“如果我沒記錯,這就是孫老闆你當年地那個力把小店兒吧?”

“是啊。昔只有一些苦力在這裏打尖兒或者常住。如今這裏卻已經是京城數得着地大酒樓了。”孫二孃淡淡地笑了一下,摟着那小姑娘率先上了樓,金雲槐跟何貴也沒有怠慢,並列跟了上去。而方小栓正想邁步跟上,師小海卻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幹嘛?”

“上去打擾人家敍舊啊?自己吃着多痛快?走,我請你去吃涮九品”師小海説道。

“你老人家耍什麼瘋?八月天吃火鍋,你想熱死我啊?”方小栓叫了起來。

“在兗州當了三年。我調到了湖北。在湖北六年,升到了山西當道台,之後幾年倒也平順,後來不小心得罪了山西巡撫,又回到了山東,如今我是德州知府!”師小海兩人沒有上來,何貴也沒有理會,聽着金雲槐淡淡地把自己這些年來的經歷説了一遍,他也不住有些慨。人生的際遇確實是很難説清楚。想當初。金雲槐也算是和使出來的人才,當上了兗州知府這麼一個肥差,可誰又能想得到,十多年來居然沒有升遷一步?

“你是捨不得送錢吧?”

“也不是捨不得,只是窮慣了。沒那麼多閒錢而已!”金雲槐笑道。

“捨不得?呵呵…”何貴笑着搖了搖頭:“是啊。一同是户部出來的,你我卻也算是兩個難得地異類了!”

“你是異類。我可不是!”金雲槐趕緊撇清“而且,你還是大清國文武百官之中最罕見的異類!”

“少來這一套。對了,…”何貴在身上左摸右摸,好不容易掏摸出一塊翡翠扳指,猶豫了一下,遞到了孫二孃的面前:“給我侄女的。沒料到你們會出現,也沒準備什麼見面禮,就只有拿這個代替了。可別嫌棄!”

“這麼貴重,當然不嫌棄!”孫二孃微笑着接過了那板指:“反正你何大人是個大財主,也不在乎這麼個小東西。盈盈,還不謝謝何大叔?”

“謝謝大叔!”小姑娘用一雙大眼睛盯着那板指看了一眼,趕緊按照母親的吩咐朝何貴道了個萬福,然後從孫二孃的手裏接過那扳指把玩起來。

“敬之,你這次回來,可聽到什麼風聲沒有?”金雲槐又問道。

“就知道你不會光只是找我敍舊這麼簡單,有什麼事?”何貴問道。

“還記得劉秉愉麼?”金雲槐又問道。

“劉秉愉?哦,記得!我剛入户部,這傢伙就把我引到翁方剛那邊兒,害得我好久沒敢去拜見和中堂,又到處説我的壞話,還整天想找我地碴兒…怎麼,他現在又做什麼了?”何貴問道。

“此人如今是監察御使。我聽一位在吏部地同窗説,他似乎正在跟一夥人密議,打算彈劾幾名封疆大吏,這其中好像就有你一份兒!”金雲槐説道。

“就他?”何貴不住失笑。彈劾自己?開什麼玩笑?那劉秉愉真拿自個兒當成個有身份的了?以為能跟他何某人一樣以小參大?別説那傢伙有沒有那本事,他何某人正大光明,有什麼拿不出來見人的?

“敬之你可不要小看此人的本事。其兄劉秉恬曾任四川總督,如今又總管都察院,在朝中能量不小,據説跟成親王也十分親近。朝中傳聞,他們就是想借着這乾隆六十年的機會,向和中堂挑一挑事兒呢!

”金雲槐正道。

“哦?”藉着今年的機會?金雲槐已經把話説得這麼明白了,何貴又豈能聽不出來?乾隆六十年,老皇帝承諾過在位的最後一年,新皇帝的人選也肯定要定下來,所以,在這種時刻,許多人已經忍不住要招惹點兒事非了。而身為乾隆第一寵臣的和,自然也就成了某些想要上位地官員們首先要打倒的對象。不過,主動招惹權大勢大的和這些人還做不出來,所以,就先選中了他們這些同樣權勢不小的人物。而他何某人,身為南洋總督,掌軍政大權於海外,自然也就成了某些人最容易攻擊的對象。而且,那劉秉恬還跟成親王頗為親近。

“呵呵,成親王…”何貴又暗暗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