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少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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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邵家遇到了如此的危機，她明明已經考上了好的學校，自己卻供不起。楚楚雖然很懂事的説她已經不想上學，要留下來照顧邵峯，可是看着她撕掉錄取通知書，吳嫂的心裏還是狠狠的痛了。

然而楚楚卻從來沒有怨過誰，對邵峯的照顧細心備至，即使他脾氣暴躁到連吳嫂都無能為力，如今卻只要看到楚楚，便會安靜下來。

“老爺，你醒了。睡得怎麼樣？楚楚給你帶了個好消息，喝完了這杯水，就告訴你。”聽到鈴聲響了，窩在門口看書的楚楚忽然跳起來端着水進去，果然是邵峯醒了。她忙端着水過去，放下水，卻摸了摸邵峯的身下，才站起來笑着説話。

邵峯很聽話的接過水杯喝下去，然而眼睛還是在那瞬間濕潤了。楚楚才十六歲，女孩子正是好的時候，卻要每天照顧自己這個半死不活的人，甚至她還沒有結婚，就要，就要照顧自己的髒事情。

“老爺，你要聽好哦，少爺找到了，關律師説，少爺明天就回來。吳媽媽已經去買菜了，明天晚上少爺到了，老爺和少爺好好吃頓團圓飯。”楚楚把杯子放到桌邊，推着邵峯進了洗手間，扶着他坐上去，被邵峯趕了趕，才出去。但仍舊不放心得站在門口，怕邵峯又像上次一樣摔倒。

“楚楚，推我去花園裏轉轉吧。”出來，邵峯抬頭看了看楚楚，帶着些無奈得説道。他的聲音已經不再是十一年前那樣凌厲了，眼睛也開始變得渾濁，甚至曾經拔的身體，如今有些駝背了。其實不是駝背，而是他頹喪了，再也沒有力氣了。

“孩子，你喜歡這裏嗎？對不起，我忘記了，你應該不喜歡吧。”邵峯今天的話忽然變得多起來，楚楚也意外的發覺，他的身體似乎也好了些，連眼睛裏都有光了。想來應該是少爺回來的緣故吧，雖然她知道邵峯得的是絕症，可不是也有一種説法，説是高興的事情能讓絕症好起來嗎？

“不，老爺，楚楚喜歡這裏。這裏的一草一木，這裏的每個人，每件東西，楚楚都喜歡。老爺，楚楚原來沒有家，老爺收養楚楚以後，邵家就是楚楚的家，哪個人會不喜歡自己的家呢，你説是吧？”楚楚並不像從前那樣膽小了，如今她常常和邵峯説許多話，目的是為了開導他。可是邵峯記得，在他還健康，在他還以為邵家會千秋萬代的時候，楚楚那麼膽小，那麼怯弱。她總是抬着眼皮偷偷得看着自己和柳婷才敢做事，她總是小心翼翼的點頭或者搖頭，一年前，他甚至都沒有聽過她説出一句話。

還有蘇夢琪，楚楚總是躲着她，可是她躲不過去。蘇夢琪在學校不開心，回來就拿楚楚出氣，如果收到了邵川的禮物，又非要在楚楚面前展示一番，每次都忘不了用身份貴賤刺她小小的心靈。

細數起來，邵峯也不知道自己給了楚楚多少的痛苦。可是如今的時刻，她卻是唯一留下來照顧他的。他的心終於愧疚了，十六年來，第一次這樣的愧疚。他忽然明白了，這就是上蒼給他的報應。

“楚楚，既然你這麼喜歡這裏。以後，就真的把邵家當成自己的家。我知道，你喜歡邵川，等他回來，我就讓他跟你結婚，讓你作我的兒媳婦。”邵峯伸出手輕輕的扣住了楚楚的手，他能覺到那瞬間她是顫抖過的。他不是傻瓜，能看得出來楚楚的心底有多喜歡邵川，可那樣的壓制之下，她恐怕本不敢想嫁給他吧，都是他的錯。

“老爺，楚楚，還小，況且，少爺喜歡的是夢琪小姐，她也愛少爺。”楚楚垂下頭，淡淡得説道。然而她的聲音還是忍不住和身體一起發抖了，她不明白，為什麼。

邵峯並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討論下去。他已經下定決心的事情沒人能夠改變，就像當初和邵川的母親離婚一樣，只是他沒有想到，那樣的舉動竟然給邵川帶來了深刻的傷害，以至於二十年裏，他對待他像仇人一樣。

就讓這個秘密隨着他的死永遠埋葬吧，他相信楚楚是善良的孩子，他相信一個把愛埋在心底，死死的守着，等了邵川十一年的女孩子會用心愛他，他相信他們所經歷的所有仇恨，都會隨着他的死而埋進土地。

“老爺，楚楚，吃飯吧！”吳嫂看到楚楚推着邵峯在花園裏，便覺得高興。的想，那花園恐怕早已寂寞了，自從邵氏藥業出現經營問題，邵峯就再也沒有進過花園。剛開始吳嫂照顧他的時候，總期望花園能給他帶來歡娛，誰知道邵峯不僅不去，甚至提到那裏就發脾氣。

那時候每每看到楚楚，邵峯的眼裏便有奇怪的神。楚楚放假之後，吳嫂病了一回，她當時還擔心楚楚怎麼照顧得了邵峯。誰知道她偷偷去看的時候，邵峯安靜的躺在牀上，楚楚替他按摩着，兩個人，宛若父女。

沒人知道楚楚怎樣征服了邵峯，怎樣讓他配合治療，怎樣讓他看淡了金錢和生命，今天，又怎樣讓他走進那討厭的地方。

“楚楚，把紙筆拿來，就去吃飯吧，我要在這裏坐會兒。你吃完飯，來推我回去。”邵峯聽到，打發楚楚去拿紙筆，好像是不準備吃晚飯了。楚楚略微猶豫了片刻，還是按照他的要求到樓上取了鋼筆和紙給邵峯，自己則回到桌上和吳嫂用晚餐。邵家敗落以後，不少規矩都消失了，包括主人下人不同桌吃飯的規矩。

這是楚楚改過來的，那段時間為了讓邵峯覺得温暖，覺得有人關愛，楚楚大膽的和邵峯同桌吃飯，誰知道邵峯不僅沒有反對，反而默認了，甚至那天晚上他出了些笑容，讓吳嫂頗意外。

“楚楚，你知道老爺在做什麼嗎？”吳嫂看了看窗外，擔憂的問道。老爺的身體據説只有兩個月的生命，如今已經過去三個月，而且今天狀態好的出奇，卻不知為何，吳嫂心裏有些彆扭。

“也許是想起過去了吧，吳媽媽，少爺明天真的能回來嗎，那，那夢琪小姐呢，是不是和少爺一起回來？”楚楚小心翼翼得問道，蘇夢琪走了也有三年了，她好像仍舊對她心有餘悸。其實她是自卑。蘇夢琪高貴又漂亮，做事説話都得體，學校裏的男生喜歡她，平時來參加晚宴的人也喜歡她，她走到哪裏，都是焦點。

比之餘她，楚楚覺得自己就是個醜小鴨。在學校裏儘量低着頭，卻總有男生要起鬨她，晚宴的時候躲在角落，卻仍然笑話百出。

她想如果蘇夢琪也跟着回來，她恐怕更加沒機會仔細得看看少爺了，這是她十幾年來最大的夢想。

楚楚的問題並沒有得到答案，吳嫂知道楚楚為什麼問，就算是邵家最傻的人也看得出來她心裏放着邵川。

十一年，她幾乎每週都會寄給賓夕法尼亞大學一封信，雖然從來不會收到回信，十一年，她幾乎每年都會把自己的成績單複印，和她做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全部寄到美國那個沒有邵川的學校。

從來沒有人告訴她其實邵川並不在那裏，就連吳嫂也沒有。直到邵家遇到了困難而找不到邵川的時候。可楚楚沒有怨過誰，她甚至本沒有提起這件事。雖然偶爾，吳嫂會看到楚楚捧着錄取通知書的複印件發呆。

她實在不想她愛上邵川，吳嫂從心底明白邵川喜歡的是蘇夢琪，哪怕他從小就知道蘇夢琪是柳婷的人，可是夢琪那公主般的氣質，那被愛捧着長大的優越卻讓邵川那麼戀。可即使沒有夢琪，他也不會愛楚楚，因為如果要成就一番事業，邵川就必須學會無情，這點，他從小就開始學習了。

然而愛情這種東西，本不是阻止能夠停止的。楚楚那麼漂亮，喜歡她的男孩子那麼多，可她偏偏覺得他們在嘲笑她，邵川明明不喜歡她，她卻總是記得他的好。吳嫂只能用她能夠的方式，讓她忘記不該想的人。

那本該是個美好的早晨，和邵川離開邵家的那天一樣，有風，有明亮的天和太陽。然而當楚楚推開門，看到臉蠟黃的邵峯，卻幾乎站不穩了。

“老爺，老爺，老爺你怎麼了，你醒醒，你堅持住，你不能走，少爺快回來了，少爺快回來了！”楚楚衝到邵峯面前輕輕的跪下，她能摸到邵峯的呼已經漸漸的微弱，她忽然那麼害怕，害怕他離開，害怕他再也見不到邵川，害怕，丟失這偶爾的，不多的温暖。或許邵峯並不知道，楚楚也在他的身上尋找着温暖。

然而邵峯的眼睛，卻久久的沒有睜開。楚楚不再説話了，她想或許邵峯需要安靜吧，在即將離開的時候，他需要安靜的想想自己的人生。

握住他的手，楚楚安靜得在牀邊坐下，甚至於慢慢的躺進了邵峯的懷裏。她從來沒覺得邵峯那麼可怕，雖然兒時她怕他。可那時一種尊敬，她堅信一個肯收養自己，肯給孤兒院的孩子每年送東西送錢的人不是壞人，只是自己不夠乖，不夠努力，不夠優秀，不夠討他喜歡而已。

“楚楚，別怕。”果然，邵峯發出了一些聲音，很疲憊，彷彿他走了許久的路，如今終於休息下來，累了，想要休息而已。他的手抬了抬，撫摸到了楚楚柔柔的長髮，於是那嘴角，竟然出了一些微笑。

楚楚點了點頭，眼角的淚水隨着動作緩緩的掉進了被子裏。本來因為楚楚的喊聲趕來的吳嫂看到他們，也只能安靜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