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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誤上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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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業啊。”陳上仍是一副不痛不癢的表情。

唐譯氣得直跺腳,轉身就往回走。她茫然無措看着周圍陌生的街景,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在人羣中橫衝直撞。

“你知道上臨河裏什麼最多嗎?”陳上指着河面問她,不等她回答,好整以暇地説“鬼,而且大部分是女鬼哦。”唐譯停下腳步,驚疑不定地看着他。

“昨天報紙上還報道説一名妙齡少女被人姦殺後拋屍上臨河,警察就是從這裏把屍體打撈起來的。”陳上指了指前方。

唐譯明知他十有八九是在嚇自己,然而看着黑漆漆的水底,她卻不敢亂走了。

“走吧。”陳上扯了扯她衣服,口氣輕鬆地説,一路上吹着口哨。唐譯不情不願地跟在他身後。

陳上路帶她來到一家叫“嘉上”的ktv。裏面裝修得金碧輝煌,四面都是鏡牆,多個鏡子裏的人影腳不沾地移動,給人一種誤闖奇異時空的錯亂;黑大理石地面光可鑑人,歐式水晶吊燈發出璀璨柔和的光芒,一進門便是一整面牆高的大酒櫃,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洋酒。大廳值班的經理一見到陳上忙撂下手頭的事務,笑嘻嘻地了上來,親自把他們領到包廂門口。

唐譯站在房門外不肯進去。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我要回學校,我還要上晚自習呢。”陳上不耐煩了,輕佻地説:“上什麼晚自習啊,人都來了。”唐譯生氣地看着他,大聲説:“像你這種人當然不覺得上晚自習重要了。反正你上不上課,作業,學不學習,本就不在乎。你把我騙到這裏來,到底想幹什麼?”陳上斜倚在門框上,雙手在口袋裏,眸光冷冷地説:“你以為你很了不起嗎?除了會‮試考‬還會什麼?又矮又醜。”

“你以為你長得很好看嗎?陰陽怪氣,鬼氣森森。”唐譯反相譏。她在藝術生佔了一半的十九中雖然不起眼,然而優才班裏的女生也就屬她最矚目了:很有特點的小圓臉,如黃玉般温潤健康的膚,大眼睛,翹嘴,跟人説話的時候未語先笑,難免有一點優才生的小清高,但是待人接物難得一視同仁。個子比起高大的陳上自然是又矮又小,然而四肢修長,體態輕盈。

陳上咬牙切齒瞪着她。他此刻恨不得化身血鬼,一口咬斷她脖子以心頭之憤。猶記得她第一次見到他,便是大叫一聲“鬼啊——”然後掉頭就跑。

附近值班的男服務員見他們在吵架,想要上前勸阻。帶他們上來的那個經理還沒離開,忙拉住他,同時示意其他服務員不要多管閒事。

包廂裏的門從裏打開,範從思走出來見到臉不對勁的兩人,嚇了一跳,眼睛在他們身上滑來溜去,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唐譯,你…你…你怎麼了?”他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她。

唐譯擰着脖子站在那裏沒説話。

範從思轉頭用眼神詢問陳上。包廂里正在唱歌的趙明顏和李喆還有另外兩個女生聽到動靜忙跑了出來,八隻眼睛全都直溜溜看着兩人。李喆是體育特長生,校籃球隊的,在學校裏很出風頭;另外兩個女生和趙明顏一樣也是學音樂的。趙明顏見陳上帶了個女生來,出敵意的神情,不客氣地問:“她是誰啊?”陳上也不理人,把書包從肩膀上拿下來,掏出數學課本,用嘴巴銜着圓珠筆,見對面包廂黑燈瞎火空着沒人,一腳踢開房門,回頭衝唐譯嚷道:“還愣着幹嗎?”唐譯本來不想理他的,轉念一想,不讓他把作業了,今天這些罪就白受了,更加不值得。她蹲在茶几邊把答案寫出來,啪地一下摜在桌子上“有什麼不懂的再問我。”趙明顏站在走廊上探頭探腦往裏看,奇怪地問:“他在幹什麼?”範從思忍着笑説:“好像在寫作業。”李喆搖頭嘆氣説:“來ktv寫作業?這種事也只有他陳大少才幹得出來。”範從思説:“不要理他。這傢伙今天在老師那裏捱了一頓好罵,心情正壞着呢。大夥兒離他遠點兒,走,回去唱歌。”一個新來的服務生低聲説:“經理,對面那個包廂有客人預訂了,要不要請他們出來?”經理看了他一眼“給預訂的客人安排別的包廂吧。你等會兒送點水果飲料進去。對方若是有什麼要求,儘量滿足。”等經理走了,他忙問領班:“那男孩是誰,經理怎麼對他那麼客氣?”領班噗嗤一笑“你知道咱們ktv為什麼叫‘嘉上’嗎?就是以人家名字命名的。以後見到小祖宗小心伺候就是了。”新來的服務生出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

房間裏只聽見陳上“沙沙沙”寫字翻書的聲音,兩人都不説話,氣氛顯得很僵硬。唐譯一邊悄悄打量包廂裏的燈光佈置一邊輕輕杯子裏鮮榨的獼猴桃汁。喝完一杯飲料,她決定出去透口氣“我出去一下。”拿了一個大蘋果打開門溜了。

ktv包廂裏面吵得屋頂都快掀了,過道里卻很安靜。她狠狠咬了一口脆甜的大蘋果,對着牆上鑲嵌的一人高的鏡子做了個鬼臉。過道曲折幽深,前後皆看不到頭,橘黃的燈光照下來,温暖而不失明亮。她一路走一路看,有些包廂的門沒有關嚴實,出來的歌聲慘不忍聽。

範從思從廁所出來,碰到四處張望的唐譯,笑説:“你怎麼在這兒?”

“隨便走走。”唐譯晃了晃手裏的蘋果。

“阿上呢?作業還沒寫完?”聽到陳上的名字,唐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要不要跟我們一塊來唱歌?”範從思邀請道。

“啊,不用…”唐譯連連擺手。

範從思打斷她説:“別客氣。上次的事,還沒謝你呢。”

“什麼事?”唐譯一臉疑惑。

範從思説了。唐譯笑道:“原來打架的是你們啊,我都快忘了這事。”一想起當時狼狽不堪的情景,兩人忍不住笑起來。

“救命之恩啊!”範從思嘆道。

“要以身相許哦。”唐譯笑嘻嘻地調侃,豪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們也算患難之了。走,唱歌去。”兩人説説笑笑回來,見陳上站在門口,黑着一張臉,不知誰又惹惱了他。兩人還沒有説話,他率先發難,晃着手裏的作業紙衝唐譯吼道:“你鬼畫符寫些什麼?剛才跑哪兒去了?”

“怎麼了?”範從思湊過去看。原本清秀工整的字跡因為濺上了飲料使得某些數學符號難以辨認。

唐譯皺了皺眉,忍着氣告訴他正確的答案。

範從思環顧一圈室內“這包廂比我們那個大多了,沙發又大又軟。你作業也寫完了,我把他們幾個叫過來一塊玩怎麼樣?”説着興沖沖地去叫人。

大家擠在沙發上坐下,又是按鈴叫服務生又是吃東西喝飲料,吵吵鬧鬧,氣氛一下子熱烈起來。

趙明顏和另外兩個女生霸着麥克風不肯放,男生玩一種“九九乘法表”的遊戲,誰輸了誰喝啤酒。陳上今晚腦筋似乎不大靈光,一連喝了好幾杯。唐譯坐在角落裏聽歌吃水果,時不時搖一搖道具鼓掌喝彩,無聊了便看他們喝酒玩遊戲,時間倒也過得很快。等她回過神來已經快十點了,心裏一驚,忙站起來説:“不行,我要走了,宿舍十一點關門。”大家正玩到興頭上,都説還早着呢。她不顧眾人殷勤的挽留,離開的態度十分堅決。她怎麼能跟他們比?

範從思説:“我家司機在樓下等着,我打電話叫他送你回去。”陳上見狀,拿起書包説:“不用了,我也走。我帶她來的,自然是我送她回去,我做事向來有始有終。”他在服務生送來的賬單上胡亂簽了個名。

那值班的經理辦事甚是周全,見陳家的司機不在,忙打電話叫了一輛車子。

唐譯第一次這麼晚回學校,沒想到學校的大門已經關了,就連警衞室的門都從裏鎖上了,窗簾縫裏透出一絲微弱的燈光,顯然警衞員已經睡下了。

“怎麼辦,怎麼辦?”唐譯直怪自己不該這麼晚回來。

“把他們叫醒。”陳上無所謂地説。

“要記過的。”他不怕,她怕。她可丟不起這個臉。

“膽小鬼。”陳上一臉不屑地看着她。

唐譯不理他,四處看了看,一個人也沒有。她走到牆角抬頭查看牆頭的高度,心想,踩着旁邊的香樟樹應該可以爬過去。只是穿着校服裙,有些不雅觀。

她退後幾步,拍了拍手躍躍試,對陳上不客氣地説:“你,不許看,轉過身去,走遠點。”陳上嗤笑一聲,把書包一甩,身子往前一跳,三下五除二利落地爬上牆頭,跟着咚的一聲跳了下去。

唐譯看得目瞪口呆,自知自己沒有這個本事,只得老老實實搬了幾塊磚頭壘在一起,墊在上面手腳並爬、哼哼唧唧用盡吃力氣好不容易攀上牆頭。她坐在那裏看着黑黝黝的腳下,心裏忍不住一陣犯怵。

陳上仰着頭在下面等的不耐煩,催促道:“快點。”唐譯只得橫了心閉着眼睛往下一跳,也不知踩到什麼,發出“咚——”的一聲巨響。她只覺心口要墜裂似的,腳上一陣鑽心的疼,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這番不小的動靜引得附近巡邏的保安打着手電筒走過來問——“誰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