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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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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慧芸輕“唷”了一聲,説道:“我們講好了,只是裏應外合做做戲的,既已把瀧家莊的人引出來了,你幹嘛這一劍這麼認真?”她這話竟把徐兆文説成了她的同黨。

説話聲中,纖細的柳款款擺動,就從徐兆文劍光下旋了出來,左手抬處,又是一支穿心釘在她輕旋中打了出去,口中嬌笑道:“兆文,你説這個對嗎?”大門左首一個挑着風燈的莊丁,又是聲慘號,倒地死去。

徐兆文雙目幾乎冒出火來,口中連聲大喝,一柄長劍,揮起一道又一道的虹,幾乎把一丈方圓,全都圈入在劍光之中。但文慧芸身如輕絮,只見她柳東—擺,西一扭,手中長劍,只是護着款擺輕扭的嬌軀,不肯和他劍光接觸,你劍光劃到東,她就閃到西,口中還是在嬌聲嬌氣的笑着:“兆文這幾聲大吼,也是咱們約定的暗號了,你是要我打右邊這個提燈的了。”左手一揚,又是一支穿心釘應手出。

瀧青聽她口氣,好像徐兆文這個大師兄是她同黨,但看那大師兄出手的劍勢,卻又不像。此時聽文慧芸説打右首提燈的,而且話聲方出,果見一枚穿心釘已經電而至,心頭大怒,右手楊處,雁翎刀已然斜劈而出,但聽“當”的一聲,把文慧芸一枚穿心釘劈落。

但就在他右手雁翎刀劈出之際,突覺口一麻,似有三支細針無聲無息的刺入了肌,口中大叫一聲,金刀落地,一個人往後倒去。原來文慧芸口中説着要打右首提燈的莊丁,打出一枚毒釘,只是有意引開他的視線,她掌心早已暗藏了三支淬毒飛針,暗中出手,朝他過去。這種淬毒飛針,細如牛,即使在大白天也不易發現,何況在燈光昏暗的夜晚,自然更是防不勝防了。

徐兆文眼見瀧青突然無故大叫一聲,往後便倒,心頭猛吃一驚,急忙俯下身去,叫道:“你傷在哪裏?”文慧芸嘿嘿一笑道:“我早就説過今天要來殺你們,你們就是不相信,好了,現在我要走了。”這是距瀧家莊出事半個月之後的一個傍晚時光,太陽還沒下山,西北風括得呼籲的,雖是十二月初頭,天氣卻冷得像嚴冬一般。淡淡黃黃的太陽,掛在西首山坳間,已經是有氣無力,沒有一絲暖意了。鵝嶺西麓,看一座兩進的莊院,那就是舒祟的家。

舒家人口不多,老夫婦膝下只有一女,取名雨霜,今年已經十七歲了。老鏢頭只有這麼一位掌珠,他自己對江湖厭倦了,自然不願意女兒再投身江湖,因此他雖然也教了她家傳的武學,還特地聘請一位老秀才教姑娘寫字唸書。

舒家因為人口簡單,進出都是從西首一道邊門走的,南首兩扇黑漆大門,倒真是門雖設而常關。這時候,正有一位頭戴瓜皮帽,身穿藍布棉袍,外罩着黑布大褂的矮小老頭,手裏拿着一張墨汁未乾的紅字條兒,往大門前走來。

這矮小老頭生成一張賈黃臉,額頭上有三條又又明顯的橫紋,小眼睛,酒糟鼻,嘴上留了兩撇花白的八字鬍,頦下留下一小把花白山羊鬍子,看去有幾分像土地公。

他就是舒老鏢頭聘請來的宿賈南田。這位賈老先生雖是滿腹詩書,但生有些怪僻,尤其喜歡喝酒,舒老鏢頭請他來教書的時候,老先生就提出一個條件,銀子可以不要,但每三餐,每餐都得給他一壺酒。

他就是個嗜酒如命的人,但他有一個好處,就是恪遵孔老夫子的話,惟酒無量,不及於亂。別人喝酒,紅在臉上,他喝了酒只紅鼻子。今天晚餐時光,自然也喝了酒,所以他鼻子還紅紅的。賈老夫子喝了酒,就喜歡寫字,他自稱酒後寫的字,元氣足,筆鋒健,揮灑之間,可得神助。

他每餐喝酒,酒後也一定興致的提筆寫字。所以他寫的字也很多,之前寫下對聯,貼到大門上當聯,後來貼到抱柱上¢房裏,後來連廚房門上,也貼上了他的墨寶。

後來,他寫了紅紙聯兒,到處送人,憑良心説賈老夫子的字確實寫得不錯,當得上鐵劃銀鈎,龍飛鳳舞,鵝嶺附近幾十户人家,差不多家家户盧都有他的墨寶,都貼上了他寫的聯。

但他老人家仍意狄未足,除了舒家大門口三天兩天就換上一副新寫的對聯兒,另外還經常寫些泰山石敢當之類的紅紙條兒,給人家貼到牆腳跟去。因此大家給他取了個外號,叫賈右軍,本來大家只是在他背後叫叫。

有一次有一家的小夥子不明就裏,看到人就説:“賈右軍來了。”賈老夫子聽得大喜過望,朝那小夥連連拱手,説着:“豈敢,豈敢?”今晚,大概他老夫子又寫了什麼,趁着天未黑,要在大門外貼什麼了,不是麼?他右手拿寫黑汁未乾的一張紅紙條,左手不是還拿着一個漿糊缽兒,興匆匆地朝大門口而來。

就在這時候,莊子前面的石板路上,正有一個娉娉婷婷的綠衣人兒,朝舒家莊院走來。這綠衣人兒當然是個女的,而且是個身材苗條的**。一路行來,低垂粉頸,雙肩如削,纖扭擺,窄窄的裙兒輕輕晃動着,光是這份模樣,就會看得男人眼睛發直。賈老夫子也是男人,他人雖老,但眼睛還沒花,老遠就看到這綠衣**像風飄楊柳般地從大路走來。

他兩顆小眼珠打老遠起,一直等她走近,大概只眨過一眨,那是眼皮撐不住了才眨的。現在苗條人兒已經走到近前,他兩顆小眼珠更是瞪定了連眨都不眨。因為綠衣**面上掛着一層隱隱約約的綠紗,落餘輝西邊斜照過來,綠紗隱約而透明,可以依稀看到綠紗裏面一張秋水芙蓉般嬌麗的粉臉,眉眼盈盈的俏棋樣。

老夫子口裏經常説着:非禮勿視,但這綠衣**明豔妖嬈像盛開的花朵,天底下沒有人不欣賞花的。賈老夫子連酒糟鼻子都皺起來了,敢情他已經聞到了花香。

綠衣少歸看到他這副怪模樣,忍不住“格”的輕笑出聲,右手掏出一方桃花紅手絹,舉起纖細修長的玉指,抿抿櫻,嬌聲道:“老先生,你在做什麼呀?”賈老夫子“哦”了一聲,訕訕地道:“老朽剛寫了張字兒,要在大門上貼起來,這是老朽今天最得意的一張,小娘子可要看看?”他最得意的字,自然要在人面前誇耀一番,尤其在這妖嬈動人的美嬌娘面前,一手他的字給她瞧瞧。倘若美嬌娘再稱讚上他幾句,豈不比皇帝老子金口稱讚還要美妙?

綠衣**笑着道:“老先生寫的是什麼呢?”賈老夫子連忙舉起手來,笑得小眼睛眯成了兩條縫,説道:“小娘子請看,這是:賈太公在此,百無忌,老朽把這張字條貼在大門上,就可保諸不侵,闔宅平安。”綠衣**瞟着一雙水淋淋的桃花眼,格的笑道:“真的嗎?”賈老夫子連忙神一正,説道:“自然是真的了,多年賈子牙登壇封神,天上人間,各式各樣的凶煞,就要一概迥避,自然就闔宅平安了。”

“你説的倒真是活靈神現。”綠衣**笑得像柳枝兒亂顫,接着道:“不過依奴家看,這張紙兒,老先生不用再貼了。”賈老夫子一怔,問道:“為什麼?”綠衣**道:“奴家想請問老先生一聲,這座莊院可是舒崇老爺子的家麼?”

“是,是。”賈老夫子連聲應是,笑道:“原來小娘子還是舒家的親戚,那好圾了,老朽…嘻嘻,就是舒家的西席,西席者,咳,咳,就是教舒家女公子書者也。”

“你真有趣。”綠衣**格格嬌笑,説道:“不過老先生,咱們見面也是有緣,是不?”賈老夫子嚥了一口口水,幾乎不相信這‘緣’字會從嬌滴滴的美嬌娘口中説出來,他連連點着頭道:“是,是,是緣,有緣千里來相會…”

“對了。”綠衣**道:“所以老先生不用貼這字條了,貼了也是白貼。”賈老夫子連忙搖頭道:“不,不,小娘子這話不對,這字條貼了一定舒用。”

“奴家要你不要忙着貼,是…”綠衣**拖長又嬌又脆的聲音,緩緩説道:“是奴家想請老先生進去捎一個口信…”賈老夫子聽得有些奇怪,問道:“小娘子既然來了,不進去嗎?”

“來了自然要進去。”綠衣**嫣然一笑道:“只是想請老先生先説一聲。”賈老夫子問道:“小娘子要老朽進去告訴誰呢?”綠衣**道:“自然是舒老爺子了。”賈老夫子點着頭道:“小娘子請説吧。”綠衣**道:“你頭伸過來點,奴家才能告訴你。”

“是∏。”賈老夫子依言伸過頭去。他身子沒湊過去,光是把脖子伸了過來,這下可把綠衣**嚇了一跳,這老夫子伸出來的脖子,比一般人幾乎長一倍。綠衣**只看了他一眼,覺得這老頭有些古怪,但依然笑的附着他耳朵,低聲説道:“你去告訴舒崇,今晚雞犬不留,好啦,你可以進去啦。”她在説話之時,一隻纖纖如玉的右掌,悄無聲息的按上了賈老夫子後心。但這一按,她簾發覺不對。她纖掌摸上的不是老夫子後心,而是摸了一手滑膩膩—漉漉、黏糊糊的東西。

賈老夫子縮回頭去,卻連連搖頭道:“不對,不對,老朽在書本上,看到的只有雞犬升天,沒有雞犬不留的,小娘子一定説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