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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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門當户對?我又有什麼高人一等的家世?我的親孃只是一個人儘可夫的…”拓恩痛苦地緊抱了她一下,猶豫片刻後,他決定將自己一直引以為恥,向來不對任何人提及的身世,全部老實地告訴她…
“悠悠,我的親孃原是個青樓名。”悠悠聞言的確有些震驚。她對拓恩的家人不曾多問,可霍家是城中的名門望族,就算是娶個姨太太,就算不是門當户對,至少也該要求身家清白,才不會有損門風吧?
“當年我爹去杭州採買絲綢,偶然間遇上我娘,驚為天人。他以高價為我娘贖了身,還堅持娶她為妾,不管我祖父祖母如何軟硬兼施的勸説,他都不放棄。最後雙方各退一步,在城郊另建了一處別苑,將我娘安置在那兒,還請了幾個奴僕在那裏侍候着。就這樣,一直到我都一歲大了,他才將我們母子帶回這裏,一家團圓。”悠悠靜靜地偎在拓恩懷裏,認真地聽着他訴説,沒敢説任何話。
“‘兩頭稱大’時,大家的確相安無事,但是妾一共居,我娘便心生妒意,一再慫恿我爹休,立她為正室。我大娘生淡泊,什麼都不與人爭,多虧我祖父當時全力護着我大娘,這才沒讓當初極受爹偏愛的我娘得逞…”他放開悠悠,獨自走到窗前,開始説出記憶中最深沉的痛苦。
“到了我五歲那年,有一天,我娘單獨帶我出門,哄我到了一個地處偏僻的山,丟給我一個裝滿乾糧的包袱,要我乖乖地在那裏等她三天,等她辦完事,就會回來接我…我一向就不是個愛哭鬧的孩子,我真等了她三天,然後再三天…我深信她一定會來接我,所以從不敢跑遠,只在附近飲泉水、摘野果。野果沒了,我也不敢走遠,生怕我娘回來找不着我,所以我再餓,也只敢喝水…到第十一天太陽昇起的時候,我終於在泉水邊餓昏了過去…
“沒想到當我再睜眼,已經奇蹟似地回到家了。一看到我清醒,圍繞着我的祖父、祖母、大娘、大哥全哭了,我卻一滴淚也沒掉,只問着他們‘我娘呢?’,很久之後我才知道,我娘竟然拿自己的親生兒子做要脅,拿了足夠她一輩子不愁吃穿的大筆贖金,就跟一個唱戲的男人跑了…”他緊握着窗檻,眸光冷冷地遠眺空中恰巧飛過的一隻孤雁。
“你知道嗎?人家説‘虎毒不食子’,可是我娘卻本不想我活着,要不是有個上山採葯的大夫,早一步發現昏倒在山泉邊的我,也許我早就被野獸啃得屍骨無存了…我娘常説,生我這兒子又不是長孫,本沒用,不如沒有,還讓她落得輕鬆自在,沒想到她不是説説而已,真的説到做到…”
“別説了!”悠悠撲上前,緊緊地抱住拓恩,那張靠在他寬厚背上的小臉,早已經哭花了…
“我不要緊了,乖,別哭…”拓恩輕拍着她緊緊環抱在他上的…雙纖細柔荑,眼中的森寒因她的擁抱逐漸散去。
“現在你知道了吧,我並不是什麼好出身…你會因此嫌棄我嗎?”
“胡説八道!”悠悠傷心不捨地哭嚷道:“我才不管你爹孃是誰呢!在我眼裏,你是天底下最好心、最勇敢、最值得我託付終身的男人,誰都比不上你!有誰敢説你一句不好,我就跟他拼命!我…我把他剁碎了下油鍋!”拓恩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只要真心愛上了一個人,不管她説了旁人覺得多可笑的話,在他聽來,都成了最耳的甜言,再聽千遍也不厭倦。
“傻丫頭…”他轉過身來,將她擁在前,輕撫着她如絲長髮,黑眸中的水霧早已煙消雲散。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一直怕自己不夠好,怕自己的子也會像我娘一樣,狠心地棄我而去。所以,我原打算終生不談愛、一世不成親,不再讓任何女子有機會傷我的心。可是一遇上你,我便管不住我自己了…”他伸手輕抬起她的下巴,對她綻最温柔的笑容。
“告訴你這些事,不是想惹你傷心,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遲遲不敢向你説愛的苦衷。可是現在,我沒有絲毫猶豫了,我已經認定了非你不娶,如果註定了被傷害,我寧願傷我的人是你。因為是你,所以我心甘情願…”悠悠從來沒想過,原來在他心裏藏着如此深沉的痛苦。外人看來似天之驕子的他,竟然經歷過那麼駭人聽聞、不可原諒的背叛。
她終於懂了,懂得他以往偶爾不經意出的憂傷神情所為何來,也明白了這麼一個看似堅強的大男人,其實有一顆比她更脆弱易的心。
“我也要告訴你一件事,”她決定也向他坦白。
“我説我娘是寡居,其實不是。我是個私生女,我那個始亂終棄的爹是什麼出身,我本不知道…你願意接受這個‘來歷不明’的我嗎?”拓恩温柔的眸光始終未變,他明白這代表她對自己全然的信任,對她的憐愛自然是有增無減。
“我眼裏只有你,其他什麼我都不在乎。”
“我也是。”悠悠破涕為笑。
“我發誓,我會一生跟隨你,至死不渝。”
“悠悠…”
“如有違背誓言,罰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拓恩還來不及攔阻,悠悠便已飛快地立下毒誓。他愕然,她卻調皮地朝他扮了個鬼臉。他終於明白,她是存心立這毒誓,她不只想安他的心,還想修補他千瘡百孔的心靈,用她的一生一世…
他笑了,笑得無比燦爛,他緊擁着這令他痴心無悔的女子,淚水卻還是忍不住順着他的笑顏滑落。
門外,霍仁徹抱着子的衣物靜立不動,不想打攪屋內的兩人,動的淚水卻不斷奪眶而出,止都止不住…
在悠悠的堅持下,拓恩在離她家百步之遠處就讓她下馬獨自回去。
悠悠進了屋,月蓮一見女兒單獨回孃家,便察覺事有蹊蹺。但一聽悠悠詳述邱家如何當眾要她坐回頭轎返家的事情經過,她還是因為太過震驚而久久無法言語。
“怎麼會這樣…”月蓮跌坐在椅上。
“悠悠…你怎麼和娘一樣命苦?都是娘害了你呀…”
“娘,這本與您無關呀!”悠悠連忙安她。
“俗話説‘翁失馬,焉知非福’,也許沒嫁到邱家,反而是我的福分呢!”悠悠想着拓恩,心裏不泛起一絲甜。但她知道現在萬萬不能説出他倆的事,否則娘一定會疑心是她故意做了什麼事,讓邱家毀婚,那她可百口莫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