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愛之深恨之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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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靜那聲嘶力竭的哭聲如濤般一波波地襲擊着楊柳的耳膜，讓他心裏很不好受，這小丫頭看來真是壓抑得太久了。楊柳只輕輕地拍着文靜的脊背，並沒有出聲安，這個時候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場對她而言，反而是一樁好事。

自從懂事起就很少再淚的文靜這時就像崩潰了的堤壩一樣，哭得昏天黑地，那留藏了十幾年的淚水彷彿山洪爆發，在這一刻全部狂湧而出…眨眼間，那眼淚便將楊柳前的衣裳浸得一片濡濕，那股黏黏糊糊的涼意令楊柳心中柔腸百轉，臆翻騰。

時間伴隨着文靜的眼淚悠忽而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想是她哭得累了，嚎啕之聲漸漸變成了嚶嚶泣語:“嗚嗚…老師，你知道嗎，我寧願不要那些漂亮的衣裳，不要這豪華的房子…嗚嗚，只要媽媽能經常陪在我身邊，就算穿着最平常的衣服，住着狹窄的小平房，我也心滿意足了…”楊柳嘆道:“那你有沒有把你的這些想法告訴她呢？”文靜離開楊柳的懷裏，抹着眼睛搖了搖頭…

楊柳道:“你一直把心事藏在心裏不説出來，她怎麼知道你究竟是怎麼想的？”文靜哽咽着道:“我想過跟她説，可她每次回來沒幾分鐘就又走了，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沒説幾句話就掛了，我連跟她説的機會都沒有…所以我才經常逃課，經常去外面胡鬧，記得初中第一次沒去上課時，老師打電話把我的事告訴了她，她特意從很遠的地方趕回來看我，那時我真的好高興，好高興…以為用這種的方法就能讓她經常回家，可是逃課的次數多了，老師也不管我，她也不管我了…嗚嗚，我恨死他們了…”聽到她這怪異的孩子氣想法，楊柳心中又好氣又好笑，道:“所以你後來就乾脆這麼自暴自棄，你可知道你這麼做不但是在傷害你媽媽，更是在傷害你自己？”

“我知道，可我就是想氣她，她一回來我就跟她發脾氣，把她請來照顧我的人全部趕走，…”文靜叫了起來，嗓子都有些嘶啞。

楊柳道:“難道你就打算和她一直這樣對立下去？你要知道，她可是你媽媽，你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文靜擦了擦花貓似的臉頰，道:“那又怎樣？反正我是絕不會原諒她的…”聽文靜説話的語氣很是決絕，楊柳頗有些頭疼，看來要想緩和她們母子二人的關係，並不僅僅是勸説文靜就能行得通的，呃，以後得找個時間和她母親談談才成。

“你心裏一定在笑話我，可憐我吧？”見楊柳靜靜地坐着沒有出聲，文靜登時鼓起了那雙紅通通的眼睛。

看到文靜這副神情，楊柳心中反而充滿了憐惜，輕柔地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微微笑道:“你能把這些心事告訴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笑話你、可憐你呢！”文靜氣鼓鼓地推開楊柳的手掌，哼道:“我才不想説給你聽呢，這些都是你我説的！”楊柳温聲道:“不管怎麼樣，你能把心裏話説出來就好，一直憋在心裏可很容易悶出病來的。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比以前舒服多了。”文靜使勁地點了點頭，卻很快又咬着嘴道:“都是你，害得我哭了這麼長時間。”楊柳笑道:“我可早就告訴了你，你可能會承受不住哭鼻子的，你看，我沒説錯吧…”説着，楊柳變魔術似的從身後摸出一面小鏡子來，放在了文靜的面前。

“這好像是我的鏡子耶，怎麼在你手上？”文靜愕然地看了看楊柳，她記得這鏡子一直放在自己的衣兜裏。

楊柳笑呵呵的道:“在那停車場撿的！”估計是自己教訓那幾人不小心掉的吧！文靜狠狠瞪了楊柳一眼，一把從他的手中把鏡子奪了過來，凝目一看，卻見鏡面顯示出來的那張臉上涕淚斑駁，面頰登時紅了紅，似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去，幾秒後她卻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楊柳搖了搖頭，從兜裏摸出那團上午沒有消費掉的紙巾，遞了過去。

文靜伸手默默地接過，在臉上快速地抹了幾下，突然抬起那還掛着淚痕的雙眼看向楊柳，扁着嘴道:“嗚嗚，老師，我還想哭…”楊柳微微一愣，隨即指了指自己那黏濕的左，道:“想哭就哭吧，老師的這裏永遠都是免費的！”楊柳最後那字的聲音剛剛消失，文靜便“哇”地一聲撲進了楊柳的懷裏，一邊乾嚎一邊用面頰在楊柳的右上蹭動着。楊柳開始時只覺得前有些癢癢的，可很快被文靜蹭過的地方便又開始黏糊起來，心裏頓時恍悟了過來，這小丫頭哪裏是想哭，分明是打算把這些鼻涕眼淚全留給自己做紀念！

楊柳低頭看了看，只得苦笑了一聲，罷了，反正衣服都已經這樣了，便讓她抹個夠好了，就當是為自己方才那些殘酷的話對她做個補償算了。打定主意，楊柳也不躲避，雙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背部，任由這小花貓在自己懷中磨蹭。

覺到楊柳那温柔的舉動，文靜那聳動的肩膀微微頓了頓，不久之後，哭聲反而漸漸地響亮了起來。

這哭聲跟剛才的佯哭竟是完全的不同。

楊柳心中訝然:“真的又哭了？”又這般靜坐着等了一會，文靜的哭聲終於停止。見她一直伏在自己前沒什麼動靜，楊柳不覺詫異地按着她的肩膀，將她的身子扶了起來，才發覺她的兩眼已經緊緊地眯了起來，想來是哭着哭着便沉睡了過去！

看着她那微微顫動的睫，楊柳淺淺地嘆息一聲，站起身來找到間卧室，把她抱了進去。

幫文靜蓋好被子後，楊柳在牀前呆呆地坐了幾分鐘，聽她的呼漸趨平穩，便要熄燈離開…這時，文靜卻不知是否夢見了什麼，翻了個身子，嘟着嘴，囈語道:“…媽媽，再呆一會好嗎，就一會，我不想離開你…”這小丫頭雖然嘴裏説恨着自己的母親，可心裏卻還是極愛戀她的！

愛之深，恨之切麼？楊柳心中一時慨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