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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松崗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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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開電話一聽,是機構領導劉小姐的來電。

她説:“現在説話方便嗎?”德志説:“方便。”她接着説:“從松崗來了兩位客人,明天下午到,請到碼頭接。”德志説:“好的。”然後就掛了電話。

領導的指示就是命令,必須服從,不過,説話的語氣很是客氣,是温柔的一刀,不忍心拒絕,且沒有理由拒絕。端人家的碗,服人家的管,這是天經地義的,無可厚非。但他現在還沒有安頓好住處,想到這裏,德志對譚主任説:“譚主任,能否在縣城裏幫我聯繫到房子?”他頓了頓,接着説:“不能老住賓館啊,而且那裏很吵鬧。”譚主任説:“這個沒問題,我們早就為你聯繫了,回去後你先看看房子再説,如果滿意,就住在那,如果不滿意,就再想想辦法吧。”德志説:“好的。”車過了六公里,就可以看見縣城了。縣城自古都存在,可能沒有多少人清楚這裏的歷史。畢竟是大山深處,峽谷中的小城,很不起眼。但她是通要道,在地理位置上十分重要,就像人的咽喉一樣,如果沒有,整個地區都死了。或者説,整個地區都癱瘓了。過去走馬行船,到了這裏,只能坐船擺渡來來往往。沒有三峽工程之前,這裏水勢湍急,恰好在官渡這一代,水平緩,非常奇怪,於是這裏就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好渡口。渡口形成,起名官渡。人的渺小,在大山峽谷面前可以凸顯,人在大山裏,只是一個小黑點,連一塊石頭大都沒有,可是,人的心比一座山還大。連綿起伏的羣山,藴藏着不少人,發生着不少事,所有的夢想,都因大山而做,所有的理想,從大山起步。山裏的孩子更加珍惜平原的寬闊和平坦,山裏的人更喜歡滿足現狀。因為在山裏,每走一步,都面臨着考驗。抬腳上山,探腳下山,都是考驗,都要出汗,無論秋,還是夏冬,出汗就是鍛鍊,人人都認為這是好事,但是人人都不願去做。因為畢竟是在地球的引力做鬥爭,要知道,要想反抗這種引力,看不見的引力,牛頓被蘋果砸了,開竅之後發現的理論,竟然早在山人那裏出現,只不過不懂理論,只知道實踐。而實踐是最容易出真理的。德志在山裏,經歷這些,對大自然產生敬畏之情,這是發自內心的。大自然的背後,一定有一位創造者,就像手錶,一定出自一個工匠的手,不是無緣無故地從天而降,也不是從地下冒出來的。手錶是這樣,背後有人制造,人是這樣,萬物都是這樣。在平原的覺和在山區的覺就是不同。平原的人,知道土地的廣袤無邊,走起路來要走很遠很遠,很累很累,用腳來認識真理。山區的人,知道大山的險峻,就像有人在雕琢工藝品,將山川安排得如此美麗,完美無瑕,完全超出了人的智力,從而認識自身的不足。就是再高明的藝術家,也無法和上帝的智力對抗,自命不凡的藝術家一定會在上帝面前低下高昂的頭顱。如果他/她還想得到進步,就必須要謙卑自抑,不然,就會成為一個驕傲的人,無法得到進步,沒有成長的空間。智者樂水,看到長江之水,從遠方而來,奔不息,為了心中的大海,想盡一切辦法,排除萬難,向着目標迂迴前進,從不怕失敗,也不怕打擊,隨着歲月的磨礪,讓水更加充滿力量,柔者,的確能克剛,看到那些峽谷中的大小石頭,曾經是方方正正的,有稜有角,被水一梳理,一雕琢,就變了樣。水在無意間成就了許多工藝品,結果被人起運出來,安在平原的市民廣場的中央,供人觀賞。在觀賞的同時,就會聯想,石頭的來歷,誰是雕刻家,怎麼會擁有如此高超的手藝!

長江出了巫峽,就進入西陵峽,黃綢帶似的的長江,穿城而過,聞名中外的神農溪在此,歡快地和父親河擁抱,清亮亮的綠綢帶似的,和黃綢帶織在一起,在白建築物星星點點的點綴下,構成一幅美麗的風景畫。一層薄薄的雲霧,平平地鋪展在小縣城的上空,像長江水一樣,由上游向下遊漂移,從西方到東方。這個所謂的“六公里”不是指的行程,而是地名。為何取這個名字呢?原來是,從縣城的大彎處到這個地方,車程是六公里,這裏原沒有好聽的名字,乾脆約定俗成,就稱呼為“六公里”當別人問你走到哪裏了,你想不起來,就看看車上的里程錶,如果夠細心,就能馬上應對。車是沿着山坡走的,彎來彎去的,還是在爬山,隨着高度的增加,看得越來越遠,風景也就越來越美麗。很奇怪,越是離開人羣,風景越是美麗;但久別了人羣,又渴望和人見面,買不買東西,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羣,心裏就得安。人真是奇怪的生靈。

到了縣城,他們一起去民宗局,向賈局長彙報在荷村的工作,他很滿意,並代譚主任,幫他安排好住房。

他表示謝。並將剛才接到機構領導的電話內容委婉地做了説明,松崗來客是來幫助他工作的,他一個人在小城也孤單寂寞,多位朋友好打發時間。向點頭不語。可能領導或文人都有這麼個習慣,喜歡思索問題,不輕易表態,謹小慎微。可能當官要來送往的,見識多了,自然的形成了這種態度。

德志賈局長點頭,就認為是認可了。心裏也就不犯嘀咕,實際上他也不明白將來是什麼樣的,也沒有請示過領導,如果在他的權限範圍內,可以表態的話,他就表態,他無可厚非。將來突然多出兩位人員,他不至於驚詫。

譚主任臨時有事,委託副局長陪同他去看房。這位看似小夥子的副局長,實際吃過很多苦,正如荷村的孩子,從小都在山裏轉,爬山是家常飯,常做的事,想胖都難,除非到四五十歲,生活安逸了,搬到城裏或者條件較好的地方,出行容易,少走路,多坐車,就容易積累脂肪,也就容易看出老態來,有了職業肚,看不到腳尖的,一般是副局長或者局長的級別。這位副局長,年紀輕輕,就榮任局座,也讓人欽佩。副局長走路很快,德志從平原來,還不習慣,跟在後面有些吃力。好在下了台階,就有麻木車(三輪摩托車),可以直奔目的地。他們順着公路往東走,麻木跑得很快,顛簸得不厲害,就是聲音特大。掩蓋住了噪雜的熙來攘往的人們的買賣聲。

住房在老縣委家屬院。這裏尚有一大部分的人沒有搬走,三峽蓄水156米的期還沒到。要説安靜,這裏絕對是個好地方,還有一點,這裏是烈士陵園,吵鬧聲可能會影響到烈士的安眠。所以,在小城這個地方確實難找。通便利的地方,往往是平原地區。這裏是三峽,高山峻嶺,長江如果不被三峽大壩攔截住,在這裏是桀驁不馴的。烈士們住的地方當然要地勢稍微平坦些,這樣方便後人的祭奠,清明時節學生們來祭拜烈士,也是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地勢太險要,對學生的安全來説,也沒有保障。可惜,烈士陵園也是被淹沒的對象,將來要隨着縣委家屬大院一起成為水下之城。

住房在一樓,敲門,開門的是白麪中年官員,看起來是書生模樣,副局長向他介紹了他,他也做了自我介紹,他説他是縣政協的,喜歡攝影,有一個女兒,住在小城縣委家屬大院,這裏本來想做工作室,既然都是一個系統的,就出租了吧。他很快,馬上起草租賃合同,他在上面簽了字,他就給他房間鑰匙,房子的事就算落實下來了。

這樣一忙,就忘了吃飯。看看時間,已是下午四點,副局長邀請他去吃飯,他也沒拒絕,順便買一些常生活用品,這些都在預算內,不算奢侈。

和副局長以及局裏的其他科室的幾位工作人員,在一家定點的餐館吃了飯,邊吃邊聊天,都是無關緊要的話題。賈局長去了統戰部,就沒有作陪。實際上,他也不需要他在場。因為,他是一把手,姚德志是駐小城的代表,不是真正的老闆。按照一一對應的關係,如果姚的上司來了,姚應當作陪。他不來,就是他的失禮了。姚在,他也在,就是高抬他了,在他下屬面前,不好意思。雖然他很親民,但大的場面他還是顧及的。他去統戰部,極有可能是藉口,他不想深究,懶得去管,少一個吃,自己可以多吃些。這樣安自己,的確是個好方法。

飯後,與他們作別。他就去超市買東西。雖是山區,但物價不低,通不便,通費用偏高,商品新增價值增高,加上超市不多,就缺乏競爭力,成了壟斷,不得不買。看着琳琅滿目的東西,邊買邊想,需要什麼。先買一部分,等松崗的來客來了之後再補充吧。即便這樣,還是拿不下許多東西,在超市門口喊了麻木車,師傅幫他把東西拿上車,直奔縣委家屬院而去。打的費要三元,姚問他要發票,師傅他愣在了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