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天空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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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為她準備的驚喜。原本想在今天為她戴上的,求婚戒指。如今戒指還在,這個想為她戴上的人,卻不在了。
聲帶回温了。每一塊骨頭彷彿都碎了的她,在破碎的車裏低低地嗚咽。像一隻無家可歸的獸。
“暖言,救我。暖言…”忽然有人對她哀求。
身體極度虛弱的暖言勉強地看到:透過車頂裂開的鐵皮縫隙,一絲絲優柔的光亮漏進這壓抑的角落。縫隙那邊是一張類似於女人的臉。
面目極糊,
濛濛不能辨認。她懸浮在支離破碎的車頂,如一陣輕薄的紗。
“暖言,救我…”那女人焦灼地嘶喊,救我。暖言,救我。那紗霧一般的女人的下半身,滿是淋漓的鮮血,肚子上空出恐怖的一塊。她是個孕婦,一個胎兒死於腹中的孕婦。
鬼?鬼魂?
恐懼霎時漲滿暖言的腦海,來不及多想,頭顱深處又是一陣讓全身發麻的疼痛,迅疾地將她推往半昏狀態。時間又不知過去多久…隱隱的,
覺到是救援人員來了。周圍的人羣試圖撬開車門。
“裏面的人聽得到嗎?喂?”她極虛弱,無力回答那些人的喊話,只覺暗嵐的身體在一點點變涼、變涼。
彌紗月打去電視節目問到急救醫院地址,她趕過去時,暖言和lee已經在急救室接受手術。暗嵐的父母見到兒子的屍體後,一度昏厥。臉蒼白髮絲繚亂的彌紗月驚慌失措地站在走廊裏,不停跟被她擋住路的醫生護士説“對不起,呃。”、“實在是對不起對不起…”暗嵐的家人不認識她,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安
白髮蒼蒼的老人。因她自己也心緒難平。暖言是她在大學裏最好的朋友,又住同一間寢室,天天如影隨行。連暗嵐都曾經“吃醋”地説“彌紗月你真是比我還親近我老婆”幾個小時後,
離了生命危險的暖言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lee身體受到的創傷不大,棘手的是,他的頭部在衝擊中受到重創。看不出外傷卻一直昏
不醒。醫生説對人體腦部的研究現在還處於非常初級的階段,lee可能會忽然醒來,也可能會一直不醒。什麼時候會醒來,他們也無法預知。
彌紗月聽懂了醫生的意思,她哀傷地看着睡去的小lee“如果一直昏的話,那他…會成為植物人?”醫生疲憊地點點頭,吩咐護士小心照看病人,合上門出了房間。病房裏只剩下彌紗月一個人,她給暖言家打了幾次電話居然都沒有人接。
女兒和小兒子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家人一個都沒有來。
這或許就是寄人籬下的養子女的命運吧。
暖言的生母是華裔鋼琴家,父親是英國人。暖言七歲那年的一個傍晚,推門回家的暖言看到了有生之年絕不會相忘的一幕:烈爭執的父母推搡中,父親手裏拿着一把寒光瀲灩的刀。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年幼的暖言正巧在這個時候回家。血
如注的母親倒在客廳的地面上,神情似一隻垂死的天鵝。
可憐的父親渾身顫慄,手中的餐刀哐噹一聲落在地上。暖言衝上去推開父親,父親這才發現孩子回家了。為了不讓暖言看到這可怕的一幕,他下意識地捂住了暖言的眼睛。
他忘記了,自己的雙手沾滿了子的鮮血。
腥甜的血滴覆蓋上温熱的眼皮,霎時她眼前充斥着橙紅,既而一片恐怖的深黑。被判謀殺罪的父親入獄,一年後查出肝癌晚期死於獄中。失去父母的暖言和小lee被現在這户富有的人家收養。這家人有長女斯蒂芬妮與次子文森特,加上暖言和小lee,四個孩子都得到很好的教育。
寄人籬下,物質上再豐盛,想來也沒有得到過什麼愛。
彌紗月看着小lee昏不醒的臉蛋:他和姐姐一樣有月白明麗的臉龐,五官略略稚氣。身形高大頎長,討女生的喜歡。病房裏只剩下她一個人,彌紗月輕輕俯下身子,在小lee的額頭上輕輕吻下去。
“親愛的,你一定要醒來。”手機嘀了一聲,表哥tin發短信來——“你的孕檢結果出來了,確實是懷孕了。有空來我這裏取報告。tin。”檢查報告出來了?她一陣緊張。病房裏安靜極了,靜得可以聽到輸管裏水珠滴落的聲音。她抿緊了嘴
,一陣幸福的紅暈慢慢地、慢慢地湧上了臉頰,情不自
地,輕輕將右手護在小腹上。滿是初為人母的温柔。
這是他的孩子。她愛的這個人的孩子。
彌紗月帶着略略自責的幸福想:這或許這一天發生的,唯一的一件好事了。這時,一股噁心的嘔吐
從喉嚨裏湧出,她捂住嘴,急急地跑進衞生間…
“救我,暖言,救我。”昏中,暖言一次又一次回憶起出事前的一幕幕,似事故鏡頭的一遍一遍重放。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身處醫院的加護病房。醫生和護士在她的牀前忙前忙後,對她的甦醒試而不見。
這時候,暗嵐推開門走進來,坐在她的牀沿。所有人都看不見他,彷彿他是空氣。只有暖言聽到他用温存沙啞的聲音輕輕地跟她説話。他神情一反平時的嬉笑,温柔悲傷。似乎是想要提醒她什麼。可她一句也聽不到。只能見到他坐在牀邊,眼神温柔悲傷,嘴張翕間,聽不到半點聲音。
什麼?嵐,你在説什麼?你想要告訴我什麼?
她一再地問。我聽不到。為什麼我聽不到。
無人回答她。他們似乎是陰陽兩隔。
眼看着暗嵐站起來,轉身要走。她異常清醒地拔掉呼機,從病房上掙扎着坐起來大喊:“喂!等等!等等!”呼
口罩和輸
針頭一眾散落在枕邊,醫生和護士驚詫地擁上來,將情緒失控的她摁倒在牀上。一雙手訓練有素地將小管鎮靜劑推進了她的肌
組織。
剛剛踩點趕到的長姐斯蒂芬妮和哥哥文森特聽到動靜跑了進來,兩人一左一右抱住在藥效下無法動彈的暖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發現妹妹的傷勢不是很嚴重後,斯蒂芬妮趕緊打電話給律師,嘰嘰喳喳地詢問“到底可以賠償多少錢啊”這類她最關心的問題。
暖言眼睜睜地,看着暗嵐的背影由實轉虛,褪為灰白,漸漸透明。在姐姐和哥哥奪門而入的瞬間,暗嵐從他們的身體裏穿行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