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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毫無氣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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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海正遊走督工,轉頭望來,見少爺已經回來,大喜過望奔來:“我就説少爺沒事!”

“你先把這人攆走!”翹兒指着男子道。

鳳海當即擼起袖管:“得罪了徐先生!”

“別動!”男子警告道“我跟你家老爺稱兄道弟的時候,你還不知在哪裏玩泥呢!”

“是是是,您是秀才,十多年的老秀才,我不動您,我請您。”鳳海咧嘴笑道“請吧徐先生!”

“楊府厲害,下人都如此跋扈!”男子搖頭哼笑一聲,望向楊長帆“我今天走了,以後可就再也不來了,任公子到時如何求我。”楊長帆着下巴着嘴,最終還是問道:“先生,我事情多,咱們別賣關子,有一説一,我再聽你一句。”男子這便笑了:“某雖不堪,可保公子一年的財路。”

“我説了,別賣關子。”

“公子贈我十隻風鈴,我可以拆台,也可以捧場。就像公子贈令弟風鈴一樣,既可興,亦可覆舟。”楊長帆深想一步,遂覺出此人的無恥。

首先他看破了自己的商業炒作和虛假廣告伎倆,當然這也沒什麼,很多人都可以看出來,他無恥主要是無恥在深受啓發,準備將這樣的虛假廣告發揚光大。

有鈴無鈴,兩兩分組比較,結果可以是鈴有效,或者沒有效,但這個結果不一定是公正客觀的,因為掌握分組的權力在這個男人手中。

但這個男人真的太狂了,大家憑什麼相信你的結果。

楊長帆疑惑之間,鳳海湊過來低聲道:“這人雖然十幾年沒中舉,但在紹興還是有個名號的,老爺也提過…攆不攆,公子定。”楊長帆沒想到,這個癲人對紹興的輿論影響竟還真有些主導力。

但楊長帆依然不太在乎,風鈴不過是熱手生意而已,他沒指望能長做下去,不過對於這個男人的無恥,他倒是有幾分興趣,理念很先進,跟自己一樣對於海妃完全沒有敬重之意。

“取十隻鈴給先生。”楊長帆終於轉變態度“這個朋友我了。”

“不看字麼?”男子神一揚,抬了抬手中的畫卷。

“我不懂字畫,待先生揚名後再品不遲。”翹兒氣得直跺腳,但相公有令她不得不從,只好去取鈴。

男子也不急,將字畫雙手捧給楊長帆:“咱們運氣好,這幅字這輩子就能價值千金,運氣不好,就只能將富貴留給子孫了。”楊長帆呵呵一笑:“先生既自負,為何將成就歸於運勢?”

“在我看來,運勢不在於你做什麼,而是在於你何時做。”男子過字畫,望着忙碌的人們負手而立“楊公子早一個月做鈴,考季未至,恐無銷路,晚一個月,考季又完結了,所以説楊公子就是有運勢,剛好做對了時候。可我聽説楊公子要種海,這運勢就不對了。”

“怎麼説?”

“如今倭寇勢大,汐不定,這種時候種海,恐難有收。”

“那是先生還不知我要種什麼。”

“眼下的情況,種什麼不重要,最好什麼都不要種。”

“那在下就專心做鈴了?”男子鄭重點頭:“對,專心做,商策得當,保你一年之內,富甲紹興。”專心要做的事不被看好,隨心柳反倒成蔭,這種覺又痛又癢。

楊長帆也不在乎他的評價,只笑道:“不管先生對錯與否,海我是真的不打算種了,我已有與風鈴相比利潤更甚,銷路更久的計劃。”

“公子得遇貴人了?”

“你怎知道?”

“幾品貴人?”

“…”

“嚴黨的吧?”男子又小聲追問。

楊長帆這會兒真覺得他神了:“先生定是聽説我在紹興府的遭遇。”男子擺擺手:“罷了罷了,大家都不信我,再多一個也無妨。我來這裏也只是手頭緊張,賺些銀兩罷了。”

“你要多少?”楊長帆知道,他肯定是問虛假廣告的勞務費。

“給多少要多少。”

“那事成再給。”

“最近手頭真的緊。”

“二兩可好?”楊長帆成心開了一個極低的價碼。

“多謝楊公子!這個月能過了!”楊長帆徹底服了,您鬧這麼半天就為了二兩銀子?這就是一個高級要飯的啊!

楊長帆隨手取出碎銀豆子給男子:“先生莫失信。”

“怎能!”男子毫無氣節地樂呵呵接過銀子,不忘後續宣傳“我與你父親是故,公子今後有什麼難處,大可來找我。”

“先生怎麼稱呼。”

“某姓徐,字文長,進了山陰提我名號,自然有人指路。”

“徐文長啊…徐文長…”楊長帆默默嘟囔一番,好俗的名字啊。

很快,男子取了風鈴,拿了銀子,得興而去。

“你還真理他。”翹兒看着這貨興高采烈的樣子微嗔容“就欠攆!”

“嗨!”鳳海在旁勸道“到底跟老爺有些情,就當個討飯的好了,不傷和氣。”

“咱這邊老秀才都這德啊?”楊長帆望着一路小跑的徐文長問道。

“不不不,他是腦子出問題了才這樣。”

“怎麼出問題?”

“我也是聽老爺説的。”鳳海回憶起來“這徐渭年少時可了不得,六歲會讀書,九歲會作文,十歲名動紹興府!少年得志,我越中十子之一!”

“比我弟弟還厲害?”

“斗膽實言,當年名氣比二少爺要大得太多了。”

“那越中十子什麼概念?”

“這可都是咱紹興的大人物!除了徐渭以外皆已中舉,出一兩個狀元都不稀奇!”

“理解了…跟這幫妖孽齊名,考了十幾年還未中舉,是要鬧病了。”

“可不是,自從他得越中十子之名後,接下來就沒好事。”鳳海比劃起來“別説舉人,他考秀才都考了十年!又是庶出,家裏養不動他,就此被攆出門,入贅別人家!接着考,沒等中舉,他夫人先過世了,他也吃了十幾年白飯,名聲早就沒了,子死了,丈人家也不願養他,他就又被轟出來了,只好以開私塾以塾師為生,一面教人一面‮試考‬,考到今年考了多少屆咱也算説不清了。”

“也難怪他…”翹兒聽過之後動了惻隱之心“明明是跟爹一輩的人,現在眼看就跟小郎一輩了…連個家都沒有。”如果一個人經歷持續的低谷,早就認命了,怕就怕起點太高,一下子摔得七葷八素,這就要生病了。對這樣一位病人,楊長帆也不抱什麼希望,只求他下次沒飯吃了換個地方討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