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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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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説今年乃大比之年,官家宰相一齊看走了眼,點了一個“啊”來“啊”去的狀元。舉凡打馬遊街、率登鰲首、瓊林玉宴,皆須得這個狀元來打個頭兒,凡需應答,進士裏也須得僅讓他做個頭兒來回話。

原本喜氣盈盈的一件盛世,因有了這麼一位文狀元,得滿朝上下啼笑皆非。偏偏這文狀元自家還不覺得,御前奏對,殿上君臣灌了兩耳朵的啊啊之聲,好容易他奏對完了,官家與朝廷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了。

這官家治國理事上頭頗軟,便是他自家的事情也難以剛強得起來,總不是個英主,然卻有一條好處:待人極和氣,常能忍人所不能忍。是以他軟雖軟,朝廷上下良材雖多,卻也沒個人説他不好,也都盡職盡責,將偌大一個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便是這樣一個官家,也有忍不下的時候兒,耳聽得這狀元嗯一聲兒啊一聲兒的,官家上頭御座兒上坐着,便有些兒左搖右晃。

及奏對完畢,官家許還要説幾句貼心的話兒,譬如的狀元彭海,便叫官家問及家中父母等。今年官家恨不得文歡成了個啞巴,這等關切之語自然是無有了,只強笑道:“卿等皆社稷才,勉之。”便命這新科進士都退下了。

照着先時學的禮儀,此時新科進士當異口同聲相答,那詞兒也是預先教好了的。不想這文歡説話總比旁人多説幾個“啊”字,人都説完了,他還有半句兒不曾説出口兒來。禮部官員為治他這病兒,不知費了多少心力,此時那禮部尚書丁瑋手掌裏捏着兩把汗,好容易聽這狀元公與旁人説得一般長短,這才放下心來。

因有了這麼一齣兒,官家與宰相等人不甚歡喜,政事堂以下卻頗有些個人預備着拿這個當個笑料兒回家去説。洪謙原為林家之事略有些兒焦躁,一見這文狀元這般樣兒,也不由開懷,暗道:他因這一項缺彩,不定仕途上要受多大磨,相較之下,我只有區區一門出了五服的親戚[1],已算不得太麻煩了。

但凡人不開心的時候,見着一個比自家還慘的,心裏總能好過那麼一星半點兒。洪謙因着這文歡,心情竟出奇地好了起來。散朝歸家,見着秀英,便説起這文歡來,秀英也為着林皓之事頗不順意,聽洪謙這般説了個文歡,卻也笑將起來:“這卻是怎生説來?真個老天與你些什麼,便要拿走些什麼,世上最難得是十全十美哩。”洪謙也頗以為然,卻又囑秀英:“文歡畢竟是狀元,國家重士人,你出去卻不可輕易取笑於他。”秀英面上笑容猶在,嗔道:“卻又説來,但凡我出去,何曾與你若過麻煩來?且我如今這般模樣兒,輕易也出不去,懶待動哩,每只在這院子裏走走。”洪謙道:“這後花園子雖經修整,花木畢竟新植,看着倒不如江州家裏順眼,索叫它再長長。再移些兒梅花花,到得冬天,你好生產完了,年前下帖子邀些個人來賞梅賞雪吃酒來。總不好旁人請你去她家賞花,咱家空有這麼大園子卻不請人。”秀英深以為然,又問洪謙可有玉姐消息。洪謙笑道:“休説她嫁到那裏頭去,便是外頭,豈有你這般一三打聽已出了門子的閨女的?”秀英道:“我還想章哥哩,頭個外孫。”洪謙道:“她那裏,一切都好,真有個不好,也是旁人不好。”秀英聽了失笑道:“那是,咱這閨女,總不肯吃虧的。”夫婦二人正説笑間,卻又有一件壞了心情的事兒到來:林家人再兩三便要來了,遣了個家僕先往北鄉侯府裏送信來。不必拆信,洪謙的臉便掛了下來,秀英也不説笑了,只拿眼睛睃着他。

洪謙將信展開,見內裏是洪老秀才的筆跡,內書,林皓上京,實不是他所授意,乃是“老昏聵”偏愛這個孫子,故命其上京來,現林老秀才已攜了林皓的父親一道赴京,押這不肖子孫回去整治。又謝洪謙照看林辰之義,又再三許諾,來便“採他歸家”洪謙看了,將信遞與秀英,秀英看完,也舒一口氣來:“玉姐婆家又是那般模樣,如今也只剩得這一門正經親戚好走了,能不斷時,頂好不要斷了。”洪謙雖不言語,心實然之,過一時方叫這林家僕人來,問他:“你家阿翁秋已高,一路舟車勞頓,可還安好?要住在何處?”————————卻説這林老秀才接着洪謙書信,登時將老並林皓之父喚了來一通好罵。林皓之父雖無功名,卻實是林老秀才頂得意一個兒子,際應酬都使得,又會寫又會算,家內營生皆賴他周旋,方使一家衣食無憂。故而林秀才娘子也高看他這一房一眼。

林秀才娘子聽丈夫説這林皓:“拐帶逃妾,現叫京裏侯府扣下了,叫咱領人去哩!都是你做的好事!皓哥原就有些不定兒,你偏教唆他出去學壞!沒的連累了辰哥!”因在兒子跟前,又説兩孫之優劣,嘴硬道:“便又如何?侯府既將事掩下這一時,便能掩下一輩子哩…這不過是與我們説一説事,好叫咱知道承他家情哩,寫封信去,央他將事圓了,不就成了?”林皓父親做人子女的,聽父母抖嘴,初時並不敢言,及聽着母親説得不好,將要出言阻攔,林老秀才已一掌摑將過去,將個老打了個趔趄。林皓父親忙上前扶着母親,又衣跪下,叩首道:“都是兒不好,養出那樣一個畜牲來!爹要打要罰,都罰兒罷!”林秀才娘子這才哭將起來:“我嫁入你趙家幾十年,你今天倒打我!”聲頗淒厲“我難道説錯了?皓哥便是看上一、二婦人,攜了同行又如何?不是還有侯府麼?能央及他提攜辰哥,如何不能央及他護佑皓哥?都是老一輩的臉,手心手背都是,為誰個舍不是舍?且又不是甚大事!”林皓父親忙爬起來勸她,因兒子勸,林秀才娘子越發仗勢,直到林老秀才怒喝道:“將門打開,叉她往街上嚷叫,好叫滿城都曉得她疼的好孫子,學會拐帶逃妾了,到時候叫御史知道了參上一本,看誰保得好她那賊配軍的好孫兒!”林秀才娘子即時收聲兒,將帕子往眼下一抹,又擤起鼻涕來,卻不敢再説了。林皓父親只得又朝林老秀才跪下,再四央求。又有林秀才娘子於旁巴巴望着,此這孫兒實不能不管。林老秀才只得親自動身,往京裏處置。蓋因洪謙信中言明,若林家管不得此事,他只好將人往京兆衙內一送了事。林老秀才又掛心辰哥,信中言辰哥因皓哥事亦心神不安云云。

林秀才娘子口上説的是寫封信叫侯府幫忙,見林秀才嚴肅起來,心下卻也着慌,又想為皓哥謀前程,忙打點着各禮物好叫丈夫攜了去京中。前番説道,林家人口眾多,此人使得多了,彼人便得的少了。諸子媳見她平偏疼便罷,如今卻要為林皓花費這許多,心皆不平,林辰之母尤甚。

林秀才娘子與林秀才爭吵之時,聲音頗大,家內多有聽聞者。林辰母親不敢説婆母,卻一口啐到林皓母親面上:“好大的臉面!養的好兒子,偏走下道兒不學個好。你那房是阿家親生哩,我這裏是外頭橋下揀來的,合該為你們當牛做馬。”妯娌間叫罵,真個百無忌。

林秀才娘子聽了,也知不好,只裝聾作啞,那收拾好的禮物卻一件不曾減下。

————————洪謙與秀英見了信,又收拾出一處客房來,預備着安置了林家祖孫三人,卻將那銀姐單放一處。

林老秀才父子平生頭回入京,又值熱鬧時候兒,若非有林皓之事,正該看花了眼四處長見識。此時卻甚心想都沒了,一意往侯府裏圓事情來了。到得侯府門首,見那獸頭輔首五架三間的大門,門旁之健僕,忽地生出畏懼來。

及見,卻見洪謙一身綢衫,懸美玉,頭戴着軟翅紗巾兒,手裏拿把摺扇兒束作一條。未語先笑,衝林老秀才一揖,林老秀才倉皇還禮,未及開口,洪謙便先寒暄:“老親一路辛苦。”林老秀才連説“不敢”林皓父親原是八面玲瓏的人物,在江州時與洪謙也算來,彼時洪謙須倚林家些兒,此時賓主易位,虧得他拉得下臉兒來,再來説着好話,又將林皓大罵。

洪謙笑道:“你要教子,休在旁人家裏教,早教,也不用今這般。”又問他住處,請他父子住下,笑道:“虧得我這家裏人口少些兒,又不曾有未出閣的女孩兒、新娶來的兒媳婦,倒有幾間空屋子,否則,不但要有賢祖孫住,還須另尋個地方兒與奔賤-人住,我卻不知道要怎生是好了!”説得林老秀才父子面紅耳赤。及見林皓,洪謙笑走開了去,留下林秀才父子將林皓一頓痛打。林皓只管抱着個頭,説:“我與銀姐,兩情相悦。她那主人家,黃土埋半截兒哩,且是個商户,哪得蓄妾?!”他父親一道打一道説:“你還説你還説!你闖多大禍你知道不知道?”直打不動了,方細問林皓緣由,林皓道:“實是路上遇着的,我還道她逃難,便好心捎她一程。”他父親比他更聰明百倍,哼道:“一道捎到親戚家裏來了?看着老安人面上,收留你一個已是天大情份,還要為你養粉頭?”林皓道:“她並不用人養,她出來時帶得好一份傢俬…”林皓父親恨得又要打他:“還是捲款私逃?原本丟個婢子便丟了,主人家未必肯追究來,如今丟了好些細軟,為這細軟,也要追究了!我平怎生教你來?你這蠢物!”林老秀才冷眼旁觀着,道:“休理會他,將他帶走,將那賤人往官裏一送。誰曉得一獨身婦人攜這許多傢俬,真個是逃妾,還是江洋大盜,抑或是設局的騙子拐了人錢財?你這蠢物,她説甚,你便信個甚?”又説世上有那一等騙子,專好設局騙人錢財,許是失主追得緊,故爾巴上這林皓。

林皓猶不肯信,卻機靈,不敢硬犟。不幸此時洪謙卻急匆匆來:“真個是巧了!”他兒原便不好,此時飛起一腳,將林皓踢得滑出兩丈遠:“你拐來那賤人,竟使丫頭摸出去變賣賊贓,叫原主人家親戚拿住了!現帖子送到我門上,你自説去!”一語畢,連林皓父親都與洪謙跪下了,直央洪謙幫忙。

洪謙切齒道:“你只曉得那是個商人,可曉得這商人也分三、六、九等?這一個是褚夢麟愛妾的父親新買的侍女!捲了他家細軟出逃,那帕子物事裏,有一雙明珠,乃是褚夢麟千方百計來,與了那個妾,妾又轉與她母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