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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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子青坐在上手喝着茶,他看了李沐一眼,慢條斯理地問:“讓你找的人,找到了嗎?”李沐一股坐在底下的椅子上,隨手從桌上拿了塊點心丟嘴裏,抬起頭不答反問:“老大,你什麼都讓我去做,剛從城外趕回來,又讓我給你找人,我腿都跑細了,楊檢由那小子呢?”顧子青眼神多有催促:“我讓他替我辦別的事去了。”李沐仰脖翻了翻眼睛:“人我找來了,今天剛從牢房提溜出來,還新鮮着呢,現下正關在柴房裏。”顧子青聽他説“新鮮”二字,忍不住被逗樂了,又抿了口茶:“帶來讓我看看。”李沐誇張地嘆了口氣,嘭地從椅子上跳下來,懶散地向外走。
過了約一刻鐘,只見李沐連拉帶拽,拖着一個人進來,剛進門口,顧子青就聞見一股臭味,那是混合了飯餿、騷、濕黴的臭味,讓人幾作嘔,他下意識地往後傾了傾身子,又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被李沐拖在手裏的男人十分強壯,穿着一件被血染紅、早已看不出顏的衣服,破破爛爛,出裏面各種傷口,看起來甚是可怖。
李沐輕輕一搡,就給他攮在地上,然後嫌棄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立刻躲得老遠,拿出隨身的扇子拼命搖啊搖,呼呼作響。
強壯的男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有後背輕微的起伏證明還活着。
顧子青側着腦袋打量了一會,喃喃道:“看背影倒是像,你給他抬起來,我看看正面。”李沐哭喪一張臉,嘴裏嘟嘟囔囔又抱怨幾句,這才收起扇子,不甘願地走過去,他卻不是彎將人扶起來,而是伸出一隻腳,抵着男人的下顎,給他的臉抬了起來。
男人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有血水順着他的嘴角出,黏噠噠眼看就要到李沐的鞋面上,他抬着腿忙換了個角度,一臉嫌惡地撇過頭去。
只見地上的男人蓬頭垢面,遮住了半邊臉,而臉上也無完好皮膚,坑坑窪窪的,像是被利器所傷。
顧子青睨了一眼,難得地皺起了眉:“他這臉是怎麼的?”李沐見顧子青看完了,立刻收回了腳,只聽噗的一聲,男人下巴重重摔在地上,他再次發出含含糊糊的哀嚎,聲音比之剛才還要小。
李沐厭惡地看着地上的人,眼中有絲陰冷,咬了咬牙道:“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誘拐了不少人家的小哥,先後殺,殺完後剁成餵狗,其中一個受害人家是城外一户小地主,如今見抓住了這人,恨不得啖其飲其血,遂買通了獄卒,折磨,便成了這樣。”地上這人的罪行簡直眾怒難任,顧子青也不再看他;“這種人,讓他痛快的死都便宜他,正好讓我所用,你看住了他,別讓他輕易死了。”李沐不耐煩地晃了晃扇子:“知道了,知道了。”顧子青低頭沉片刻:“那個女人,你們給我派人盯好,別讓她出危險,先讓她擔驚受怕幾,等我把這人送到京城,你們再抓她。”
“是是是,早派人盯好了,放心吧,她再怎麼説也是太師嫡女,不會讓她受一點傷的。”顧子青向李沐投去讚賞的眼神:“這人我今天帶回府,先嚇一嚇那羣人,正好一併送到太師面前,這樣也不由得他不信。”當天晚上,顧子青就把這個奄奄一息的男人帶回了府。
宋曉蓮當初帶來的下人,如今都被關在一個院子裏,他們此時人人自危,都想不明白一個大活人,怎麼平白無故會從房裏消失。
府上有幾個採買經常進出府,知道外面的一些事情,只聽説虞城附近最近不少人家丟了小哥,是以一個個都往那上想,甚至有人見顧子青不待見自家小姐,都有懷疑是他故意找人綁走陷害。因這些人皆知道宋曉蓮自願嫁給顧子青,所以本無人會想到她是和人私奔了。
顧子青回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只朦朦朧朧還有些餘光影子,他帶着一羣人走進院子,這羣人一見顧子青,立刻嚎啕大哭,吵吵鬧鬧嘴裏一個勁兒地喊着冤。
他也不理,一個眼神示意,頓時有人將一個大塊頭推在了院子中間,眾人藉着光亮一看,發現竟是個人,只是渾身全是乾涸的血跡,破爛的衣服出坑坑窪窪未痊癒的傷口,這些人哪裏見過這種,還以為顧子青是在暗示他們的下場,有人嚎得更大聲,有人卻如被人掐住了脖子,反而一聲不發。
這其中,唯有知道內情的那倆人最為驚恐,幾嚇破了膽子,因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便越看此人越像花匠,那倆人一聲驚叫,忍不住連連後退,最後竟雙雙跌倒,渾身如篩糠一般抖個不停。
倆人的反應在一眾人中最為顯眼,便是同為太師府的下人,也察覺出了不對勁,不少人停止了哭泣,看了過去。
那倆人察覺眾人視線,更是害怕,想要辯白幾句,或是假裝如常,在地上撲騰幾下,身子軟的連站起來都做不到。
顧子青見狀,冷哼一聲,衝那邊努了努下巴:“去將倆人分別關起來,那個那個黃衣裳的,明帶着,一同上京。”院中人多半不懂顧子青葫蘆裏買的什麼藥,知道內情的那倆人卻猜出來了,如果他們回到太師府,絕對逃不過一個死,被點名的黃鸝登時哭了起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反覆地説着:“二爺,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啊。”他早失了往的明,這樣反而是不打自招,人在危急關頭都是明哲保身,其他人見狀,就猜測其中肯定有內情,慶幸有人攬過責任,他們這羣真正不知道,應是能逃過一劫。
顧子青理也不理,帶着人呼啦啦離開了院子。
第二一早,天還沒大亮,一輛馬車自顧府出來,有些匆忙地駛出城外,走上官道,向京城趕去。
兩地路程不過一,雖趕馬車比不上一個人人輕馬快,但顧子青出門早,一路上又不做休息,總算在關城門之前抵達了京城,然後直奔太師府。
來到太師府的時候,已經過了戌時成,眼看就要到亥時,顧府下人上前應門,好一會,才有門公回應,臉卻不大好,趾高氣揚地看着門外的人,一張口就罵罵咧咧。
下人遞了帖子,門公見是姑爺,立刻換了諂媚的表情,雖然在心底仍不停地咒罵。
太師府的人不知姑爺夜晚來訪所為何事,但都不敢耽誤,這就將人請了進去,另有人去通傳。
這次顧府來了兩輛馬車,他們原本以為是姑爺帶着小姐一同來的,可當看見顧子青率先從馬車上下來,陰沉着一張臉,看錶情像是要殺人,不由得了口水,然後又見跟着他下來的不是小姐,而是小姐身邊的心腹黃鸝,心中就更奇怪了。
眾人將視線投向另一輛馬車,卻見從那輛馬車拉下一個奄奄一息的人,饒是這些見慣的場面的太師府的人,看見那男人慘樣後,都忍不住有些肝顫。
一行人來到大廳,這時底下的人意識到可能真出事了,再也不敢馬虎怠慢,奉完茶,逃也似地下去了。
過了有一會,身着便服的太師走了出來,他臉黑如鍋底,走進廳裏坐在上手,狠狠瞪了顧子青一眼。
顧子青絲毫沒被對方氣勢壓下去,先是上前拜了個禮:“小婿參見岳父大人。”宋太師哼了一聲,低低道:“這麼晚前來,所為何事?我女兒蓮兒呢?”這回換顧子青冷哼了,他梗了梗脖子,看向身後:“這種事我沒臉説,您還是問他吧。”宋太師這才注意到黃鸝,對方雖是自己女兒的心腹,但對於太師這種大忙人,本不會去記一個下人,是以他看了半天,才想起他是誰。
宋太師見這人此刻眼睛腫的像個桃子,臉上又是鼻涕眼淚被吹乾後的羶紅,頓噁心厭惡,心中已猜到是女兒出了什麼事,他先發制人,大力地拍了下桌子,咣噹一聲,上面的杯子都震了起來,太師橫眉冷目瞪着顧子青:“你一介商人,能娶我女兒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你是不是欺負她了?”顧子青背脊得筆直,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您還是問他吧。”那宋太師也是人,當下就明白若是一般的事情,顧子青不可能如此辣氣壯,遂轉頭看向地上仍泣不止的黃鸝,語調平淡,但裏面的寒意彷彿颳着人的脖子:“到底怎麼回事?説!”黃鸝此時早已被嚇得癱在地上起不來,原本耳邊已經聽不見外界的聲音了,被太師聲音一嚇,反而有些清明,他睜開眼,愣愣地看着上手氣勢洶洶的太師,搖搖擺擺如遭雷擊。
太師見狀,更是心疑,眼風掃了一眼,就看向別處:“見你這樣,便知你闖了大禍,既如此,拖出去打死吧。”顧子青站在一旁絲毫不為所動,仍垂手而立。
黃鸝聽了,卻是嗷地一嗓子叫了出來,腦子一熱,事情便全部禿嚕了出來,聲音都啞了:“不關我的事啊,我們有勸過小姐,是小姐非要和那花匠在一起,出事那晚,小姐把我灌醉,自己和花匠跑了。”太師聽了,臉都綠了,氣得他鬍子跟着一顫一顫,目眥裂,暴喝道:“你再説一遍!”黃鸝哪敢再説,軟到在地上,嚎啕哭了起來。
顧子青心中冷笑連連,伸手一指地上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人:“這個就是姦夫”他故意咬重姦夫二字:“倆人跑出去沒多久,我便派人去抓,奈何小姐以死相,於是只抓了這人回來,不過您放心,我已經派人跟着小姐,不就能給您帶回來。”太師差點咬碎一口銀牙,若顧子青只是一般人,這事也好解決,隨便壓一壓,保管他不敢聲張,倆人表面上還是合合美美的夫,可難就難在他是沈步帥的弟,又和信王私下好,宋太師還真不能強壓下這件事。
一時想不出該如何解決,宋太師氣得喉頭髮緊,幾乎吐出一口老血,當下踩着重步走了過來,照着黃鸝心窩狠狠一腳,那黃鸝只覺口一窒,眼前發黑,嚎叫只喊出半句,兩眼一翻,便倒地昏死了過去。太師兩步來到那“姦夫”跟前,照着腦袋又是一腳,“姦夫”這次連叫都沒叫一聲,渾身劇烈搐,倒了兩口氣,就死了過去。
顧子青冷眼看了眼躺在地上不動的兩個人,然後抬起眼瞼和太師對上視線,不疾不徐道:“若不是府上太多人知道了此事,我也就一人私下解決了。”